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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精神分裂 ...

  •   按照罗卡交换定律,只要参与过,就一定会留下或带走什么。指纹、体|液、鞋印、掌纹、毛发、纤维、橡胶手套上的油脂或血液、皮质手套上的独特纹路、鞋子带进来的泥土或小石子、打破的碎玻璃、靠在光滑台面上印出的织物纤维、甚至他留下或带走的血液或精|液,都会成为指控他的无声证人。
      参与的越多,交换的便越多。
      在这场凶杀案里,他需要制服四位受害人,威胁大人做出极具侮辱性质的举动,比如,让凌桥生对亲生儿子实施性侵,那么他就必须下令或实施接触性威胁;甚至打开音响播放交响乐;还有最后从酒柜里拿一瓶八三年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上一杯。
      但奇怪的是,警方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体|液、指纹、毛发或能提取DNA的任何物质!凶手在现场制造了那样赤|裸|裸的性|爱场面,本人却根本没参与进去,可见性虐也并非他的目的,只有复仇。
      究其原因,除了那场大暴雨帮了他的忙,还有凌家并无显而易见的仇家。警方无法从表面的社会关系出发去寻找潜在的嫌疑人。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凶手没有斩草除根,宏安没有类似恶性案件发生,六·一三案也止步不前。

      当事人凌云木已被确诊为急性精神分裂症,日常伴有妄想、幻视幻听、思维紊乱等症状。
      患者没有精神病史,但急性发作期症状特别强烈,药物控制效果不太理想,预后不容乐观。
      而且由于患者深度近视,无法区分现实和幻想,目前十分害怕看见人形生物。
      不过我这个人形生物倒是被他纳入许可范围了。
      不负我这大半个月来伺候他所付出的心血啊。
      说来惭愧,由于我那骇人的家族背景,在这里,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我都肃然多出几分尊敬。因此,我除了在目标面前晃悠,偶尔帮忙镇压镇压,其实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跟动不动就在主治医师面前吵得面红耳赤的谭队也差不多——两个人都没法从凌云木身上获悉什么。

      谭队因为嫌疑人的问询工作,跟主治医师之间已经爆发过多次冲突。医师认为病人有严重的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问询任何跟案件有关的都会引起强烈的刺激,将病人驱逐入更深的迷思当中,即使催眠也不可以。
      这在我将六·一三犯罪现场照片给凌云木看的时候,可以得到印证。他确实无法直面这一切,甚至,不能看到养父母活着的照片。
      陪伴一个情绪表达几乎为零的精神病人,确实需要的是更多时间和耐心,欲速则不达。
      能够接近凌云木的人形生物并不止我一个,说来奇怪,我发现了一个特别勤快的男护工。为什么说奇怪呢?
      因为这个世上一般有付出就有回报,人们付出,大多都是为了回报。
      然而这个护工,他只是一个义工,一分钱不要,却干得相当卖力。

      他叫唐小西,二十岁,微胖。由于过去的职业习惯,我还是偷偷扫了一眼他留在医院的档案。一个信佛的上班族,周末来病院做义工,主要负责照顾凌云木的吃喝拉撒。
      凌云木病情发作的时候,二便失禁常有,又穿不住纸尿裤。唐小西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给他冲洗。沾了粪便的衣物要清洗干净,再进行消毒处理,每一步的都要做到位。这工作既繁琐又辛苦,他却干得一丝不苟。
      当我要给他帮忙的时候,他总是抢先一步,不让我触碰那些脏脏的污物,大概是怕主任给他难堪吧。
      夏天炎热,护工们为了图方便,经常只给不能自理的病人穿一件裤衩。但他们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包裹起来,比如我眼前这位小青年。
      这是他今天花掉的第三个卷纸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纸巾缠在赤|裸的足部,缠了一层又一层,包得越来越像一个粽子。

      “凌云木,你缠这个干什么呀?”明知道他不会回答我,但不说话会憋得慌呀,“缠住?为了隐藏吗?我看得到你!”我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如墨的黑发卷曲,衬得肌肤近乎苍白。
      我心中一动,将手往下移了寸许,触到他的脸颊,他那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绕上我的指尖。光影自上而下,他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尊古希腊的人物雕像。
      我叹了口气,去柜子里找来他的T恤,往他头上一套。

      有时候他看一个角落,一看就是一天,白天加黑夜废寝忘食。他不是无意识地看,而是精神高度集中,肢体僵硬,伴有不间断的位移。一天下来,大概会移动一米的距离。就好像在跟什么东西对峙,那东西移动他也必须调整位置,时常累得睡死过去才罢休。
      他睡觉的地方不是床上,而是地板上。如果不用约束带将他绑起来,他随时都要跑到地上去睡觉。有一次半夜,我眼睁睁看着他抱着一条被子下地,在角落的位置艰难地打好“地铺”,然后躺上去蜷缩着。那一夜,他睡得很安稳。
      有时候会突然大喊大叫,哭泣,捂着耳朵拒绝一些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有时候会口齿不清地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跟看不见的人吵架,往往最后以哭泣收场。
      最麻烦的就是,完全不知道触发的缘由,他会突然撕咬自己的皮肤,在身上乱抓乱挠,仿佛跟自己有深仇大恨挠得出血也停不下来。这种时候只能将他强制捆绑,任他哭闹挣扎,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在这些所有症状中,抽搐和颤抖常相伴随,这使得他连一点东西都握不住,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但就算如此,他基本不伤害别人,除了咬我耳朵那次……
      他第一次懂得躲在我的背后规避危险,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而我,在毫无进展的道路上步履维艰。
      闲来无事,只能翻翻从他卧室里搜来的几本日记,经常一看就会睡着。
      我实在是一个不爱看书的人,向来,书本于我都是起催眠的作用。
      但这是日记不是书呀,里面应该有许多刺激的小秘密才对?
      为何我依旧会睡着呢?

      项渊没有看到他想看的小秘密,而是一如既往地靠着墙根睡着了。他或许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一直盯着角落的呆滞目光缓缓地移到了他身上。
      他是一个敬业的“刑警”,跟病人同吃同住同甘苦。这里条件不太好,连空调都没有,他忍受不住炎热,常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几个,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膛。一点赘肉也没有的紧致腰身,被汗湿的衬衣裹出一条硬朗的曲线,绵延收进裤子里。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藏在凌乱的发丝底下,犹如野兽那样盯住他的腰部,伴随着间歇性抽搐,颤颤巍巍地爬行起来。
      他手脚并用,艰难又悄无声息地靠近,带着狩猎前的谨小慎微。
      熟睡的男子,额上,鼻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眼球在眼皮下不停地转动,像要马上醒来又欲罢不能。
      凌云木猫着身子渐渐朝前探去,他屏气凝神,专注地看了一会。熟睡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抬起五指,蓄势,倏地往下抓,项渊“啊”地一声从墙边弹起。

      我被梦中的爆炸声惊醒,浑身冒着热汗的时候,看到往日容易受惊的凌云木正趴在我的腰间,口中还流下涎水,眼里的神色近乎贪婪。我的视线移到他那只手上,联想起上次险些被咬掉的耳朵,顿时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分秒必争,我抓住他的手使劲一掰,将他整个人往下摁,另一边手捧住他的后脑勺。
      “你在干嘛?”我哭笑不得地问他,要不是爆炸声将我震醒,搞不好得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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