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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祥 ...

  •   我从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遇到阿蝠后才发现,我和别人不太一样,至少我比普通人倒霉不少。当我意识到自己那天生的倒霉以后让我想起了这件事,而后知后觉的我当时却只是把它当做一种偶然,就如同每个人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人们总称之为灵异事件。小时候胆子大,总会和欧阳、洛维他们偷偷在晚上上山,大人们说夜里的山上有妖怪,可是我们从没见过,每回不过是招来一顿打而已。

      这件事发生在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中考前我总是做自己回老家的梦,我妈说我是压力大,我没告诉她,其实我怀疑我是惦记着我爷爷奶奶兜里的红票子,初中前一放假就会回老家玩,一呆就是整个暑假,升上初中后也只有过年回去住几天,实在是想念爷爷奶奶和他们给的零用钱。所以那年中考一考完,我就和我妈说要回老家玩,收拾包袱一个人跑去了。

      其实老家也不算是十分乡下的地方,充其量就是个城乡结合部的位置,离市区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但周边都是农地,市区人看了也只会认为是乡下。父母工作很忙,所以直到开始上学之前我都是生活在这里的,由爷爷奶奶带着,幼时的好友也都在这里,每年寒暑假必会回来,所以多少年也都没有生疏。

      一番换车到了老家,和爷爷奶奶亲热了会儿,就出门找欧阳翔和洛维,他们俩都是和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哥们,基本每回回来,大部分时间,我们三个都是泡在一起的。

      我跑去欧阳家准备先去找欧阳翔,可是欧阳老爸告诉我那小子和洛维都在学校里,我转身就想去学校,可还是被欧阳老爸拉住硬是又聊了几句。欧阳老爸就是话多,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话这么多的,基本我们总合计着去我家或者洛家聚头,坚决不去欧阳家玩,否则要被他爸烦死。他爸拉我坐在沙发上不停地说,从许久不见我到我父母工作如何又到我的学习问题,最后话题居然还扯到他儿子快要当明星了,我坐着只听他说话就一头汗,好容易找着借口想走了,还被他塞了个西瓜让带去学校。

      老家这块就只有一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放一块,反正这里的孩子也不是很多,家里有点本事的也都弄去市区念书了,老师也就那几个老顽固,虽然教学方式老了点,但其实教得还不错。

      我是在学校的操场找到那两个小子的,还有个我不太熟悉的男孩,隐约记得好像叫薛洋。他们在玩很无趣的斗鸡游戏,我一出现,欧阳翔和洛维就激动得跑过来围着我上串下跳,那样子真是好玩极了。

      在操场边找个阴凉的地儿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个人最近天天耗在学校里,并且告诉我他们是在做“正事”——排练。

      欧阳翔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总白日做梦以后要当大明星,我对这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他的白痴想法并没有毒害到我,但是却非常不幸地毒害到了洛小维同学,他们两个经常边看电视边研究那些明星是怎么跳舞的。就在我被封闭于市区念书的这段时间,他们居然真的搞了个自制组合,成员就是他、洛维、还有那个薛洋。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三个人的三流组合竟然让学校选去参加什么市里的青少年歌舞比赛,怪不得欧阳老爸会说什么他儿子要当明星的话。

      我望天,很好,一架飞机飞过去了,于是我决定不泼他们冷水,装出极有兴趣的样子积极向他们提问。由于薛洋的爸爸是学校的门卫,所以他们暑假都可以自由进出这里,用学校的舞蹈房做练习,准备参加8月中旬的比赛。

      我没明白为什么这破烂学校还要特地整出个房间做舞蹈房,一个完全没窗的封闭房间,一侧墙壁铺满镜子。洛维说校长认为要积极响应上级的素质教育政策,我翻白眼,素质教育都是多少年前的口号了,现如今还是没有压倒应试教育,所以薛洋补充道,其实这房间平时只是在下雨天让他们上上室内体育课的,美其名曰,舞蹈房。

      我跟他们混了几天,发现他们基本就没有在做什么练习,不过是每天换个法子玩,多了我一个让他们更加欣喜若狂,嚷嚷着终于不用三缺一了,开始今天打牌明天麻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蛊惑他们的父母的,三家的大人都放任他们,甚至是通宵在学校都没有关系,而我只要告诉爷爷奶奶我是和欧阳翔在一起,他们就会放心的让我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尤其喜欢欧阳翔那个家伙,从小到大,只要他来我们家,就会收到很多好吃的,只要是他来找我玩,大人就会催促着让我出门。他们以为欧阳翔是我命中的贵人,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但那只是因为我没有告诉大人,那次落水的其实是欧阳翔,我跳下去想要救他却被水草缠住浮不上来,结果那小子一直半吊子的游泳水平居然在那次发挥成功,不仅自己泳了上去,还把我拖了上去。我虽然很不爽家里人对欧阳翔的态度,却一直没说出这真相,因为这样欧阳翔就能少挨一次打,他答应说这是他欠我的,以后什么时候我都能问他讨。

      这天薛洋家有亲戚要招呼,所以只有我们三个在学校里,因为三缺一,欧阳翔和洛维两个人倒正儿八经练起舞蹈来。两人对着镜子跳着HIPHOP,倒还有模有样,但不是我说,也就是模仿电视里的那些明星的舞蹈,没啥特色。欧阳翔搬了个破旧的小电视和一个录像机到学校,也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弄了不少明星演唱会的录像,两人边放着电视边模仿着跳,不时停下来讨论后面的动作改接什么,难得见他们认真一回。

      我一个无聊在旁边抱着半个西瓜吃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晚了,这个房间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当我想起来看看表时,发现已经快11点了。那两个家伙终于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大喘气,我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怀里的空西瓜皮,觉得应该去弄点给他们解渴的东西。

      这个房间闷热得厉害,我刚起身就觉得汗从头发往脖子里流,我用帽子扇着风,问他们,“热死了,我去弄点喝的吧,你们要什么?”

      “水就好了。”洛维拿起地上的毛巾擦汗。

      “呀,我要喝可乐!”欧阳翔搭了过来,热气直呼在我脖子里。

      他身上透着热气,实在让我难受,我推开他,假装严肃地说,“少喝可乐,小心永远六点半。”

      “什么永远六点半。”欧阳翔听不懂。

      “自己去研究吧,说你文盲,也要多看电视嘛。”我坏笑着起身走向门口。

      快关上门的时候听到他在里面叫着,“喂,小曦,你去哪里弄喝的啊?”

      我抹走依着左眼流下的汗水回他,“一楼转角最里面不是有台自动售卖机嘛!”

      第一次看到那台自动售卖机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地方的学校居然会那么先进的安放自动售卖机,后来想想其实现在就算城乡结合部的生活条件也很好,而且这里的物价也低,过得完全不比市区里差。

      我沿着木制阶梯下楼,老旧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过分寂静的房屋里听上去格外刺耳,听得我有些心慌慌。我其实没怎么来过这个学校,小时候我妈说我一靠近学校就会哭,而且哭个不停,家里的老人家说是中邪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父母会让我去市区读书的原因之一。但我长大后再走进这栋建筑的时候,总有种惆怅和抗拒的心情,这种感觉非常莫名其妙,完全找不到头绪。

      我下了楼梯,随手按下走廊灯的开关。

      没亮?灯丝闪了下并没有亮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微亮的灯光一闪一颤地照着走廊。

      好恐怖啊!瞬间的想法灌输进来,我转头就踏回楼梯上,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不是下来买饮料的吗?这样回去一定会被欧阳翔和洛维嘲笑的,我就又走回了下去。

      我加快脚步穿过走廊,心想着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我们并不是在这里玩什么纳凉晚会的游戏,何况最适合纳凉晚会的应该是山中森林而不是这里。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转过转角走到了自动售卖机前,因为暑假才开始没多久,所以机器还没有被关掉,里面也还有一些存货没有卖完。我迅速投进硬币买完饮料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二楼的舞蹈房。一进门我就大喘一口气,感觉真是虚惊一场,看来是人越大胆子就越小了。

      把水给洛维我才发现欧阳翔不见了,“阿翔呢?”

      “上厕所去了。”洛维随口回答我,打开瓶子就咕噜咕噜开始灌水。

      “哦。”

      我又坐回原来的角落,慢慢喝起买来的凉茶,刚才这么走了一圈,整个人感觉更热了,我刚想用帽子扇风,才发现我的帽子不见了。我浑身上下找了一遍,又在周围翻找了一下,果然不见了。

      我正发愁着,转头却发现欧阳翔已经坐在我旁边了,“喂,阿翔,有没有看见我的帽子。”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个笑很奇怪,因为那小子从来只会大张着嘴巴没形象的烂笑,基本这种有温文尔雅感的笑容在他脸上是不会出现的,他抓起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热度,他在我手心上写字——自动售卖机。

      我一下想起刚才是把帽子夹在腋下跑出去的,走得急了,帽子大概是掉在自动售卖机那里了,我站起来想去找我的帽子,却听到洛维说,“小曦,你在和我说话吗?”

      我愣了愣,看向洛维的方向,他正靠着镜子喝水,我可以从镜子里清晰的看到我,但是我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又转头看看刚才欧阳翔的位置,他还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整个就像被浇了一大冷冰水,从头冷到底,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有人,那我旁边的这个家伙是什么东西?

      对,如果是欧阳翔为什么不和我说话,闹什么在我手心写字的矫情事,如果是欧阳翔也不应该穿这身衣服,他今天明明穿了件绿白条纹的汗衫,而不是现在这件浅蓝色的套头衫,那么热的天穿这种衣服也很奇怪。

      旁边这个到底是什么“人”!

      我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再扭头看我的身边。

      这时欧阳翔推门进来了,确实是那个我认识的穿着绿白条纹汗衫的欧阳翔,他见我呆在那里脸色刷白吓一跳,“小曦,你站着干什么,表情还那么恐怖。”

      我看向他,余光也看到了我身边,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了刚才那个“人”。我有些虚脱地倒坐回原地。

      “喂,你没事吧?”洛维看我的样子也有些担心。

      我又喝了一口凉茶才缓过这口气,“这里太热,闷得我很不舒服,我有些困了,我们回家吧。”

      他们两个听我这么一说也没有什么异议,收拾东西就锁上门走了。下到一楼的时候,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心里虽然记得我的帽子,可是现在实在是不敢去捡回来,只催促着他们快点离开。

      那天晚上我是在洛维家住的,我坚信我一个人回家一定不可能睡着,之后的几天我拖着他们去游泳、钓鱼、偷西瓜,基本就是不让他们再带我靠近学校。但是三天后终究被他们以妨碍他们练习为由又撤回了学校,其实我可以不跟去的,但是除了和他们混在一起,我一个人太无趣了,而且说不准整天胡思乱想得更加神经质。

      去了学校他们练了没几个小时就又玩起来了,我对舞蹈房产生了严重的畏惧感,以舞蹈房太闷热为借口转移去了一个透气的教室打牌。

      抽完牌我和欧阳翔一组,基本打升级如果我们俩搭档是所向无敌的,没遇到过对手,没多久就能套对方一圈。果然今天打得也很顺手,我们连跳了几级,把洛维和薛洋远远地甩在后头。

      我坐的位置靠近窗口,趁欧阳翔洗牌的时候我无聊地把头歪枕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风景。这个教室正对着操场,我呆看了几秒钟觉得有哪里不对,拉回有些散发的思维,仔细扫了一圈操场,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下站着个人,那棵树很大,树枝垂下来叶子把那人的脸遮住了,我看不清那人是谁,不过他穿着浅蓝色的套头衫,应该是个男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吧?

      我慌慌张张收回视线专心打牌,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棵树下的“人”,打完一盘我的心情稍微淡定了一些,鼓起点勇气我又看向那个方向,他还在那里,不过位置比刚才外面了一些,从我的位置可以看清他的脸,他正抬头望着天空。

      他的表情很平静,我以为那种东西的表情应该比较狰狞或者怨恨,但是他看起来很祥和,和周围的环境感觉很和谐,一点也不突兀。

      我确定就算他真的不是人,也至少不会是什么有攻击性的东西,于是我大起胆子来更仔细地看他。这么看着,我倒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像欧阳翔,虽然五官生得极其相似,但眉宇间却有些不同,欧阳翔不会露出他那样的表情,那家伙总是生气勃勃,说话又大声,没心没肺的,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绝对不会有那般安静的感觉。

      正当我专注地观察他的时候,他好像也发现了我,视线从高空转向了在二楼教室的我这边,又是一个和那晚一样的笑容,嘴角只是有些许的弯度,但我肯定他是笑了。

      很奇怪,这次我并没有感到害怕,按道理来说遇到这么灵异的事且还被发现应该是惊恐到不行,但经过上次的惊吓,我好像接受了我能看到那“人”的事实,我想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容,那个淡淡的笑容让我很安心,并未给我带来恐惧的感觉。

      那天之后我并不再为会看到那个“人”而感觉心神不安,我去一楼转角找回了我的帽子,果然那“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把帽子落在了自动售卖机的旁边。

      我们依旧每天在学校里消磨时间,他们排舞的进展很慢,因为四个人比三个人可以多玩很多有趣的东西,所以我们都光顾着玩了。

      我上次抱怨欧阳翔文盲让他去看电视,这家伙确实去看了,看完了后我非常后悔我说出的话,因为不知道他看了什么节目后听说了笔仙这种东西。

      这种新奇的东西一下就引起了欧阳翔的兴趣,他迅速把这个东西的玩法散播给了洛维和薛洋,三个人兴致勃勃地准备尝试一次。我听了很头疼,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混乱地惹上了奇怪的东西,不希望再因为笔仙招惹来什么更糟糕的东西。

      但是我的反对意见被驳回了,当然我也实在忍受不了他们一次一次笑着鄙视我胆子小,如果让他们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个不明生物出现在学校里,真不知道是谁的胆子小。

      欧阳翔找来了纸和笔,在那张大纸头上按照看来的写上数字、字母、是和否还有一些我也不怎么明白的图形。

      他把纸摊平在课桌上,然后视线开始盯着我,我感觉一阵发毛,不是吧?扭头发现洛维和薛洋也都盯着我看。

      好吧,在他们又说出讥讽我胆小的话之前,我自觉地伸手和欧阳翔一起握住笔立在那张纸的正中央。

      一些就绪后,欧阳翔开始念念有词一些大概是咒语的东西,我没心思去听他在念什么,我只想让这个糟糕的游戏快点结束。

      欧阳翔念完后过了很久,我们握的笔都保持着静止不动,一旁的洛维不停的讯问我们真的一点都没有感到手上有力量。

      我望天花板,哪儿来的力量,我只觉得我的手很酸,快点结束吧。

      欧阳翔也感觉有些不耐烦了,正当我觉得他快要开口结束这游戏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人”从开着的教室门走了进来。

      对,虽然没有脚步声,但是他确实是走进来的,我觉得一阵头晕,我想如果他是飘进来的话我一定会晕过去的。

      很明显他们三个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教室,我看着那“人”慢慢靠近我们,抬起一只手握住了我和欧阳翔捏着的那只笔。

      当那种熟悉的冰凉触感又贴上我的手,我真希望我马上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我眼睁睁看着他控制着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虽然有些扭曲,看到这个圆渐渐呈现椭圆形的状态,他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吐了吐舌头。

      随着笔的移动,我的心率以疯狂的速度上升,耳边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让我听不清洛维他们在旁边说什么。

      “动了!动了!小曦,阿翔,你们有没有故意用过力?”洛维盯着那只笔激动地叫起来。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我觉得我的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在这么一个炎热的夏季午后,手却因为冷而麻木。

      欧阳翔非常紧张,脸上满是汗水他却完全想不起来要去擦,就任由着汗水一路流进衣领,“来了吗?”笔又画了一个圈。

      我不敢斜着脑袋看身边握着笔的第三“人”,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一定会把剩下三个家伙吓得魂飞魄散,我只能假装镇定地看着那只笔,用余光观察第三“人”。

      “我们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欧阳翔更加凑近桌子,像是在问那只笔。

      笔移动到了“是”的地方。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他们三个人都跃跃欲试地开始问问题,我也乐意让他们问去,默默地握着笔边听问题边观察那个“人”。

      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什么薛洋的继母实际是多少岁了,什么洛维中考没考好回家有没有被父母打,总之是些互爆料的问题,渐渐的,问题开始转向笔仙本身。

      “笔仙是大人吗?”欧阳翔问。

      我本来想说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幸好没有开口,因为现在只有我看得到他们正在讯问的“笔仙”。

      那个“人”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其实我挺希望他能够比我们大些,那样也许我可以看到长大以后欧阳翔的样子,这样看来,不过像是欧阳翔的孪生兄弟。

      笔移动到了“否”的位置。

      “还是小孩子啊?那几岁?”

      笔移动到了数字1,然后又移动到了数字4。

      “14岁,和我们差不多大啊!”洛维在一旁感叹,脸上带着一种怜悯的表情,“识字吗?”

      笔回到了“是”的位置。

      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离现在很久远时代的人,应该还是学生吧,不知道字写得好不好看,对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这么想着,我竟也开口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我突然的问话,周围的三人都惊恐地看着我,我倒不觉得奇怪,我看到的是一个“人”,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很正常。

      他视线看向了我,经过了前面那么久的问答,我早就把紧张的心情安抚了下去,自如地和他对视了一眼,我在心里和自己说,我看到是一个“人”,只是别人看不到而已。

      他欠了欠身子,认真地捏住那只笔开始写字,一笔一划写得都很细心,但是不知道是欧阳翔弄来的那支笔笔墨快干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呈现出来的字非常模糊。

      “百羊……好奇怪的名字。”欧阳翔嘴里念叨着,一旁的薛洋和洛维也附和。

      看到三人的反应,那个“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因为只有我清楚地看到他写的字其实是——夏祥。

      很符合这个季节的名字,也很符合他给我的感觉,夏日祥和。

      我用口型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夏祥注意到了,皱起的眉头又展开了,点头朝我一笑,我顿时心里仅有的一丝紧张感也没有了,感觉他就好像是我们中的一员,在暑假聚集在一起讨论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我并不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夏祥看起来只是个孩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他有□□,这时我就会去轻拍他的肩膀叫他一起去爬山或者捉鱼,如同在这个乡下里的所有孩子一般。

      “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欧阳翔不再究竟那个名字的问题,继续下面的提问。

      笔移动向了“否”。

      “那你很久前就在这里吗?比我们学校都早?”

      笔回到了“是”。

      “比我们学校还早,”薛洋插话,“我听我爸说这个学校以前是孤儿院,后来孤儿院经营不下去就散了,改建了学校,其实也不过3、40年前的事而已。”

      “难道是孤儿院的孤儿?”

      夏祥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忧伤,迟迟没有移动笔,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我想他应该就是孤儿院的孤儿了。

      “诶,怎么不动了?”等了好几秒笔都没有动,洛维有些着急了。

      我想着也许我应该问个问题,讲这个话题跳过,但是这时夏祥把手放开了笔。

      顿时之间,我感觉手一阵酸,一下软了下来,笔也掉在了纸上。

      “哇!掉了!”欧阳翔不知所措地嚷嚷起来,“小曦,你怎么不握紧啊。”

      我挺无奈地看着他,“你自己也没握紧吧?”

      “那现在怎么办?”洛维慌慌张张地问。

      “不知道,好像应该把笔和纸烧了吧?”欧阳翔捂着脑门努力回想自己“学习”得来的信息。

      于是我们匆忙找来打火机把纸和笔烧了,这个过程里夏祥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又回复了之前平静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站着,不动声色地看我们手忙脚乱的在铁簸箕里烧东西。

      那之后又玩过几次笔仙的游戏,夏祥每次都会来,这样轻松地一问一答的游戏常常让我恍惚地认为我们一群人就只是在聊天而已。一般问过去的事夏祥都能答得上来,但是问未来的事就感觉非常不靠谱,大多时候我觉得夏祥在忽悠我们,比如欧阳翔问他们的组合会不会红,夏祥说会,这根本就是胡扯,再比如我问他我脖子上的玉有没有辟邪的效果,那块玉我从小带,家里老人家说是辟邪用的,夏祥说有,这不摆明了骗我嘛,如果那玉有辟邪效果我还能看到他?

      有一次连欧阳翔也发现夏祥是在逗我们,因为他问他未来老婆漂不漂亮,夏祥说他没老婆,结果那小子就跳脚了,大声嚷嚷着他已经和隔壁王家闺女私定终身了,人美若天仙。我嗤之以鼻,王家的女儿现在才7岁,所谓女大十八变,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子,后来这件事总是被我们用来调侃欧阳翔。

      我家种得桃子熟得差不多了,我摘了几个拿去学校给他们几个吃,结果去得早了些,人午饭还没吃完来集合,我就在操场上找了片树荫躲着太阳等他们。

      地上大片大片的斑驳,我无趣地在上面踩来踩去,最后索性做在花坛边自己吃起桃子,吃着吃着觉得背上很痒,但是手上都是桃子的汁水,所以就忍着没管。

      等我几口把桃子啃个干净的时候,我觉得背上那不是痒,是有人在我背上写字——你好。

      我一惊回头,看到的是欧阳翔站在我的背后,见我终于有反应了,很高兴地冲我笑了笑。

      他一笑就暴露了,不是欧阳翔,是夏祥,阿翔那个傻瓜能笑得那么好看?那小子笑起来就半个小无赖样子。

      “啊,你好。”我也和他问好,还举了举手上的桃子问他吃不吃,得到是摇头的回应。

      我估计现在有人在我周围一定会被吓疯的,别说莫名其妙对着后面空荡荡的花丛说话,还说得那么客气好像朋友一样,不过那么多天下来我还真就把夏祥当朋友了,不过除了之前在舞蹈房的那次,我们没有再单独说过话。

      “你是叫夏祥是吧?”他点点头,我想起自己都没告诉他我的名字,“我叫魏晨曦,三国里魏国的魏,晨曦就是那两个字。”我还真是第一次和个鬼做自我介绍,居然也没感觉有什么奇怪。

      他又点点头,在我背上写——我知道。

      也是,想来他应该差不多什么都知道,“每次笔仙你都来陪我们聊天,那三个家伙很吵吧?”

      他摇摇头,继续在我背上写——聊天,很开心。

      恩,也对,他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应该很无聊吧,没人看得到他没人和他说话,这么一年一年过去该多寂寞。可是说起来,为什么我能看到他,虽然知道乡下阴气重,可好歹在这里长大,我也从没见过什么阿飘的生物,就是小时候胆子大处心积虑想要见见也没见过。

      “真是奇怪,他们都看不到你,为什么只有我看得到你?”

      听到我的问题,他也是一副想不通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他在我背上写字写得很慢,搞得我想要忍住痒却总还是会不禁扭动下身体,想起他之前也是在我手上写字,“你不能说话吗?你这样写我好痒。”

      他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摇摇头,又怕我不明白,用手指指嘴巴,摆摆手。

      原来是不会说话,果然孤儿院的孩子的一般都有些缺陷,真可怜,这样想着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没关系,你就在我背上写吧,我忍忍就好。”

      他还有些担心的样子,看着我的表情,好像在问我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我只好笑着重复,“真没关系,只要别写得太快,一来我痒二来我可能辨别不出来。”

      他这才点点头,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完全和欧阳翔是两个感觉,要是欧阳翔平时也能这样老实就好了,终究就是不一样阿。夏祥活着的时候一定很讨人喜欢,想着我就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但一碰到他的身体就感到一股冰凉凉的触觉,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这个动作让我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

      幸好这时候欧阳翔他们来了,远远的在教室里叫我,“喂,小曦,你在操场上干什么呢?快下雨了,你快进来吧!”

      我这才发现刚才还是大太阳的天气这时候已经阴沉沉的了,抽抽鼻子深吸两口气,也是浓浓的水气味,看来马上就要下大阵雨了。

      “走,我们进楼里去。”我叫了一声还在发呆的夏祥,拉起他的手就跑进了楼里,虽然手上感觉很冰冷,但在夏天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我知道其实把夏祥留在操场上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没有实体,但是我还是不想让我的朋友淋到雨,十分简单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都不时的在下大暴雨,天气也感觉凉快了许多,趁着不是很热,他们挺积极地排练了起来,他们排练的时候我会无聊地在学校里乱逛,进教室在黑板上乱画,不过都没再遇到过夏祥,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这日我晃荡回舞蹈房的时候见他们偷懒没在练习,而是挤着脑袋在研究一本书,我凑过去看又是那种花花绿绿乱讲的杂志,说是从洛维姐姐那里偷偷拿来的。

      他们在探讨书上说的一个通灵的游戏,自从他们迷恋上笔仙后就开始对这种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让我有了什么时候干脆告诉他们夏祥存在的想法,说不准他们会更HIGH。

      那个游戏我也听说过,就是一人站一个墙角,然后第一个人开始沿着墙边走,拍第二个人的肩膀,然后第二个人走,这样轮转到第四个人就会遇到一个空墙角,咳嗽一声,继续往前走,说是后来会多一个人,不再会有咳嗽声。

      我对这游戏没兴趣,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灵异的,不需要再添加什么刺激,可是他们跃跃欲试,这游戏又不能三缺一,于是我又非常不幸地被他们拖下水。

      要一个方形空旷的房间,舞蹈房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关上门关上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于是我们每个人站好位置,最靠近门的洛维问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有,我很想说我根本不想准备,可是他们基本无视我的意见,于是灯一关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视觉没了,听觉就更加灵敏了,外面的闪电打雷声听得格外清晰,还真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气氛,我叹口气打起精神,开始迎合他们玩这个无聊的游戏,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圈他们才会停下来。

      洛维先说了一声他要开始走了,然后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没多久后是一下很重的拍击声,薛洋低声抱怨了一句洛维拍得太重了,于是又是脚步声,拍击声,脚步声,终于到我的肩膀被欧阳翔拍了下。

      我没什么耐心地往前走,顺利地碰到一个空的角落,咳嗽一声,继续朝前走,拍到了洛维的肩膀。

      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走,我本来就心不在焉,更是没注意有没有每隔四次摸到一次空墙角,反正就是不停地走不停地拍肩膀,走得我脚都酸了,心想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再不结束我就瘫地上“罢工”了。

      突然之间我听到欧阳翔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激动的,我没吭声,因为我根本没有在意游戏的进度。

      “好像很久没有摸到空墙角……”他又说。

      “开灯开灯!”他话还没说完,洛维就大叫起来跑去开灯,可在黑暗中他完全没有方向感,中途撞到了什么,啊的叫了一声跌倒了。

      我依着墙壁朝前摸了摸,依稀摸到一个开关的东西,“啪”的一声房间里亮了,突然的光线极其刺眼,等我习惯了亮光后,看到的是不远处洛维和薛洋倒在一起,欧阳翔站在我对面的墙角,脸色有些白,还有夏祥,站在我后面的墙角。

      洛维从薛洋身上爬起来,然后慌张地看了看我们,叹口气,“什么嘛,还是四个人。”

      这家伙居然是一副失望的表情,我真是无语。

      “对哦,没多人。”欧阳翔也反应了过来,不过脸色还是有些白,应该还是被刚才的气氛给吓到了吧。

      “那怎么会摸不到空墙角?”薛洋也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一看我们,“一定是谁故意作弊吓大家吧?”

      我摊摊手表示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如同之前一般无视我,十分相信我确实没有作弊,开始互相怀疑对方,恢复到了游戏前正常的气氛。

      听他们互相怀疑我觉得很好笑,因为我知道确实是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夏祥,他还站在角落里看欧阳他们打闹,表情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想他也许还是希望别人能够知道他的存在的,仅仅只有我对他不够,他应该十分想要融入我们之中,只可惜他终究不能被普通人所看到。

      其实之后我有回头琢磨过这个游戏,按理说,夏祥在我后面,他碰到我的话我确实是会感觉得到的,那原本在我后面的欧阳翔走到墙角的时候,为什么能拍到夏祥的肩呢?他应该是触摸不到夏祥,但他却意识到多了一个人。我最后得不出结论,只能怀疑可能这个游戏真的是有效果的,但我之后也不敢再验证,因为在夏祥不在的情况下,万一招来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危险生物就糟糕了。

      日子一跨进8月,洛维他们才意识到好像时间快不够了,于是急急忙忙又专注于排练这事。欧阳翔练了一个在地上打转的动作,我指出这个叫做BREAKING,他偏要叫这叫打转,还无耻地命令我闭嘴不要不懂装懂,我懒得和白痴争执,将无限的热情用于解决一个又一个西瓜。

      当我的胃里能咣当咣当摇晃出水的声音了,我往墙上一靠彻底满足了,欧阳翔还在那里打转,转个半圈就倒了,我对他的小脑发育水平深表质疑。夏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舞蹈房,蹲在欧阳翔的不远处看他打转,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打个饱嗝,半眯着眼睛对比他们两个,一个聒噪一个安静,一个调皮一个乖巧,我怎么觉着这两个能像呢?一点都不像,夏祥怎么能像欧阳翔呢,不对,欧阳翔怎么配像夏祥呢?我想着自个儿直摇头。

      夏祥大概看到我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在摇头,转头脑袋好奇地盯着我,我笑笑给他使了个眼神,然后起身出门,他也跟了出来。

      “真无聊,咱俩逛逛去。”我丢了西瓜皮,朝楼下走。

      夏祥跟在我后头一起乱逛,他会在我背上写字,其实学校那么小早就被我逛完了,但我想起他很久前就在这里了,想听他讲讲以前这块有些什么事儿,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我觉得他应该挺在意的,上次问他是不是孤儿院的孤儿他就没说。

      不过我似乎想太多了,夏祥随着我乱走倒是自己自然而然地说起以前的事,也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很高兴。

      从他口中我知道,原来这学校对之前的孤儿院根本没做多大的改变,由于孤儿院原本是个慈善资本家设立的,建造得十分牢固,所以改建为学校的时候,就没怎么改动底层,只是在上面翻修了一层,而旁边的小学部是重新造的,比初中部大,因为大部分孩子到了初中就被家长转去市区读了,至于高中部那幢危楼似乎快报废了,好像那高中不准备办下去了,反正也没什么生源。

      开始是我带着夏祥逛,后来却变成了夏祥带着我逛,我们把一楼所有的教室都走了一圈,他给我一一说了以前这些教室原来都是做什么用的,哪个教室原来就是他们学习的地方,哪个教室原来是他睡的大房间,他还说了很多趣事,其实都是些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他说得很快也很杂乱,有的话我都没有辨识出来,但是我不想破坏这良好的气氛,所以并没有打断他,默默地听他叙述这些,我想这些东西他一定在心里藏了很久,想要说给人听,却一直没人来聆听。

      我们溜达到操场,夏祥沿着操场边缘给我讲哪棵树是原来就有的哪棵树是后来再种的,他似乎很喜欢那天我坐在下面吃桃子的香樟树,绕了圈回来还是提议去那棵树下坐一会儿,我当然没有异议,虽然我讨厌大部分植物的香味,但香樟树的香味我并不讨厌。

      路过一片矮竹的时候我顺手拔了几片竹叶,这种到处可见的竹子的叶片其实是可以吹的,不过我吹的技术不怎么好,总成不了调,洛维倒是可以吹出一首歌完整的调子,至于欧阳翔嘛,他从来都吹不出声音,每回憋得满脸通红,还是只有呼呼的吹起声,这就是有天赋和没天赋的区别。

      我坐在树下没调子地乱吹起来,吹得我自己都觉得挺难听的,幸好夏祥好像不嫌弃我,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听着,夏日的热风吹得树叶刷刷的响,地上的斑驳树影也晃动着,我觉得这样的感觉舒服极了,多少年后我还怀念着那样的夏日感觉,虽然没有空调没有冰激凌,却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舒服,就是吵闹的知了声都挺起来舒心。

      很明显,我和夏祥组成了两人小团体,每日让欧阳他们三人小组合挥汗如雨,我们却悠哉地到处溜达聊天,其实我挺好奇夏祥到底是怎么死的,或者他为什么不投胎留在这里,难道说根本就没有投胎这种事,人死了魂魄就在死的地方到处漂浮,那不是医院里都挤满了鬼魂吗?我都觉得我这想法搞笑,不过我没敢和夏祥讨论这个问题,怕他触景伤情。

      我爸妈打电话催促我回家,我拖着不肯,说想等欧阳翔他们比赛结束了再走,我对欧阳翔他们说我真真是舍得你们阿,可是我心里是舍不得夏祥,我是独生子女,夏祥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弟弟,谁要是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都会舍不得吧。

      这几天的天气又开始炎热起来,我叼着根冰棍在香樟树下又想着夏祥的问题,钻进了牛角尖就是出不来,差点就没忍住要开口问他,谁知道突然来了一场雷阵雨把我淋了个彻底,我没在意,脱了湿衣服光着膀子还和他们打了两圈牌,回家就倒了,又是头晕又是吐的,没出息地发烧了。

      年轻就是恢复得快,睡了一天我又神气活现了,跑去学校找夏祥,却就是找不着,只得看看欧阳他们排得差不多的舞,其实还不赖,技术方面还成,就是没啥特色,凑合吧。

      天气热得不像话,他们没跳多久就差使我这个闲人去弄喝的,我习惯性地跑去一楼自动售卖机买,结果忘记了挺久前那机器就被公司搬回去维护了,放自动售卖机的地方是空的

      我挺不爽的转身想出门找家小店买水,结果走得急了撞到了转弯的墙角摔了跤,还好木质的地板也没把我摔疼,不过终究房子都老旧了,这个一摔一块木板被我撞翘起来了,我起身想把那块地板摁下去,却越弄越糟糕,把整块木板都给拆了下来,然后更糟糕的是旁边一块板也松了,我企图把它卡回去然后再把掉下的那块塞进去,结果这块也被我折腾了下来。

      得,这哪是装地板,分明是拆地板

      我出了一身汗,尴尬地看着两块木板,想着该怎么办,不如去叫欧阳他们过来帮忙吧,于是急忙起身,没想一脚踩到了那块没木板的地方,我本想收回脚,却不想下面居然是空的,我完全失去平衡掉了下去,只感觉眼前瞬间一黑,大量灰尘和泥土的味道扑鼻而来,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周围很吵闹,有小孩子的声音。

      睁开眼,我站在学校的走廊里,有几个小孩子在房间里哭泣,他们看起来很小,不过6、7岁的样子。

      不,这里不是学校,这里是孤儿院。

      我感到强烈的饥饿感,胃里空荡荡地在抗议,似乎好久都没有填满过,很饿很饿。

      突然有人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跟我来。”

      他的脚有些瘸,跑起来身体一斜一斜的,但是他还是跑得很快,他带着我飞一般地在走廊里奔跑。

      风打在脸上的感觉让我很快乐,我很享受这种奔跑的感觉,好像有人总是带着我这样奔跑。

      走廊很长很长,一种永远跑不到尽头的感觉,最后我们跑出了门,来到了一个小花园,
      在一棵大香樟树下停了下来。

      他喘着气从衣服里扒拉出一个馒头塞给我,我的胃又是一阵反抗,我想去接却没有伸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摇头,他把馒头撕开塞了一半在我手里,我想道谢,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抓住他的手,在手心写上——谢谢。

      我想看清他的脸,可是很模糊,一切都很模糊,如同在梦境一般。

      我们两个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吃完,傍晚的凉风把我们身上的汗水都吹干了,他说,“听说明天又会有人来,说不定你可以出去了。”

      我默不作声,拉过他手写下——我们一起出去吧。

      他大笑起来,不再说话。

      场景开始剧烈的晃荡,我感觉一阵头晕,再睁开眼睛时在一个办公室里,有两个大人在打量着我,我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哪里,一味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看,他们在和院长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我的心里有一种雀跃而又难舍的感情。

      然后我出了门,我开始疯狂找一个人,心里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夏祥,夏祥。

      可我找不到他,哪儿都找不到,我想起了一个地方,一个被我们叫做小基地的地方,在一楼转角的电话机旁,要十分用力地撬开两块地板,依靠绳梯爬下去,就是一个简陋的坑洞,可我不记得这是我们挖的还是之前的孩子挖的。

      我没有在那里找到他,但我知道他会来,我蹲在那里等他,周围堆放着我们偷搬来的东西,木制破旧的玩具,乱涂鸦的图画,半撕烂的小说书。

      等了很久,他终于出现了,他撬开木板看到我在里面,他说,“你果然在这里。”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许他在笑,也许他在哭,从他的声音里我也辨别不出。

      我期盼着他爬下绳梯,可是他没有,他把绳梯拆了上去,他说,“别出来,等我回来。”

      我心里叫嚣着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叫着他的名字,夏祥,可是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随着木板的合上,光线也逐渐消失。

      周围一片漆黑,我很害怕,我想哭,可我不想让他回来看到我在哭,我把坑洞里的东西收集起来抱在怀里,隐约摸到一个好像手电筒的东西,我打开,手电筒发出微弱的灯光,他说等他回来,于是我想我只是等待。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又被渴醒,但他还是没有来,我心里有一丝绝望,我企图爬上坑洞顶开木板,可是坑洞太深了,我爬不上去,我想要叫喊,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后来饥饿的感觉也随之而来,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我听到自己呜咽的声音,可是没有人听得见,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只有夏祥知道,我在心里不断呼喊这个名字,他却没有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电筒没电了,我渐渐感觉不到饥渴,什么都不再能感觉得到,意识远去,一切都陷入黑暗。

      “小曦,你醒一醒!”有人在很用力地拍我的脸,我很想揍他一圈,可是身体很沉,抬不起手。
      “魏晨曦,你别死阿!”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真的很吵,周围不只一个人。

      “掐他人中,掐他人中!”

      可恶,哪个愚蠢的家伙那么用力地掐我的人中,真是疼得要命,我受不了呻吟了一声,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是欧阳翔一张紧张的大饼脸,旁边还有洛维。

      我适应了一下灯光的亮度,用眼睛瞪他们,“你们干嘛围着我?”

      欧阳翔明显对我的态度很不满,“你掉坑里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们拉上来的,还以后你死了呢。”

      “是阿,薛洋已经去叫他爸爸了。”洛维凑过来看了看我的脸,叹口气,“看来你还死不掉。”

      我低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这才想起我不小心掉进了拆掉木板的地方,也同时想起来刚才那个梦境,不,也许那不是梦境,那是一个人的记忆。

      那是夏祥的记忆,确切的说那是有关夏祥的记忆,那个孩子等待着一个叫夏祥的男孩,一直一直等着,直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遗忘,却依旧记得夏祥的名字。

      我看到旁边那个地板下的洞坑,里面应该还有着什么。

      “喂,小曦,你要干嘛?”

      欧阳翔拉住我的身体,阻止我又一次想要爬下坑,我想推开他,可是身体却疲惫得使不上力气,这时外面传来了吵闹的人声,薛洋带着他的爸爸和几个大人来了。

      最终他们在洞坑里发现了一具白骨,还有一些破烂的孩子的东西,他们报了警。

      那天我被送回家后哭了一晚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我只是觉得很伤心很难过,止不住的眼泪。

      之后我一连昏睡了好几天,父母把我接回了市区,没几天就开学了,校园的生活让我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很多年后我从父母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照片,想起那是我在警察没到之前从现场偷偷拿走的,照片很模糊,可是我还是看了很久。

      遇到阿蝠后我和他说起这件事,并把照片也给他看,他说他见过那个孩子,一直徘徊在那幢楼里,但是他长得一点不像欧阳翔,无论是外貌还是感觉。

      我回忆了下,很肯定地记得他们在外貌上极其相似。

      阿蝠讥笑我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消想起欧阳翔了,我不置可否。

      他还说现在这孩子转世了,投了个不错的胎,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摇头,终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何况我连他的长相都搞错了。

      我讯问阿蝠有没有见过夏祥,他反问我想不想知道夏祥的结果,却在我还没回答时就直接说夏祥后来被原本领养那孩子的两个人领养去了,不过那两个人是人口贩子,把他卖去了很偏远的地方,他没再回来过。

      他算错了一步,但也许他知道那两个人不是好人才把那孩子藏起来,我再追问时阿蝠却怎么都不肯回答了,只是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问我有没有觉得和我很像。

      我仔细盯着那个人看,可是照片实在不清晰,我不知道阿蝠是怎么看出来我和那个人像的,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转移话题而已,到底他从来也没有正经和我说过什么话,拐弯抹角的本事绝对一等一。

      当年欧阳翔他们的那场比赛果然以失败告终,仅仅得了一个人人都有的安慰奖,从此之后他也对这种东西失去了信心,可我没想到他这么一个椅子上永远坐不定的家伙后来会去写小说,他讯问我起什么笔名好,我说,叫夏祥,你是夏天出生的,再取名字里一个字的谐音,代表夏日祥和。后来他还真用了这个笔名,只可惜我以为他是写童话小说,没想到这家伙是写灵异小说的。

      很多年后我又回过一次老家,那时我的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了,我又坐在学校的那棵香樟树下寻找那种夏日祥和的感觉,可早就什么都变了,那种感觉只留在了回忆里。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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