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情殇》寒夜秋蝉

17、抄家

　　随着祖大寿的一声，“到了！”加珍勒马止步，抬头看时，紧闭的红漆大门上方悬着一黑色匾额，上书金色大字“锦州”。

　　加珍一愣，道，“这是锦州，不是宁远。”

　　祖大寿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如今是锦州总兵，宁远已经不归我管了。你先在锦州住几日，若是不习惯，实在要回宁远，我也会让人给你安顿好的。”

　　加珍还未答话，便看见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何可纲带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地列在城门两边。

　　何可纲下马迎接祖大寿和加珍，两边士兵齐声高呼，其声势甚是壮观，祖大寿一挥手，士兵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场面惊醒了加珍，当初她一心想的是如何入宫向皇上求情以救袁崇焕，却完全忽略了一点，祖大寿他是有兵的，他们根本不用求任何人，要救袁崇焕完全是可以走另外一条路的，那条路虽冒风险，胜算却大。

　　既然她能想到这些，祖大寿必然也能想到，只是，祖大寿他为什么不那样做？

　　加珍拿目光看向祖大寿，漆黑的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为什么袁督师行刑那天，你不带上你的兵，劫了刑场，救下袁督师？”

　　祖大寿一怔，他没想到加珍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马下立着的何可纲，又扫了一眼列在门口的两队士兵，强作镇定道，“加珍，你原谅我，我之所以没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加珍冷冷一笑，讥讽道，“是啊，你当然有苦衷了，你的苦衷就是怕死，但是，你也别忘了，你是怎么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没有袁督师，你有命活到今天吗？”加珍越说越悲愤，声音逐渐地提高，“当你在刑场上看着他受尽凌辱折磨而死却不施以任何援手时，你的良心就没有丝毫的不安吗？”

　　在众士兵的注视下，祖大寿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他仍温言劝慰加珍道，“加珍，你今天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其它的事，改天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

　　加珍掏出怀里的玉佩扔给祖大寿，冷声道，“不用了。从现在开始，你我是陌路人，我陈加珍从未认识过你祖大寿。”说完，掉转马头便走。

　　祖大寿也调转马头，紧随其后。

　　用了一日的时间，加珍由锦州赶到了宁远。

　　刚到袁府门前，加珍便发现门前站了几个带着兵器的官兵，正在不停地向外撵着门口看热闹的百姓。

　　加珍下马走到门口，却被士兵挡着不让进。

　　加珍高声道，“你们别拦我，我是这府上的人。”

　　守门官兵看了加珍几眼，放她进了门。

　　前院仍有官兵把守，袁府上下所有的人排成一排站在前院，袁夫人和小翠也在其中，大厅里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加珍安安静静地拴好了马，脑中依稀记得历史上袁崇焕死后，崇祯抄了他的家，并将他的亲人流放。

　　加珍恍然大悟，这是奉崇祯的命在抄家啊！

　　一软差大人模样的官员见加珍在一旁发愣，几下将她推到袁府人站的队列中，吼道，“给我站好！”

　　加珍晃了几晃身子，努力站稳了脚跟。

　　一旁的小翠看着一身男装的加珍，惊呼道，“加珍，是你啊！你怎么这身打扮？”

　　袁夫人听见小翠的惊呼，也转过头看着加珍，“加珍，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爷出了什么事？”

　　“袁督师他……”加珍还在想怎么回答她。

　　只听刚才那个推加珍的软差大人冲她们喊道，“你们谁是袁夫人？”

　　加珍不等袁夫人回答，便一把扯掉头上束发的带钩，乌黑的秀发散落了下来。

　　“是我！我是袁夫人！”加珍大喊道。

　　小翠讶异道，“你……”

　　加珍淡淡一笑，“小翠，照顾好夫人！”

　　说完，提步走到软差大人面前。软差大人上下打量了加珍一眼，便喊一声，“带走！”声音落下，已有两个官兵给加珍戴上手铐脚镣，押着她出了袁府。

　　加珍乖乖地，丝毫也没有反抗，她知道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流放三千里。

　　现在对她来说，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没有袁崇焕却又回不去的日子，活着，也不过只是多了口气，至于怎么样活着她已经不在乎了。

　　在袁府门外，加珍撞见了匆匆赶来的祖大寿，他看见加珍身上的手铐脚镣，惊道，“加珍，你怎么……？”

　　加珍平静道，“因为我是袁夫人。”

　　祖大寿心疼道，“你何苦要找这样的罪受啊？”

　　加珍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还念着昔日的情谊，还想在我心中留有一丝好感的话，就不要揭穿我，否则，我将永生视你为仇敌。”

　　祖大寿默然片刻后，将加珍身旁的两个官兵拉到一旁，悄悄地塞给他们俩人一人一锭银子，并对他们轻声耳语一阵。

　　之后，两个官兵走到加珍身旁，为她除去了脚镣。

　　祖大寿看一眼加珍，再次叮咛两个官兵一番，“麻烦你们二位一路上多多照顾她。”

　　两个官兵道，“祖总兵，你放心好了。我们会的。”

　　袁府院内，官兵仍在清查其余的人。

　　其中一名官兵还抽出腰刀四处舞动着吓唬他们。

　　“你们全部给我站好，谁都不准乱动，否则，我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袁府的人只得乖乖地站着，动也不敢动。

　　从这些官兵进门开始，袁夫人便已觉出了不对，再加上加珍被带走，她更是敏感地觉得已经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老爷他怎么了？此刻，急于知道答案的她只能大着胆子小心地问手握腰刀的官兵，“这位大哥，请问我们家老爷他出了什么事？”

　　官兵冷眼看着袁夫人道，“你是说袁崇焕啊！他早在半月前便被凌迟处死了，如今只怕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

　　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说什么？”

　　官兵语带嘲讽道，“哟，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竟聋成这个样子啦？我说，”官兵故意提高嗓门重复着刚才的话，“袁崇焕他早在半月前便被凌迟处死了！”话音刚落，便觉得手中的刀猛地一沉，低头看时，只见手中刀已穿透袁夫人的胸膛，她圆睁着双眼看着他，嘴角还挂着鲜血。

　　官兵先是惊了一惊，但很快他便从袁夫人身上抽回腰刀，平静地用衣袖擦拭着刀上的血，一副淡淡然的表情。或许，这种事他见过的，经过的，实在太多了，早已见怪不怪，麻木了。

　　袁夫人的身子一软，整个身体轻飘飘地向后倒去，小翠上前几步，扶住袁夫人将要倒地的身体，哭道，“夫人，夫人，你怎么这么傻啊？”

　　袁夫人轻摇着头，吃力地说道，“小翠，我不傻，以后，我，我便可以，日日陪着，老爷了。”……

　　听见院内异常的声响，加珍推开身旁的官兵，跌跌撞撞地冲到袁府院内。

　　她一眼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袁夫人，她含着泪叫了几声“夫人”，双手紧紧地抓住身旁的柱子，在斑驳的红漆柱子上抓出一条条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