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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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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轻央从荣华殿出来后,奉守的宫女忙领着一名太医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六公主,这位是后宫的章太医,随您一道回去。”
那太医已是上了点年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蓄须垂脸,弯着身朝着陈轻央行礼道:“见过六公主,太妃娘娘叮嘱下官,务必将您调理好了。”
陈轻央认得此人,别看长得格外粗狂凶煞,却是个难得的妇科圣手,但是因为其外貌脾性都格外的大,听说还曾与后宫娘娘起过冲突,因此在内宫中又极不受待见,常坐冷板凳。
这般人才该是备给宫内贵人的,荣太妃能下这个命令想来是得了陛下旨意。
是啊,只要她怀上了孩子,帝王心头的石子落地,这人不立马就能重新回到太医院吗。
陈轻央笑道:“谢太妃娘娘厚爱,只是章太医却不必跟着我回府,平日里便住在自己府上,定时的过来请脉,开方。毕竟这脉象不是日日在变,就算是用药也需要调整,如此几日也刚好能看出变化。”
章太医也知是这么个道理,此刻颇觉得这个六公主叫他看得顺眼许多,虽然太妃的交代不是如此,奈何他也是个有脾气的,既然二人都能议决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乎没带商量的就大手一挥,同意了,“下官听六公主的。”
陈轻央则看向一旁的宫女解释道:“章太医平日会被诰命夫人所请,若是住在定远王府岂不是被我一家独占了,这上京城若是因请不到章太医生了什么事,便不好了。你若是担心事情办不妥,便去问你带教嬷嬷可是这个理。”
小宫女到底没什么经验,被这么说的吓人,心里面虽然还记着叮嘱,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陈轻央行至东华门,便见一个熟悉且高大欣长的身影站在那。
想来白徽灵还有何昭已经被送出去了。
陈轻央快步上前,浅浅露出一个笑容道:“可是久等了,走吧。”
梁堰和低头瞧了她一眼,温声道:“怎么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轻央的脚步与他并行,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都已经解决了,等今夜回去再同你说。”
想起二人的约定,这番话显然算是陈轻央对他的坦诚,那双深邃的黑眸下,压抑着暗流在不经意间涌动。
心中某根弦,也在悄然间不经意的绷紧,这种感觉甚至超乎了最初的掌控,令他感到难以拿捏。
……
夜景湛虚明,仰目成片景致,静谧斐然。
梁堰和正打算去未央院寻陈轻央,在垂花门的地方遇见管家拦路,
“王爷怎在这,奴才方还去寻您,殿下邀您去镜湖赏月。”
梁堰和应了一声,表示知晓,从垂花门在走上一个回廊就是镜湖,碧波荡漾,复刻月夜。
陈轻央耳力极好,在很远的地方就听清了脚步声,她不曾先开口说话,便等着对方走近,在向她一步步靠近。
梁堰和看着湖面,笑道:“镜湖需要游船,站在岸边是看不出来的。”
陈轻央回过身,看着他眸光动了动,“可是游船一动,也就惊扰了湖面,这景致也就花了。”
梁堰和静静看了她许久,淡淡道:“那便在湖面上多等上一阵,待到风平浪静。”
揽玉不愧是多年贴身跟随,早早就将小游船备好,候着二人上船,好在湖面平坦无阻,只需轻轻拨动就能顺着方向像湖心飘去。
陈轻央还在神思恍惚间,便听到他问:“为何去见袁兆安。”
陈轻央微愣,她原以为此事过去了,没想到又被他重新提起,思绪缓缓归拢,“袁兆安知我母亲旧事,我便想多打听一些。”
这番话她说的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梁堰和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神色微缓,果真是这个原因?
袁兆安调任之前的确生于上京,然而这么多年下来,皇帝未曾佐证,宫内无名,宫闱内外只认这么一位公主,却是丝毫不提其母。
便像是从无此人!
所以如此秘闻袁兆安如何会知。
但是她肯与他说这些,已经是够了,他这般安慰自己想着。
“那殿下想要的,可都知道了?”
“知道了,”陈轻央显见的有些局促,低下头去木声道,“此事我会解决,不会危及定远王府。”
但凡袁兆安进入三司法时透露半句,恐怕也不需要什么孩子了,靖帝立刻就能将这天大的罪名,依葫芦画瓢的泼给定远王府。
梁堰和事先猜到过事情发生,并做足了准备,虽然她这一次莽撞行事,但是错不在她。
毕竟是情有可原,况且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在去争论并没有任何意义,他声线平静的阐述道:“若是此人无用,那他便不会活下第一场审讯。”
陈轻央怔怔看了他片刻,慢慢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艰难的从唇齿间挤出这些字,“实权藩王勾结京官,王爷是生怕北地兵马给陛下的压力还不够大啊。”
梁堰和轻笑,眸光淡漠疏冷:“人是陛下亲自选的,上书谏言是左相的人,监察是皇城司,审讯有三司法。从皇城司送出来的人,死在了审讯第一关,当罪的也该是三部与一司。”
陈轻央喉咙黏住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本想着只要先将人移出皇城司,总是有办法能够解决,最简单的就是让人直接没了,或是变成袁乃兴那样的疯子也不是不行。
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查不到她,虽然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但这已是下策中的,上上签了!
梁堰和的布局显然要比她复杂许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滴水不漏,几乎是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但是在缜密的计划,总会遗落下蛛丝马迹,袁兆安一死对她有益,但是靖帝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北地兵马是镇山之石,也是悬头利刃。
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在她看来梁堰和不必为了她冒这样大的风险,他们的婚事只不过一年为期,等她做完想要做的事,离开这里,她们便会和离。
梁堰和会回到北地,而她兴许会和荀芳她们游历天下江河,又或许会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夜晚。
既然只是说好了合作,便没必要搭进超乎利益的代价。
但是陈轻央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动摇,或许是梁堰和的做法让她压抑最深的欲望,倏然勘破一道裂缝,那些年难以窥光的想法亦如藤蔓疯狂滋生。
她们中间有着昔年无法逾越的情分在,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救了他,或许当年的朝夕相伴,他对她会是有喜欢的。
几乎是艰难晦涩的开口,想要寻一个答案,“若是没有合作,不算利益,王爷还会这般做吗?”
梁堰和轻扣船沿,声音波澜不惊,“既然不算合作,不谈利益,本王凭什么这般做?”
话落,陈轻央绷紧的背脊稍稍倾颓,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笑容。
那些藤蔓结丝,同落潮泯灭。
她的声音又轻又缓,近乎是与这夜月浓做一团,“是啊,没了合作,没了利益,自然是没有牵扯的。这件事,是我该与王爷郑重道谢。一年为期,期满和离前,在此之前我会还王爷一局。”
在触及那抹笑容时,梁堰和身形不着痕迹的轻晃,心口闷堵翻山倒海,他甚至不明白这种郁气从何而来。
尤其是落在耳朵里的那两个字,极其刺耳。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然而此刻他却觉得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东西在悄然而生。
强压下这抹感觉,他的面色仍旧是平淡的说道:“一年之期,殿下恪守本分,我仍旧会为殿下扫清前路。”
“本该如此。”
见她应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梁堰和深吸一口气,隐隐又有些不满。
罢了,这不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随着小船悠悠荡荡回走,穿过月影,划破倒景,湖面像破了的镜面,很快停靠在岸边。
不明所以的窈琦还捧着匆匆去取来的锦盒,站在岸边翘首以盼。
这是殿下从宫内回来之时交代她去取来的,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看样子像是一份礼物。
殿下是要给王爷送礼吗?
等那二人一上岸,她连忙献宝似的将锦盒献上,笑的讨喜:
“殿下,东西取来了。”
陈轻央都快将这事给忘了,也是的提什么袁兆安,一说这事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日章太医过府,她本是想与梁堰和商议,在送个礼物哄他演戏,但这会从船上回来,她突然觉得小腹酸的难受,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恐怕,明日也不需要章太医过府了。
这戏也没什么好演的了。
这礼物……便爱要不要吧。
她没说话,窈琦见主子没答应也没拒绝,捧着个盒子走到梁堰和面前,行礼,“王爷,这是殿下……”她看了看主子的神色,见面色无异,才道:“送您的礼物。”
梁堰和接过盒子,先是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陈轻央,又低头看了看这精致的锦盒。
这算什么,和离前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