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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走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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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出去。”黎月舒走后,惊鹊对妙语和连珠道。
妙语和连珠皆是一怔,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惊鹊,连珠叫了一声:“娘娘!”
“出去。”沈惊鹊语调高了不少,显然是已经有些不耐。
沈惊鹊这样的次数实在少见,妙语和连珠虽然不放心,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沈惊鹊起身,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一壶酒,妙语之前拿首饰跟送饭的小太监换来的。
在冷宫里,她们实在冻的厉害了,就喝几口,暖身用。
惊鹊坐下,拿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酒很烈,很辣,像是一团火,顺着喉咙一路而下
五马分尸,那种画面,她想都不敢想,更别提,行刑的,是她的兄长了。
“哥哥。”惊鹊低头,啜泣着喃喃道。
突然觉得好冷,有一种冰冷彻骨的感觉,看着桌前的摇曳的烛火,然后抬手,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酒壶,有些恍惚……
——
刘康和齐武站在御书房外,刘康有些焦急,他不知道进冷宫的是谁,但他知道,拿着黑羽令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况且,皇上之前对沈惊鹊的态度,着实上心,一咬牙,走到帘子前,出声道:“皇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进来。”易沉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禁军,开口道。
刘康暗暗松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往里走。
进去,瞟了一眼旁边跪着的禁军。
易沉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直接开口道:“说吧。”
刘康迟疑着开口:“冷宫……”
易沉一顿,有些慌乱地问道:“冷宫怎么了?”
“听闻,有人拿着黑羽令……”
刘康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依稀听见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刘康吓得一哆嗦,话卡在喉咙里,没敢再说。
易沉听到黑羽令,就有不好预感,听到走水了,心里一紧。
殿内没人说话,再仔细听,便听到一句完整的话。
“冷宫走水了!”
易沉刷地一下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走,里面跪着的人,都有些懵,刘康反应过来,拿过衣架上的大氅跟上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怎么了,只见易沉急冲冲地从御书房出来,大步地往外走。
——
“娘娘!娘娘!”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娘娘!”
妙语和连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火已经从门口窜出来了。
沈惊鹊知道她们察觉到不对,肯定会冲进来的,所以,她把酒洒在了门上,盖上大氅。
冷宫虽然阴寒,但到底,木头都腐了,她还洒了酒,一下就烧着了。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周围是火,很温暖,火舌窜着,有些触碰到了她的身体,灼热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底里很害怕,但同时,又有一种释然和解脱。
听着外面妙语和连珠慌乱地叫声,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易沉往冷宫赶,心里焦灼无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惊鹊,不能死!
他看着冷宫方向的火光,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刘康跟在身后,就看见易沉直接跑起来了。
他跟着易沉将近有一个多月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即便是宫变那日,他也是沉静的,冷漠的,神色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分明是焦急和忧虑。
易沉到冷宫的时候,火势特别大,浓烟滚滚,很是呛人。
易沉被烟呛住了,咳嗽了几声。
奴才见来人是易沉,吓得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易沉看着火,眼里映出火光,厉声问旁边跪着的奴才:“人呢!!!”
“朕问你们!人呢!”
奴才跪在地上被吓得不轻,颤抖着应声道:“回皇上,叫人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奴才们根本进不去啊!”
“废物!一群废物!”
易沉看着火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刘康就看见易沉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凄惨的笑,嘴里轻轻呢喃着,眼角的泪,微微泛着光。
“沈惊鹊!”
“沈惊鹊!”
“朕准你死了吗!”
……
惊鹊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好难受啊,好痛,意识渐渐也模糊了,外头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惊鹊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轻的有些不像话。
渐渐地没了意识。
火被扑灭了,但,一点东西都没剩下,有的,只有一堆灰烬。
易沉一直站在冷宫门口,一直等到火被扑灭了。
“是谁?
刘康一怔,才反应过来,易沉问的是什么,那个拿黑羽令的,是谁!
刘康回头,看向齐武。
齐武哆哆嗦嗦地跪下:“那人蒙的严实,微臣,并未看清,只能看出来,是个女子。”
“去查。”
易沉冷冷地说出这两个字。
刘康连忙应声:“是。”
“娘娘!娘娘!”
易沉站了许久,才听见旁边的啜泣声。
轻瞥过去,就看见妙语和连珠两个人跪在旁边的雪地上,看着灰烬,哭的很伤心。
“杀了吧。”
齐武听见这几个字,顿时心肝乱颤,心头突突突地跳的厉害。
他以为易沉,是对他说的。
“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也没什么用。”
刘康抬眼,看见易沉看着的方向,即刻就明白了。
身后的禁军听见命令,即刻上前。
妙语和连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禁军架着了。
一脸惊恐地看着易沉,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睛红的不像话,却也没有求饶。
到冷宫门口的时候,易沉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等等,先关进天牢吧。”
突然觉得,沈惊鹊已经走了,如若妙语和连珠都没了,那他跟她,是真的一点联系都没了。
刘康跟着易沉往永宁殿走。
回去的路上,易沉走的特别慢。
没有披着大氅,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他让刘康在后头离得极其远,也没有撑伞。
刘康看着易沉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落寞的味道。
走到永宁殿的时候,易沉伸手挥了挥。
刘康立刻走上前:“皇上。”
“让她们到御前伺候吧。”
“是。”
不用易沉说,刘康也知道她们指的是谁,刚刚,死里逃生的沈惊鹊的两个丫鬟。
在门口站着的小太监给易沉打开门。
刘康要跟着进去伺候,没成想,易沉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跟着。
刘康一怔,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将门带上。
黎月舒知道冷宫走水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庆幸,看来她这一趟,没有白走。
但,当她知道易沉赶过去的时候,又有些慌。
“听甬道扫雪的小太监说,皇上是跑着过去的,神色很焦急的样子!”
黎月舒一怔。
心跳的快了一些。
还没反应过来。
小华子接着道:“奴才还听说……”
说到这,小华子有些犹豫,瞄了一眼黎月舒。
黎月舒有些急道:“听说什么?”
“皇上在冷宫,训斥了救火的太监,还问里头的人呢?听闻原本还想将里头那位的两位丫鬟杀了,可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改了主意,让人关进了天牢,说,说是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也没什么用,还说,让刘总管,彻查此事。”
黎月舒听完最后一句,吓得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她没想到,易沉对沈惊鹊,竟然这么上心。
她的黑羽令,是宫外爹爹送进来的。
她万万没想到,易沉对沈惊鹊……若是此时真要查起来,真的太容易不过了。
有黑羽令的,本就少数,其中大多也都是易沉的亲信。
她爹爹手里的黑羽令,也是易沉答应夺得皇位之后,给她爹爹的好处。
她没想这么多,她本意只是想刺激刺激沈惊鹊,原以为她要死,也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她竟烧了整个冷宫!
若是没用黑羽令还好,可偏生,她用了,现下,若是被查出来,不仅仅是她的事,而且还连带着黎家!
“云儿。”
云儿知道事态不对,连忙应声道:“奴婢在。”
“让人出宫告诉父亲,黑羽令的事。”
“是。”
云儿没犹豫,福了福身子,便快步往外走。
易沉在永宁殿,殿内焚了龙涎香,只有旁边的架子上,点着几根蜡烛。
易沉呆呆地看着烛火,站了很久,沈惊鹊,她点火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不得而知。
但他此刻,却是心痛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鹊鹊,鹊鹊……”
他嘴里喃喃着,沈惊鹊的闺名,他跟她欢.好的时候,最喜欢吻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地叫她。
但,沈惊鹊,从来不会应声,除非真的疼的受不住了,才会用手扣住他的背,红着脸,微愠地叫他的名字:易沉!
那时候,他已然是太子了,他的名讳,也只有父皇,还有皇祖母能叫。
想起前几日,她用倔强又娇弱的声音叫他,易沉!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普天之下,再也没人,当着他的面,叫他易沉。
他走到床榻上,张开手躺下,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隐匿在被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