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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真实 ...

  •   偷得浮生半日闲,窗外的阳光隐隐绰绰,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懒人沙发看电影。
      脑后的大手一下一下,节奏缓慢而有力地穿梭于乌黑的发丝间,她躺在原来的位置接听:“这边差不多可以放手了。”
      “这边需要你回来。”像是知道她不方便直说的状况,林稚补充:“关于城东那个商圈。”
      “是李部那边不好搞定?”那边说了什么,她望了眼薄修晏,轻声“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不然你再把我当作十六岁的薄修晏?”他总有这种魔力,无论她开始有多么义正言辞,最后总能搅得铩羽而归,关键还找不到具体原因。
      “叮——”
      短信响了,是马丁。
      他不太想让多余的人进来破坏气氛,但工作伙伴显然不能随意驱逐。
      “算了吧。”顾流苏慌忙摆手:“你觉得是十六岁的薄修晏会就这么休战吗?”有了经历才会成长,如果是十六岁的薄修晏,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门铃很快响起,他起身去开门,朝她挑眉:“看来你很讨厌他。”
      “哪里哪里,喜欢还来不及。”
      马丁还是一如早上八点的太阳:“嗨,又见面了!”
      顾流苏闻到香味:“披萨?”
      “Bingo!”三人份的东西提满两只手,马丁最大的饮料瓶放到茶几上:“为了环保,我没拿纸杯。”
      “我这里有杯子。”薄修晏转身去厨房,擦身而过时凑到她耳边:“知道你很喜欢我,谢谢。”
      “喂喂喂。在说什么悄悄话!”马丁凑过来嚷嚷。
      顾流苏愣在原地嘀咕:“现在的薄修晏可真狡猾。”故意诈她的话。
      “叮咚”几声,又有客人来了。
      “唐人街的灌汤包。”未见其人见闻其声。
      包装袋遮住脸也能听出来,除了吴漾别无二人。
      薄修晏在厨房只听到门铃响:“谁?”
      “你恩人来了。”顾流苏开门后坐到榻榻米上回消息,各种工作群里新消息刷不停,浏览几遍随意回了几条。
      吴漾殷勤地跟过来:“您最喜欢的小笼包,快趁热吃。”
      无视求救般的挤眉弄眼,薄修晏正将各种食物拿出来放到餐桌。
      熟稔的气氛渲染,马丁显然不明白个中猫腻,跑到一边开了瓶香槟。
      “顾奶奶我是被不小心的,真的对不起。”
      “不小心被我知道还是不小心算计我?”
      多说多错,他直接自罚一杯:“给您赔罪!”
      “想喝就直说。”她没放在心上,鼻间食物的香味太诱人,想快点回完消息吃东西,哪知一抬头他都几杯见底了,拉着马丁嘴里念念有词。
      薄修晏按住劝阻的动作:“他是郁闷。”
      郁郁不得志,生活盲焦。
      “薄薄、修、晏!”语速是酒精麻痹后才有的停顿,“我特佩服你……”
      她推了一把:“去陪聊吧。”
      餐桌上中西餐点令人食指大动,小笼包正处于最佳食用的时间点,咬开的汤底没那么烫人,
      “他送出去了啊。”马丁躲过来缓神,脸有点红:“可终于送出去了。”
      酒后微醺的视线直直落在她中指,想忽略都不行,她不自觉抚摸带着自己体温的金属圈:“嗯?”
      沙哑的嗓音带着别样的洒脱气质:“你仔细摸摸里面,是不是刻了个G。”马丁亲眼看着薄修晏去跟师傅学这门枯燥的工艺,然后某一天败兴而归,之后的年月里对着盒子发呆。
      数不清具体次数,只记得他对这个Miss G是温柔和讽刺交织的。
      薄修晏纠正:这两种情绪是平行的。
      只不过经年累月,前者打败后者。
      “累了?”冰凉的手背贴过来,黑眸带着热闹之后慵懒的闲适。
      “都送走了?”她摇头,拍拍地毯另一边的位置。
      “叫了人来接。”他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面对窗外的夜幕:“吴漾被叫回家了。”他是认真在读,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难怪嚷着求收留。”想起马丁和吴漾醉后耍宝的样子,顾流苏又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估计去到我公司会更郁闷。”
      多年女神,如今风生水起。
      薄修晏侧过脸,肩头莹白的脸蛋像被挤压的包子:“什么时候回去?”
      前厅餐桌杯盘狼藉,两人都无心收拾,背对着享受短暂的宁静,专属于两个人的、甚至有回声的宁静。
      不知是饭后反应迟钝还是难得精神放松,安静半晌才见她迟钝地转头:“这边……结束……估计……得有个几天吧。”
      说话声断断续续,音量时高时低,充分展现了说话人不想开口的意愿。
      全然放松的样子像只高傲撒娇的猫,不想搭理潜意识又催促着听从,无奈只得慢吞吞地磨蹭撒娇。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转头发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将不知何时阖上眼的人抱进怀里,听着耳侧的呼吸缓慢成节奏。
      在两人体温催人入睡时,清明的眼看着黑夜:“没想到我比你还早两天。”
      顾流苏下了飞机就看到沈家内斗的新闻,知道薄修晏之前没说假,他是真的没时间管其他的事。
      沈易上位,沈儒和薄修晏父子在沈家还没完全进行利益分割,他完全自顾不暇。
      新闻界面随着手机滑动不断翻转,滚轮跟着节奏轱辘轱辘,突然停顿在原地:“Mr.Gin?”
      “Hello.”男子衣着低调,绅士地欠身,嘴角勾起极富魅力的笑:“好久不见。”
      沙漠中的赌场变成了行人匆匆的机场。
      个人的虚无中止,继续未完的棋局。
      薄修晏回国没多久就碰见碍眼的人,陪同的人见他轻松的神色在某一瞬突然僵硬,以为说错了话,顺着视线望过去:“那是陈氏的掌门人陈岩,也是和您一样……年轻有为。”
      事实上,应该是一样临危受命。
      他收回视线:“熟人。”
      “要去打招呼吗?”
      “不打扰了。”
      他有心回避,但同在T市商圈又怎么免得了互相打照面,下午某场发布会陈岩就端着两杯酒过来了:“好久不见。”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薄修晏缓缓转头。
      来人戴着金丝边眼睛,斯文儒雅:“舍妹当时年纪轻不懂事,希望您见谅。”
      他与之碰杯,只是杯头一转,朝向陈岩身后:“我也年轻气盛,希望您能见谅。”
      跟过来兄长身后的陈仪一僵,回神扬起最得体的笑容:“哪里,还请多指教。”耳边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她最后朝人摔文件的画面。
      当年薄修晏突然拜访顾鸿涛,旧时良性竞争,老人家之间多少有点惺惺相惜,跟他提点了不少T市的情况,他开始在国内谋出路时必须避开沈儒的眼线,T市无疑是最佳选择,于是和有过一面之缘又处于低谷期的陈氏两兄妹一拍即合。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利用的一天。
      时过境迁,薄修晏看着纤细的背影仓皇倔强地走远,不无讽刺地轻笑一声:“亲朋、好友。”
      “稍后一起晚餐?”肩膀搭上一只纤纤皓腕,程安安是这次合作伙伴的千金,T市闻名遐迩的交际花。
      要说薄修晏现在深陷沈家争斗的飓风中心,外人多少有点看好戏的心态在的,但这时也不乏知晓内情的人伸出橄榄枝,无论在哪边他的成绩有目共睹,在这看似“低谷”期结交一下何乐不为。
      薄修晏也懂得感恩,不仅繁忙之中抽身参与这次发布会,还高价拍下一款明清年代的藏品赠予程父。
      程安安便是看中这点,也是真喜欢他,毕竟以薄修晏的外形不乏各种投怀送抱,但她不知是不是想展现自己的“患难见真情”,每天嘘寒问暖,满目神情地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戏码当中。
      “有约了,抱歉。”他接了个电话便中途离开。
      徒留佳人不甘心地愣在原地:“诶……”
      不是撒谎,他是真的有约在身。
      空无人烟的停车场,等候在司机远远就看见他,正准备替他拉开车门,转头见人脚步略过去:“薄先生……”
      “先走。”薄修晏愉悦地吹着口哨,在回声中步子缓慢地走到很角落的一辆全黑的奔驰前停下,不置一词地利落地钻进去。
      车门关上,闷声一合,停车场重新恢复沉寂,黑色车身发动引擎,毫不留恋地开远。
      驶离昏暗的地下,暖红的夕阳照亮柔和的侧脸,薄修晏单手撑在脸侧看着控制方向盘的人:“这么低调。”
      撞上晚高峰,没走多远就堵得水泄不通,顾流苏望着没有边际的长龙没了脾气:“哇哦,还能从您嘴里听见‘低调’这个词。”
      “拍卖会?那不是明修栈道……”对上红灯空档转过来的脸,不知是不是认真的神情太有魅力,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暗度陈仓嘛。”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及分,但丝毫不费力地将两人的空间与喧嚣隔开,窗外此起彼伏的鸣笛消声,心间漾开无数涟漪。
      “不要干扰司机开车!”她佯装恼怒地转头,拥堵没有丝毫变动的迹象。
      “嗯哼。”熟稔她的本性,他尝到甜头见好就收,轻咳一声看着前路:“这个路况,确实要注意。”
      煞有其事的点头把她逗笑:“够了够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感召,过了这个路口通畅不少,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堵在半路,天色早已变黑,嘴边递来薄修晏刚刚买来的板栗:“我都快吃饱了。”
      是的,他都出去买了份糖炒栗子。
      车流行进不到五十米!
      再一次碰到他的手,莫名地尝到一丝甜味,疑惑地转头撞入幽深的眼眸,专注的凝视几乎要将人灼烧。
      只得慌忙挪开视线。
      “你手都黑了。”丝丝旖旎败给了诚实的吐槽。
      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他伸出食指在柔软的脸颊上点了个印子:“不剥那么多怎么把你喂饱。”
      顾流苏头一次没反驳,因为注意到他有几个指头都烫到脱皮了。
      有点沮丧地自言自语:“不该订那么偏的餐厅。”
      棱角分明的脸明暗交接的光线中转头,提醒残酷的事实:“热门的餐厅我们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一起用餐。”
      无独有偶,经历各种关系变动,从被动成为一家人开始,中间对立又到现在的不尴不尬,他们两个人的真实关系总是需要掩藏。
      对话走向有点奇怪,她皱眉:“怎么搞得好像偷情一样?”
      “你真是……”他指着她,无奈地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就不习惯向人交代什么。”除去从小响顾鸿涛交代课业,其他的事情她其实很少跟人分享,开心的时候是顾着当下,苦恼的时候再跟别人诉说只不过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罢了。
      他将用完的湿巾扔掉:“这话怎么那么像离经叛道的我说的?”
      身后焦躁地鸣笛,她静静等着前面的车发动,慢速跟着转动方向盘,银白的戒指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就算是低调,也出于避人窥视的目的,而不是胆怯。”
      薄修晏在松动期问过她是不是累了,她其实很享受这种状态。
      “真实”被砂纸裹藏,隐匿于众人的眼神死角,只剩下她和他,在疏离中心照不宣。
      那股舒适感只存在于两个人之间,避免了真实以后的不安,是软肋也是壁垒。因为戳破那层纸,真正真实以后,反而会让人感觉不真实。
      薄修晏听到这番说辞时默了片刻,眼睛在夜色中发亮:“这是我最浪漫的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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