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妖王》安南以南

34、迷雾6

　　24小时便利店。
　　赵嵩一脸无奈地看着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关子月。
　　关子月手里捏着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卫生纸，又往脸上抹了一把。

　　赵嵩皱着眉头把那团沾着五颜六色不明物体的纸从她手里抽掉。递了一张新的纸给她。
　　已经哭了一个小时了，关子月还在边哽咽边絮絮叨叨。便利店的员工靠在柜台前看一档综艺，声音开得很大，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眼神。

　　“……你说他怎么好意思骂我……”
　　这是今晚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他有些头疼地朝马路上看去。等等，那是……
　　“当年都是他先对不起我妈……”关子月猛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停下来看向赵嵩，“干嘛？”
　　“那是不是林沫？”

　　关子月哭得两眼红肿，听他这么一说，揉了揉眼睛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没有啊？哪里？”
　　赵嵩看着那抹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我也不确定。”
　　关子月吸了吸鼻子，“不会是她吧，这都几点了……还下着雨呢，谁往外跑。”

　　赵嵩回过神来，也是，这都几点了——不对，他凉凉看向关子月，“大小姐，看来你也知道现在几点了？”
　　关子月瞪他一眼，“怎么了？姐姐让你陪我坐在这还不乐意了？”
　　赵嵩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关子月看他一眼，眼睛又开始红起来，“不乐意你就先回去吧，你爸妈也该担心了。”
　　赵嵩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没有不乐意，只是你能不能换了话题，说了一晚上关伯坏话了……”
　　关子月点点头，“我也想，只是你不知道，关栋这人人品真的不行……”
　　赵嵩：“……”

　　路上不见行人，雨点在昏黄的路灯中穿梭，坠落，最后被林沫踩在脚下。
　　越来越偏了。
　　林沫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抓紧了手机，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在雨点的嘈杂声中令人烦心。她按下暂停键——一片安静却让她的心跳声在雨夜里越发清晰。
　　鞋底与地上沙土摩擦，风拂过树梢，吹落雨水。

　　林沫从来不记得这块地段有这样一栋四层小楼房。它孤独地伫立在路边，外观是最普通不过的灰砖，屋子的一面爬满了爬山虎，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没有亮灯。
　　她撑伞站在马路边上思考了一分钟，雨水顺着伞沿滑到她的脖颈之中，带来一丝寒意。

　　兜里那张纸条已经被摩挲得泛起了毛边，上面有人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一串地址以及一句话：“人类，自己一个人来，不要让夏狸知道。”
　　林沫的指甲几乎快要陷进肉里。
　　她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不能总是那么冒冒失失，上一次孙泽浩的事情还没吸取教训吗？
　　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林洋？为什么会知道夏狸？又为什么……会称呼她为人类。

　　她说服自己来到了这里，却又在进去之前害怕了。
　　心底天人交战，最终，疯狂的渴望蚕食了仅存的理智，她走上前，抬手准备敲门——
　　门突然先一步弹开了。
　　林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

　　门里漆黑一团，黑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是一口古井。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门静静开着，雨点小了许多，细细碎碎落在耳边。林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高声问了一句：“请问有人么？”
　　无人回应。
　　心脏越跳越快，林沫能感觉到胸腔处传来不适的震动感，她咬咬牙，一只脚刚抬起——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林沫呼吸都凝固了，脑海中绷着的弦突然断掉，嗡嗡作响之际，耳边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谁让你来的？”
　　她愕然回头，撞进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夏狸？
　　夏狸牢牢钳着她的手往马路边走，步子极大，林沫磕磕绊绊几乎跌到地上。
　　不知走出多远，林沫缓过神来，皱眉喊，“夏狸，可以停了！”

　　夏狸没有理会她，继续拖着她往前走，林沫跟得气喘吁吁，“夏狸，别走了，我跟不上了！”
　　对方充耳不闻，依然往前。林沫手腕被扯得生疼，没有彻底康复的脚腕同样生疼，她使了力气狠狠甩手，“夏狸！”
　　出于惯性，林沫在挣脱他的一瞬间往前趔趄，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林沫尝试着爬起来，但是小腿发软，脚踝发痛，挣扎了两下又继续坐在冰凉的地上，夏狸冷眼站在旁边看着她。
　　她咬咬牙，不看夏狸，手掌按在沙砾泥水之上，继续想要站起来。
　　“你真能耐啊。”冰凉尖锐的声音。
　　林沫抬头看他，又低头不语。

　　初秋的夜里温度已经很低了，再加上下雨，地底的寒气蹭蹭直往上冒。雨水浸湿了裤子，林沫不禁有些发抖。
　　夏狸没有扶她，他抱着手站在林沫面前，看起来怒气冲冲。
　　雨伞被丢在不远处，两人都没有去捡，在渐渐大起来的雨势中一坐一站，跟两尊雕塑似的。

　　林沫索性赌气赖在冰凉的地上不起来，身上薄薄一层衬衫被雨水湿透，贴着身子，风一吹，寒意四面八方涌来，浸入四肢百骸。
　　她一个激灵，张嘴打了个喷嚏。
　　夏狸纹丝不动，倔强的背影在黑夜中突兀的伫立着。林沫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又堵又闷，伸手弹了一个小石子出去。
　　小石子蹦跶着落在夏狸脚边，停住了。夏狸依然纹丝不动。

　　林沫顿时泄了气。她抱住自己的膝盖，闷闷看向前方，却突然发现夏狸的裤脚正在往下滴水……
　　她眼角一跳，顺着裤脚往上看去，才发现夏狸的衣服、头发全都湿答答一片，像是在雨里走了很久。
　　林沫突然有些心虚，他到底冒着雨在外面找了多久……

　　刺耳的喇叭声划破雨夜的安静，随之而来的照明灯晃的林沫唰地闭上了眼。
　　整个身子一轻——林沫像是被猎人抓住的兔崽子，被夏狸提溜着胳膊横抱起来，最后塞到车里。
　　合上车门的一瞬，她听见他咬着牙说，“林沫，你是忘了为什么要和我住在一起吗？如果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安全，我凭什么要管你？”

　　林沫被扔在后座上，天旋地转间看见他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仍然沾染着还未消散的怒意——以及，一闪而过的后怕。
　　她心一揪，突然后悔了。
　　夏狸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周身气压极低；林沫缩在后座上，沉默不语。
　　司机是个剃着光头的大叔，瞥瞥夏狸，又从后视镜里看看林沫，最后没忍住，开口问了句，“吵架啦？”

　　林沫嘴角抽了抽，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司机大叔得到了回应，立马热络的说，“小年轻的吵个架正常得很，我年轻那会儿也跟我老婆吵，她三天两头要跟我闹分手……女人就是要哄着点——”
　　他意有所指扭头看了看林沫，“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不是就用来疼的？别把人家气得大半夜跑出来呀……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你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林沫无奈地皱着眉，刚想解释，司机大叔突然哎哟了一声，“你俩看起来还小着呢，怎么都同居了？”他状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
　　又开了一段路，夜已经深了，马路上没什么车，司机大叔速度越发快起来，嘴上还不肯停，“你说你个小姑娘家的，怎么大晚上的跑那么远出来，知不知道多不安全？我女儿现在上高中，我从来不让她9点以后出门的……”

　　“叔叔，您好好看路……”林沫爱惜自己的小命，没忍住张嘴提醒了他一下。
　　司机大叔一顿，哈哈笑了几声，“你可放心吧，我可是二十多年的老司机了，从来没肇过事——”
　　话音刚落，前面岔路口突然驶出来一辆摩托车，司机一个急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林沫没系安全带，嘭一声撞到了前座上！

　　“艹！”司机大叔骂骂咧咧，“这是不想活了吧大晚上的出来飙车！小兔崽子……”
　　没有想象中的痛感，反而是皮肤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上离去，林沫慢慢坐直身子，眼神复杂地盯着正襟危坐的夏狸。
　　“没事儿吧你们？”骂完人，司机大叔这才想起来车上还坐着俩人。
　　林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事儿，不过叔叔您还是开慢点吧，您看刚刚多危险。”
　　司机讪讪地笑了笑，“哎没事儿……”

　　这回车子真的开得慢了很多，司机大叔缓缓将车停到路边，打了两个哈欠，回头对林沫说，“到了。”
　　林沫边说着谢谢，边拎着湿漉漉的雨伞下了车。外面仍淅淅沥沥下着雨，夏狸没等她，手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往前走。

　　司机大叔从车里探出来一个头，“你小子等等你女朋友呀！”
　　夏狸突然停住脚步，林沫隔着他几步之遥，心一下子提起来——他回过头，看着司机面无表情说，“闭嘴。”

　　夏狸：生气！气死我了！别人吼一嗓子就把我扔掉！当我是什么！
林沫：……（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