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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教九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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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江破春便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他的错觉,也不是什么闹小孩子脾气,而是洛绛尘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言行举止皆令人不齿的市井无赖之徒。
途中他们路经一个叫廊桥湾的小镇,这里是北洲与中洲的交界之地。
离开此地,便是彻底离开了北洲。
洛绛尘站在窗前,沉默地凝望着不断远去的北方,神情凝重而又充满了不舍。
江破春想着当初没有问过他的想法,就私自将他带走是有些对不住他的,于是便叫马车停了下来。
那马车一落地,洛绛尘询问的目光,就看向了他。
江破春很高兴绛尘弟弟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虽然只是给了一个眼神,但仍是忙主动解释道:“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吧,你在北洲待了这么久,突然一下子离开也是难受,今晚,你再好好看看这北洲的天空,等到了中洲,就没有这样一年四季都无比寒冷的天气了。”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洛绛尘,期望他能够开口说句话,理一理自己。
可洛绛尘似乎对他这般温柔的用心毫无感念,只是又无甚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打开房门,跳下了马车。
廊桥湾虽只是一个小镇子,但因是中洲和北洲唯一交界来往之地,镇上的居民们经常可以看到修仙之人,对这一群身穿洁净道袍的年轻修士们也不觉有多稀奇,无非盯着那三匹稀有的银背飞驹多看了几眼。
当穿着一身白狐裘的洛绛尘从马车里探身而出,那样风姿翩翩、花容月貌的一个少年郎,还是一下子叫许多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旁人对自己容貌的追捧,洛绛尘早已习以为常,并无一丝矜傲。
他一落地,也不管玄天宗的其他弟子,抬脚便径直朝前走去。
“绛尘弟弟,你走错了,客栈在这边。”江破春忙喊住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墨色牌匾的客栈。
“有钱吗?”洛绛尘却问道。
“有,你要买什么东西吗?”江破春答道。
“给我。”洛绛尘并不回答,直朝他伸出手。
江破春也不敢多问,生怕再惹他不高兴了。
可是他刚一拿出钱袋子,还不待把钱拿出来,就被洛绛尘一把抬手抢走,先在手上掂了掂,似乎对那分量还算满意,转身就又走了。
“绛尘弟弟……”江破春忙喊住他,想劝他回客栈。
“别管我,也别跟着我!”洛绛尘知道他要说什么,脚步一顿,微微侧首,声音低沉地道,“这家客栈我从前来过,认得路,晚些时候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丢下这两句话,他很快便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江破春想追上去,却迈不动脚步,内心中满是惶惶然的自责。
难道绛尘弟弟,就真的不肯原谅他吗?
可他也是为了他好……
“破春师兄,你先安置大家去客栈歇息,我跟闻若跟着洛师弟。”月铃铛见此说道,这一行弟子当中,除了江破春是门派大师兄,就数她资历最老了。
“也好,月师妹,绛尘弟弟在马车上待了那么多天,一定是闷坏了,可能就是想好好玩一场,有劳你照顾他了。”江破春忙谢道。
“自家师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月铃铛冲他摆摆手,拉着小师妹闻若一同追着洛绛尘的踪迹,很快就也不见了身影。
江破春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带领众师弟师妹们进了客栈。
月铃铛师从绫星长老,擅长推演、观星、占卜、追踪之术。
这一路上能顺利找到洛绛尘,凭借的,就是她的本事。
很快,月铃铛就跟上了洛绛尘的行踪,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一家赌坊。
这种地方,平常宗门教导,是不许门内弟子进的。
两人于是只能站在外头,耐心等待。
“洛师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啊……他好似对这个镇子很是熟悉?”闻若对此十分疑惑。
“听他方才跟破春师兄所言,他似乎来过这里。”月铃铛盯着那赌坊的大门,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低沉地道。
闻若看她一眼,不敢再说话了。
赌坊外头不远处支了一个小茶棚。
两人就坐在那里等待。
可一连两个时辰,都不见洛绛尘的身影从赌坊里出来。
正当闻若来回走动,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个小师弟给揪出来时,却见赌坊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接着,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里头狂奔出来,却正是洛绛尘那厮。
“……是洛师弟!”还不待闻若惊喜地奔过去迎他,便见洛绛尘身后,几个彪形大汉正对他穷追不舍。
“两位师姐!快跑啊!”洛绛尘一碰到她们,抬手拉住闻若的手腕,撒腿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站住!你这个小偷!给老子站住!”
“龟儿子!别跑!把钱还回来!”
月铃铛见到此情此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一直到闻若被洛绛尘拉着跑回客栈,她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客栈门口,江破春早就望眼欲穿地等在那里,一见两人回来,忙迎上前去:“绛尘弟弟!”
“破春师兄。”洛绛尘难得极为高兴的样子,扬手丢了一只钱袋子给他,“先前借你的钱,现在加倍还你。”
江破春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给搞得有点头脑发昏。
等他感受到钱袋子不同之前的重量,打开一看,见到里头的银两、铜钱、银票、灵石……价值加起来起码是这钱袋子里之前存放的银两的百倍有余,顿时一脸讶异:“绛尘弟弟,你今日是去了哪里?如何赚到这么多钱?”
“洛师弟他去了赌坊!”不等洛绛尘回答,闻若就抢先一步答道。
“什么?赌坊?绛尘弟弟,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你可是修仙之人,怎么能赌钱呢?”江破春不敢置信地道。
在他的心中,绛尘弟弟是不染纤尘的仙童一般的人物,而赌坊又是什么样的所在?
那地方,竟是些三教九流的堕落之人!
“赌钱?”这时候,一道微冷的女子声音,带着一抹冷嘲,蓦地插话进来,“他哪里是正经的赌钱?他出老千,偷窃,靠着这样的本事,被赌坊的人当街追骂,真是好不风光!”
几人扭头一看,却见是月铃铛抱剑而归。
她一双眼睛冷冷、带着一丝鄙夷地望着洛绛尘,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怜惜之意。
这样的眼神,洛绛尘还不觉有什么,江破春却先是受不了地一下往前一步,替他挡在身前,生怕他因此而受到伤害。
“月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信绛尘弟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江破春语气冷硬地回敬道。
“破春师兄,你与他十二年未见,可知这十二年的漫长时间,足以彻彻底底地改变一个人?便是他年幼时再是纯善,可这么许多年来无人教导,在这世间摸爬滚打着,沾染上一些凡俗之人的陋习,也是司空见惯,此时你如此是非不分地维护他,到头来只会害了他。”月铃铛告诫道。
“我与他相识十二年,自该相信他的。”江破春沉默了片刻,却并不怎么能听得进去这些劝说。
“好,我言尽于此,反正这路还长着,以后破春师兄自己拿眼睛好生看着吧,不过,我们一路与他同行,若因他而败坏了玄天宗的名声,回去以后,只怕还得破春师兄自己与掌门人好生解释一番。”
月铃铛说完便不再理会他是何反应,径直进了客栈,回房间休息。
一听她提到宗门名声,江破春便有些迟疑了。
可一扭头,却见到洛绛尘一双眼睛通红,可怜兮兮又满含委屈的样子,他一颗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破春师兄,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洛绛尘神情低落地问道。
“怎么会?我相信你,你永远都是我记忆中那个善良的绛尘弟弟。”江破春抬手轻拍了拍他的发顶,如同年幼时那般,温柔地笑着说道。
“谢谢你,破春师兄,其实我很害怕回到宗门,害怕他们都不喜欢我。”洛绛尘依赖地望着江破春道。
“不会的,宗门好些你小时候认识的师兄、师姐们,都很是挂念你,掌门师尊和长老们也都时常念叨起你,你不必担心这些。”
江破春说着,就亲昵地抬手拉住他的手腕,一边走一边温声与他交谈,“走吧,我们先回客栈,你还没有辟谷吧?饿不饿?我叫这里的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洛绛尘胡乱说了几道菜名,心中却暗暗想道,江破春不愧是玄天宗首席大弟子,正所谓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他也实在太好骗了一些。
师兄弟相携离去,完完全全忘记了一旁还跟着一个也辛苦了大半日的小师妹。
闻若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进了客栈。
今天的事,月铃铛一个字也不肯对其他弟子说,他们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便去找闻若询问。
闻若本来就是一个话多得闲不住的,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只不过,月铃铛之所以会对洛绛尘在赌坊里的行径知道的那样清楚,是赌坊的人告诉她的,闻若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她想起今日洛绛尘被月师姐训斥之后失落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把他往好处说了。
月铃铛今日当面斥责洛绛尘一顿,本意就是叫他知道收敛一些。
可她却是没想到,此人不过老实了几天,待抵达中洲城之后,竟是不但故态萌发,且还更加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