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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色胎记 ...

  •   “下官见过大将军。”董太医走进厅堂行礼道。

      “董太医不必多礼,”魏廷璋一身玄色暗绣金云纹窄袖束腰锦袍,端坐在首座上抬眸道:“昨夜劳烦董太医了,请坐。”

      董太医笑道:“多谢大将军体恤,”他确实累了一晚上,这会儿也没有矫情,坐下后他便道:“不知大将军此次唤下官前来,可是为了昨夜受伤的那位姑娘?”

      魏廷璋微顿了一瞬,问道:“她身体如何了?”

      说起这个,董太医眼神一亮,几乎立刻就笑道:“大将军不必担忧,那位姑娘虽受了伤,又累极着了凉,但探其脉搏却是少有的健壮,康健,若是寻常内宅女子经了这么一遭,少说也得需两三月才能勉强调养恢复,就算因此发烧至高热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但这位姑娘却只喝了一副药下去,身体便明显好转,听说方才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容姑姑去探望时,人都已经能下地了,精神头听说也不错,这等恢复能力实在是难得一见,”他说着,突然看着他笑道,“倒是与大将军您的体质有些相似。”

      若非那是个小姑娘,不方便,他都想再亲眼看看那伤口如今到底愈合成什么模样了。

      魏廷璋凝眸,半晌,忽的转眸看向一旁桌案上放着的镂空雕花木盒,沉声问道:“不知董太医可识得此物?”

      李护卫将木盒及时打开给他看。

      镂空雕花木盒里装的是个素色绢纱,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些东西。

      董太医看着那素色娟纱上绣着的佛槿花,没有多问,只是道:“大将军,下官能否打开看看?”

      “请便。”魏廷璋昨夜便看过了,只是昨夜看的时候,里面的小东西还时不时闪着金光,想飞走。

      但等到天亮了,身上不亮了,也不怎么动了,就像是休眠了一般。

      董太医小心放在掌心仔细看了看,道:“这叫金莹虫,形似蜂,但却没有毒尾刺,一般昼伏夜出,身上像绿萤虫一般闪烁光芒,只因为身上的光是金色的,所以便叫金萤虫。”说罢,他将虫子又放了进去。

      魏廷璋眉心微动,沉声问道:“此物可还有其他名字,又或,还可作其他用途?”

      董太医摸了摸胡子,缓缓道:“叫法各地有不同,应该是有其他名字的,只是作用嘛……”

      “图一时玩乐新鲜的贵人们若是想要看个新鲜,便会让人特意抓来放在特制的灯笼里,到了夜里灯笼金光闪烁,既美观还能照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风靡长安。”

      “只是这金萤虫一般喜居住在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寿命极为短暂,又不好养活,过了那段时间,倒是没怎么再见过了。”

      魏廷璋凝眸颔首,没有再问。

      “劳烦董太医了。”

      董太医起身笑道:“大将军记得将药喝了,下官再去瞧瞧那位姑娘的情况。”

      闻言,魏廷璋顿了一瞬,垂眸看了一眼放在案几上的小小油纸包,抬手捏在了手中,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漫不经心的翻转着,眉心微凝,似是沉思着什么。

      须臾,他抬眸道:“董太医,金创止血散是目前大安最好的金创药吗?”

      董太医毫不犹豫的点头,确定道:“金创止血散乃是从前朝皇宫传下来的宫中秘药,”说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想必大将军对前朝那位盛宠一时的圣皇贵妃,也有所耳闻?”

      魏廷璋眉峰微动:“董太医不妨说说。”

      “传闻中那位圣皇贵妃不仅美貌非常,还得天垂幸,能与天上神明沟通。当时天下大旱,民不聊生,圣皇贵妃在摘星台上祭祀求雨,当时天空便是风雷大作,一连下了两天两夜的雨,旱灾得以缓解。”

      “只是当天下大乱后,圣皇贵妃被当时的皇帝下令处死,这金创止血散,传言中就是这位圣皇贵妃所制出来的。”

      听罢,魏廷璋指尖翻转的动作忽的停住,最后只是沉声道:“有劳董太医了。”

      董太医忙道不敢,见他无事后,随即便退了下去。

      李护卫送完人回来,便道:“将军,皇后娘娘差人来了,传您过去,有事相商。”

      “嗯。”魏廷璋起身,随手将油纸包放进怀中,道:“把木盒带着。”

      “是。”

      *

      慈恩寺坐落在九溪山上,香客众多,但从山脚下一路蜿蜒而上的青石阶旁半山腰上,还有着一座低调雅致的五进大院子。

      院子坐西朝东,出了院子就是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边皆种着花花草草,迎春、丁香、月季、芍药、 相互辉映,竞相绽放,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人闻之不由心旷神怡。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竹林,挨着竹林前侧,建了一座八角凉亭,竹林山下,就平整宽阔通往长安的官道。

      清风拂栏, 月白色的轻纱随着暖风微微卷动着,时而飘起,,时而落下。

      此时凉亭里正有人说着话。

      “哦?那小姑娘长得果真很漂亮?”

      凉亭里唯一坐着的,是一个身着暗紫色云雾锦简单衣裙,年约四十妇人装扮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发上只随意挽了个随云髻,簪了两只檀木祥云发簪,周身气质高贵雍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矜贵优雅。

      容姑姑笑着道:“奴婢不敢有半分虚言,不仅容色好,性子看着也是个能稳得住的,举止有礼,不卑不亢,受了那么大罪,竟然今早就能能下榻了,董太医都说孟姑娘身子骨养的很不错呢。”

      熙元皇后魏芳懿闻言,笑了笑,正要说话时,便远远看见了大步流星而来的高大身影,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大了些。

      魏廷璋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进,随即垂首行礼道:“廷璋见过姑母。”

      熙元皇后笑着道:“珵美啊,快过来坐。”

      魏廷璋坐下,道:“不知姑母唤我何事?”

      熙元皇后看着他,一脸期待的问道:“昨日晚上,你和那位孟小姐……”

      “姑母,”魏廷璋难得没有礼数的打断了她的话,平静道:“昨夜只是碰巧遇见孟小姐意外受伤,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孟小姐身上早有婚约在身。”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满脸笑容的熙元皇后顿时失去的再问下去的兴趣,表情还很是遗憾失望。

      再抬眼瞧着他的脸,就不由问道:“你母亲和陛下可有准备给你安排婚事?如今边疆也安定了下来,也是时候准备准备你的终身大事了。”

      魏廷璋面色不变,平静道:“多谢姑母关心,不过,还不急。”

      “算虚岁都二十有三了,别人这么大,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说着,熙元皇后突然看着他道:“你心里不会还惦记着要找五年前救你的那位姑娘吧?”

      魏廷璋眉心忍不住微动了动,“姑母多虑了,当初时间紧急,让您帮忙查询也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已,并非其他缘由。”

      恭候在一旁的容姑姑给两人倒了杯茶,笑道:“主子这是关心则乱了,五年前就算有那么一个人,如今想必也已经成婚嫁人了,更何况,大将军连人家姑娘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将军向来重情义,想要报恩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见他没有反驳,熙元皇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都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突然看见他浑身冰凉,脸色青白,面无血色的样子,每每想起心中就不由一阵后怕。

      但等人醒来后,却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不言不语。

      自那起,就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只是无论如何问,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直到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离开前,才突然问起,那日最先发现他救他的姑娘是谁。

      可那日哪有什么姑娘?是起夜的小和尚发现他晕倒在长廊下,这才叫了人。

      想着他那日坚持说的话,她抬了抬手,让人将东西拿来,交给他道:“这是当时我让人去查当时留宿寺中的女客,只是不巧,那日正好是慈恩寺庙会,寺里留宿了不少人。”

      “只是这名单上有记录的就有三十多家,女眷更是不少,再加上一些可能遗漏掉的,怕是难找了。”

      “而且,依你所描述的,穿着寻常布裙,手腕有指甲大小红色胎记的年轻女子,也许是附近村庄里同家人一起来慈恩寺买卖或者来逛庙会的小姑娘,若找不到,待回京后,不妨在附近各个村镇都轮流施粥一次,也算是为那小姑娘行善积福了。”

      魏廷璋应了一声,随即垂眸,看着眼前长长的名单,忽的,眼神微凝,视线瞬间紧紧定住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

      另一边,孟朝槿吃了早膳,又被太医把脉看过,喝了药后,看了眼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天气,便道:“乐心,去将披风拿来,我在廊下晒晒太阳。”

      乐心拿着药瓶,皱着眉道:“小姐,方才洗漱您手上的药膏都被洗掉了,奴婢再给您上点药,免得以后手上留了疤痕,就不好看了。”

      孟朝槿坐下乖乖伸手,自己动手将衣袖给撸了上去。

      “您别动,坐着让奴婢来就好了,”她不赞同的看向她,“万一又将伤口扯到了怎么办?”

      听着她的念叨声,孟朝槿笑眯眯的道:“受伤的是左肩,我动动右手腕不会牵扯到伤口的。”

      看着她没事儿人似的模样,乐心无奈。

      “您还说没事,这出去一次就把自己伤成了这样,您喜欢医术,咱们就多买多收集几本医术看看就是了,您何必把自己折腾的又累又苦,还伤痕累累的?若是被老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多心疼呢。”

      孟朝槿看着自己双手自己手臂上的各种伤口红肿淤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只是语气淡淡的道:“真正的危险从来都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人心。”

      说着,她眼睫微敛,细密翘长的眼睫轻轻垂下,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买凶杀人这种事情,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身上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人如此大动干戈?这世上一般杀人动机无非就是谋财、仇杀、情杀几种。

      谋财谈不上,对象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穷鬼。至于仇杀,就算偶尔会与某些小姑娘们有点小矛盾,那也完全够不上花一千两银子来买她的命。

      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要随便就拿出一千两银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论还能找到那样的明显带着江湖气息的杀手。

      她忽的抬眸,轻叹了一声,似嘲又似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般的道:“还真是……除了那让不少人都羡慕嫉妒恨的口头婚约,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了。”

      乐心认真上药,头也不抬的道:“小姐,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

      乐心忽的看着她左手小臂中间一片红肿的模样,一边抹药一边心疼道:“这红肿的和上面的胎记都分不清了。”

      说着,她突然凑近低声道:“主子,大将军昨夜好像吩咐了人在暗中看着我们,”说着她就有些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昨夜不是说去山上抓那什么蜂去的吗?最后怎么会一身伤的被大将军抱回来?”

      “您、您和大将军……”

      昨夜大将军看起来脸色那般黑沉,但最后却不仅叫来了太医给自家小姐看病,连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姑姑都来询问,她没有直接被吓跪下,那都是平日里时不时被她们主子惊吓一番,把胆子给练出来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孟朝槿面无表情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什么叫幸好被她听见了,怕不是人家根本就没想避着她,这是想用她做诱饵,钓出想要杀她的人么?

      要是如此,倒是好了。

      不过,她如今该担忧操心的是,要是他问起她的医术,她该怎么给出一个符合逻辑合理的解释。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道:“算了,去把我披风取来。”让她先晒晒太阳吹吹风,等会儿再想也不迟。

      乐心将烟青色的披风小心为她系上后,道:“奴婢再去给您拿一个软枕靠着。”说着就快步绕过屏风往里屋走去。

      孟朝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自己上前,只是当她打开门,眼眸带笑,轻抬眼睫看见门外不远处那个欣长挺拔的身影时,不由微微怔愣了片刻。

      淡金色的阳光几乎从他身后照耀而来,周身上下仿佛被镀了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光晕,一眼看去,竟给人一种神圣佛性,让人不敢直视亵渎之感……

      魏廷璋看着她略带着几分苍白的面容,不紧不慢上前了两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看来,孟小姐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叩之声,低醇悦耳。

      因背着光,看不清他眼神的孟朝槿突然就想到之前乐心说的话了,向来脸皮挺厚的她,难得尴尬到头皮发麻,脚趾头已经抠出一座皇宫了。

      魏廷璋看着她原本尚有些苍白的面容忽的蔓上了一片粉红烟霞,眼尾潋滟,长睫轻颤,他眼神不由微怔了瞬。

      须臾间,眼眸沉沉,看着她那细密卷翘轻颤着的睫羽,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闪过湿润濡湿的画面……

      倏地,他眉心微凝,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落在了她的左肩上。

      孟朝槿突然感觉左肩后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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