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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萨拉菲尔 ...

  •   “我可不管你们兽人种的国家是不是这样。”她双手叉腰,“这里是奥罗拉,和妓/女睡觉是要付钱的!哪怕国王也不例外!”
      被她吼叫的对象有些拘谨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长得很高,即使不算那两根鹿角,他至少也有七英尺了——是的,鹿角。那是一个罕见的骨甲种,体表覆盖着坚硬的白骨,头骨呈狭长的三角状,看上去像一头斑鹿,而那个鹿脑袋下却是与普人种一般无二的身体……除了那层骨甲。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妓/女和嫖客的钱财之争,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这种稀有的种族,一时打消了萨拉菲尔之前看一眼就走的想法。

      “骑士绝无这样的特权,女士。”因为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亚麻长衫,他不敢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请容许我作出反驳,您的指控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关于什么?”她提高了声音,“关于你不打算付给我应得的报酬?所以你到底给不给钱?”

      “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和您发生什么亲密的肢体关系。”他回答,“您昨夜施舍了我酒和面包,对此我非常感激,但我确信后来我就在草垛睡了过去……”
      女人尖刻道:“是啊!每一个男人在天亮起床后都想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要说一句‘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就可以推脱一切,我可还记得你是怎么醉醺醺地瘫在床上,央求我像骑马一样坐在你腰上呢!”

      周围发出一阵大笑,骨甲种骑士更加手足无措了,从盾牌上的家徽以及披肩上的宝石胸针来看,他应该出身高贵,但外族在人类的国度永远不会得到太多尊重。
      不过他也真是够嘴笨的,哪怕牵一头牛来哞哞叫,和他相比都显得伶牙俐齿。

      他低声道:“不是这样的,女士。我不明白您为何要这么说,但这对骨甲种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骨甲种的男人没有老二吗?”
      笑声变得更大了,如果骑士的脸上没有覆盖着白骨,此时肯定布满了红晕。

      虽然身形比现场绝大多数的人都要高大,但他在女人面前像是一个笨拙的男孩,那些永远说不清楚的话也让萨拉菲尔颇感恼火——事实证明,即使神明平等地赐予每个种族一副口舌,也阻止不了有些人只能用它来说废话。
      “不、不是的!”骑士回答,“是因为……”
      萨拉菲尔已经受不了了。

      “因为骨甲种的老二里也有骨头。”她打断了他,“他们的欲望不会直接反馈到身体,骨甲种可以控制自己是否有反应,一个醉醺醺瘫在床上的骨甲种什么也干不了,所以你昨晚究竟骑了什么?”
      女人滞了一下,有些恼火地怒视她:“你又是谁?”
      萨拉菲尔撇了撇嘴:“一个路过的旁观者,没什么多余的正义心,只是觉得有些人永远说不清话这点很让人烦躁。”

      “既然你说骨甲种可以控制自己的老二。”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那就让他现场示范一下,否则怎么让人信服?”
      那句话就像一个引子,人们纷纷起哄,圈子被挤压得更小了,仿佛谁都想亲看见证这稀奇的一幕。
      “我……”骑士嚅嗫道,“虽然骨甲种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实在是有失体统,请诸位原谅我不能……现、现场示范!”

      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这让本就腼腆的骑士更窘困了。
      “那我们就不相信!”
      “付钱!付钱!”

      “不是这样的,如果这位女士需要的话,我愿意为她昨日的馈赠支付报酬……但、但这事关荣誉……”
      萨拉菲尔叹了一口气——很好,现在情况更糟了,因为他真的开始结巴了。

      “那就去问沙棘镇的祭司。铜冠以上的祭司基本都在坠星城求过学,这对他们而言是基本常识,反正红树镇的祭坛也烧毁了不是吗?你们迟早都要去沙棘镇的乌诺神庙祭拜。”她感到了厌烦,“搞清楚了吗?没搞清楚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后悔掺和这件事情了,世上最愚蠢的事情果然就是教猪唱歌。”

      “……算了。”女人抿了抿嘴,她并不傻——至少比旁边那个高大的骑士要聪明得多,“你刚刚说愿意为昨天的酒和面包付钱,对吧?”
      骑士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点头:“是的。”
      “那就拿来。”她摊开手。
      骑士似乎有些迟疑:“那您愿意收回对我的指控吗……?”
      “是啦是啦,你没有操/我,昨天你喝完酒之后就倒在草垛上睡着了,跟头猪似的。”

      虽然被臭骂了一顿,但骑士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礼貌将两枚银币放到女人的掌心。在女人甩门进屋前,他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感谢您在这种情况下仍愿意收留我这样的异族,女士。”
      闻言,女人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真傻。”她小声嘟囔道,关上了门。

      见没有热闹可看了,拥挤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就当萨拉菲尔也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那位骨甲种的骑士快步跟上了她。

      “感谢您的帮助。”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是桑丘·瑟文斯,镀翠城……”
      “镀翠城领主霍尔家的封臣之子,我知道,生活在奥罗拉境内的骨甲种也就你们鹿属①一家了。”萨拉菲尔不耐烦地回答,“现在说完了?说完了就赶紧滚吧,我可是忙得很。”

      “我能感受到您身上环绕的元素气息,深沉而有序,您应该是一位尊贵的法师吧?”
      桑丘有一双翡翠似的绿眼睛,鹿儿的眼睛都不会太难看。
      “您刚才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受战乱波及,这附近都不是很太平,如果您恰巧也要去坠星城的话,请让我护送您,保护您的安全吧。”

      他身后背了一柄长/枪,从枪刃到枪身都被柔软的牛皮紧密包裹着,即使未露锋芒,萨拉菲尔也能感受到皮革下流动的魔力……是一把附有魔符的武器。
      骨甲种体表的白骨是珍贵的重甲锻造材料,能放心这样年轻(且天真)的家族成员独自出门,胸口又佩有骑士纹章,这个名叫桑丘·瑟文斯的骨甲种武艺应该相当高强。

      虽然萨拉菲尔喜欢独来独往,雇个临时打手倒也不至于激起她的反感……话虽如此,她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个麻烦的家伙,而且和她绝对合不来。
      “不需要。”萨拉菲尔干脆地回绝道,“你要报答的话,就付钱好了。”
      “这样啊……”年轻的骑士看起来有些沮丧,但还是老实地拿出钱袋,他轻声道,“非常抱歉,补偿完那位女士之后,实在没有足够表达感谢的酬劳给您……不过这个手织的钱袋是精灵们的作品,虽然有点旧了,但也值一些钱,您把这钱袋也拿去吧。”

      萨拉菲尔接过钱袋,在里头挑挑拣拣了一番,拿出一枚银币还给他。
      “女士……?”桑丘怔了怔,低头看了一眼硬币的银狼头像,忽地慌乱起来,“这是……抱、抱歉,我并不知道这是残币②,可能是以前买东西时店家换给我的,请相信我绝无鱼目混珠的意图!”

      “这枚银狼是我施舍给你的。”萨拉菲尔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慈爱地回答,“去找个巫医治治脑子,即使还是不免要被人占便宜,至少学会怎么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流利讲话,好吗?”

      ×××

      虽然沙洲城才是战火的第一线,但领地内有格瑞弗家族坐镇,整座城市在紧绷与仓惶中依然维系着秩序。
      反而是沙洲城通向哨站的路上,越是趋近中间地带,越是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强盗和窃贼,偶尔还会有萨吉拉的士兵绕到腹地后方,在当地村庄奸/淫掳掠。

      萨拉菲尔已经不记得自己路过了几间烧焦的房子,很多人是在睡梦中被烧死的,烧焦的尸体和破落的床单黏在了一起,有几天她不得不与床的主人大被同眠。
      第三天她就吃完了身上的存粮,以野果和草根果腹。
      为了避免黑血妖精的偷袭,萨拉菲尔在床旁边点了篝火,她的“床伴”被火光笼罩着,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焦味。

      这种情况对她而言其实也还好,毕竟焦尸会个缓几天才开始生蛆,不过有一晚萨拉菲尔会躺在一对相拥而死的夫妇旁边,让她感觉自己在床上非常多余。
      第二天她埋葬了他们,妻子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素银戒指,被火烧得有些变形了,不知为何没有被强盗们拿走,萨拉菲尔也像丢垃圾一样把戒指丢进了坟墓。

      第七天,她终于路过了一个有人的村子。
      尽管农场的栅栏里只有被踩烂的卷心菜和死掉的鸡,木桩上的斧头上还有干涸的褐色血迹,但整个村落还没有被毁得太彻底。

      黄昏将至,烟囱上却没有炊烟升起,村落里的人围聚在空地上形成一个很大的圈(大概生活在东边的人们都喜欢聚在一起吧),议论纷纷,里面有男有女,如果热锅上的蚂蚁也有自己的语言,大概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萨拉菲尔素来不喜欢太多人聚在一起——显然,蠢是会传染的,而蠢人们凝聚成一个团体后容易让他们产生一些美好的误会,以至于认为自己懂得真理,但现在村民的脸让她感到亲切,即使他们脑袋里的营养可能不比一根腌黄瓜更多。
      她向人群走去,不知道有没有哪户人家有多余的黑面包或者干酪卖给她。

      “现在,审判开始!”人群中心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尽管他声嘶力竭,听起来依然苍老、沙哑,缺乏中气,“安娜·怀特,肮脏的妓/女,为了一点食物,她陪土匪、小偷,甚至萨吉拉的士兵上床!你身上的罪孽就像淤泥一样散发出恶臭,你应该感到羞耻!”
      手摇铃响起,其他人高声响应他,有些带着嬉笑:“羞耻!羞耻!羞耻!”
      萨拉菲尔的脚步顿了一下。

      “现在安娜·怀特想要赎清自己的罪孽。”年长者继续道,“她将剃去身上的每一寸毛发,温顺地向乌诺忏悔,她会把钱袋里的每一枚硬币都施舍给穷苦的乞丐。乌诺、彭托丝和盖恩,伟大的三神会时刻监督着她,直到他们认为她洗尽罪孽,恢复纯洁与谦逊。”
      他又摇响了手摇铃,人群呼应道:“羞耻!羞耻!羞耻!”

      一名妇人端着一盆肥皂水向人群走来,人们不约而同地为她让出了道路。此时萨拉菲尔才真正看清了人群中心的景象: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和一位浑身赤/裸的女人。
      老人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把黑铁做的大剪刀,女人跪坐在地上身体蜷缩,发出杜鹃鸟一样的啜泣。
      她的身体又瘦又小,棕色的头发乱成一团,在氛围的感染下,她似乎变得不太像人了,而是一只待宰的绵羊。

      老妇人端着水盆来到老人身边,朝地上的女人吐了一口唾沫。
      “安娜·怀特,你是诚心诚意地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孽,是吗?”老人问。
      女人已经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地点头。

      我收回之前的话,萨拉菲尔想道,并且向腌黄瓜道歉。

  • 作者有话要说:  ①鹿属:桑丘的家族名瑟文斯(Cervus)的实际意思。
    ②残币:最外面一圈被剪掉过的钱币,保持着原本形状,但实际重量比正常的钱币要轻。
    ③参考了一部分二战后的法国史实。二战结束后,法国人开始大规模清算和德国兵有染的法国女人,总计大概有八万法国女人遭到清算和惩罚,部分还被判刑。
    #不过清算和德军有染的女性其实当时在整个欧洲都能见到,比如大家熟悉的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和德国军官上过床的玛莲娜最后就是被剪发和扒掉衣服,而法国之所以经常被鞭尸一部分是因为规模太大,另一部分是因为在而二战中白旗举得太快了。
    ④“shame!shame!shame!”的梗出自《权游》第五季最后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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