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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求婚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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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越往下,俞放的脸色越沉。
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脑子里同时有根刺一直在扎着,后背冷汗不停地流。
电脑屏幕上,清楚分列了贺溪心理状况到底有多糟糕,抑郁症同时引发厌食症。
视频里,贺溪在心理治疗室。
他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衫,躺在白色的长形放松椅上,好像躺在一个白色水晶棺材里,刺眼的黑色如同一袭寿衣,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面庞灰黑黯淡,形销骨立,就像夜晚那无望的黑暗来临前漫天泼下的煞人血色黄昏,暮霭沉沉,槁木死灰。
俞放怎么敢相信,这是贺溪,他那个人,永远都是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明媚温暖,浮动人心,他一向被神明眷顾,永远是早晨第一路缕阳光照拂在绿色叶子上的露珠那般美好。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躺在偌大空旷的心理室里,四周触目惊心的惨白色墙面带着压抑逼仄从周围压下来覆在他的身上,重压像一座大山放在他的胸口令他喘不过气,他绝望地躺在那里,闭着眼满头大汗犹如一个快溺水的人,他一直在喊,不停地喊。
“俞放,俞放知道了,俞放知道了。”
眼泪顺着他红肿紧闭的眼流下,哭的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压抑的哭声和绝望的抽噎让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缩成一团,自己却深陷噩梦的泥沼醒不过来。
俞放伸手想晃醒他,告诉他,我不会怪你的,你没有出轨,我对你冷漠不是因为出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这么担惊害怕,可他的指尖碰到的不是贺溪紧绷蜷缩的身体,而是冰凉的电脑屏幕,他只能远远看着贺溪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担惊受怕,一脸的恐惧。
他害怕,他太害怕了。
视频资料有很多,时间跨度有半年,俞放颤抖着手打开一个个视频,看着贺溪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前几个月,他一直在喊,喊俞放知道了,喊他出轨了,喊俞放真的不要他了,喊他想回去找他,喊他害怕被嫌弃,一遍遍喊,他有多绝望,就有多委屈,他有多期盼,就在苦海中沉沦的有多彻底。
后来的视频里,贺溪几乎不说话了,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心理医生说话,任由他催眠,他已经糟糕到什么都听不见,苍白的脸色才真正是死人脸那样没有生气,眼睛空洞没有焦距,行尸走肉如同空有一身骨架的不死人。
看着这一幕,俞放的心脏像被子弹一瞬间射穿,血肉飞溅,看不见的疼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他的全身啃咬,痛饮他的血,钝重的疼像巨人拎起一把锤举得高高,然后毫不犹豫地重重砸在他的心脏上,四分五裂磨灭为齑粉。
隔着银幕,隔着难以跨越的时光,隔着深远跨不过的距离,他坐在地上无力垂头,痛苦又无奈地抓着头发,疼痛太沉重,像一块大石头哽在喉咙里,抽噎碎不成声,他甚至哭不出来。
俞放想起他们重逢那天,贺溪看见他时,轻松地对他笑了笑,就好像他只是他认识的一个路人而已,装得那么轻松又无所谓。他实在太会也太爱掩饰自己了,他永远都在笑着,却不让人知道他的每个笑容下面是不是泪水堆积的,他遭受过什么一句也不曾提起,阳光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以为这些年,他都是笑着的,就算他离开了。
俞放那些年的愤恨、责怪、痛苦都被贺溪紧闭的眼,枯瘦的脸给撕裂,磨灭了。
看着视频暂停的画面,俞放两眼干涩,压抑的心让他呼吸困难再也看不下去,慢慢移开视线关了电脑,起身离开时吩咐了一句严志恒,电话的事不要再查了。
宅子里,贺溪一个人坐在卧室床边的地毯上,目光向阳台外。
俞放回来后,他要和他说什么呢,齐明的话让他愤怒,俞放的隐瞒让他伤心,他什么伤口都能像展台人偶一样摆弄着让俞放观看,他却始终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他失望,失望至极,他和俞放分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俞放推门进来时,贺溪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外面,他脑海里当即闪过贺溪闭眼躺在白色长椅上凋败的面容,心中大恸。
听见动静,贺溪身形滞了一下,慢慢转头看向他:“回来啦。”
贺溪的嘴唇泛白,带笑的嘴角翘起,但是掩藏不住的疲倦在他的眼神里愈发浓重,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眼里的痛。
贺溪问:“公司还好吗事情都处理完了。”
俞放看着他,目光炽热而又深沉,两种极端的情感夹杂在他的眼睛里,水火不容。
贺溪少有见他如此疲惫又沧桑颓败,着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俞放目光直视着他,一步步走近,声音镇定但又是无法隐藏的颤抖:“贺溪,我的冷漠,是因为我无能。”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俞放永远都不想再提,他当年是多么的无能。
“你……”贺溪目瞪口呆看着他。
“俞翔平,还记得吗?”俞放走到他身边,也坐到地毯上,和他面朝面,膝盖顶着膝盖。
“啊!”贺溪很久没听俞放提起这个名字,讶异了一下。
俞翔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一个另他敬畏的名字,他是俞放的爸爸,也是天宇前任总裁,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男人,最容不得别人忤逆他。
大学的时候因为俞放的缘故,他和那个人见过几面,贺溪那时候总感觉他拐跑了对方的儿子,惭愧害怕的头都不敢抬。
“他怎么了?”贺溪摸着苍白的脸,不明白他还会给俞放带来什么伤害。
“贺溪。”俞放声音沉沉地喊他,嗓子粗粝低沉,竟不像俞放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了。”贺溪拇指一下下滑动他的脸庞,心疼他。
“贺溪,对不起。”
“是齐明的事?”贺溪没想到他也会受这么大伤害,赶快说:“没事没事,我也就是他说的时候生点气,没什么……”
贺溪正慌慌忙解释,俞放不大清晰地说了句话打断了他。
贺溪突然就呆滞了,挥舞解释的手僵在那儿,瞳孔收缩瞪大眼睛,说出的话都在打飘:“你,你说什么?”
贺溪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俞放说的那句话。
俞放回视他,字句清晰地说:“贺溪,你出事那天,我在监狱。”
我在监狱挣扎,不知你在外边也是挣扎。
我们在同一天,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
那天,刚好是俞翔平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要么分手回来掌管天宇,要么就成为一个犯罪的律师住监狱,俞翔平要想做这种事教训他儿子,实在太容易了。
尽管他和贺溪已经在林市扎根六年,但身份地位又怎比得了俞翔平。
那之前,他已经清楚对俞翔平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的,于是,俞翔平愉快地决定让他在监狱呆上几天,随便找人背后捅刀给他冠了个罪名让他在监狱里住上十七八天,略施小惩,说是提前感受感受生活,看他能不能承受忤逆他的后果。
俞翔平目的达到了,他害怕了,他禁得住俞翔平的教训,因为他对他还有用,可是贺溪不可能,尤其贺溪还是娱乐圈混的,他要是和俞翔平硬拼就是把贺溪脱光了往鳄鱼池塘里扔,尸骨无存。
所以,他后来频繁地告诉贺溪他在出差,他冷漠他疏远他甚至考虑过暂时的假装分手,他真的自身都难保,贺溪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他那么喜欢演戏,他不能再毁了他,至少离他远点,免受无妄的牵连。
分手的话一直没舍得说出口,贺溪生日前一天,俞翔平最后警告他,要还是不妥协,他将在监狱住上十年,出来后,他再不会管他,而他本人背着乱加的罪名和浪费掉的十年,基本是废了。
而他没有选择,他做不到辜负贺溪,就只能选择监狱,俞翔平不知道,有贺溪在,他永远不算废掉。
贺溪生日那天,他原本还准备了两个好消息和一个极度坏消息告诉他,他都想好了要摆出什么表情了,满不在意的语气又带着淡淡笑意:“贺溪,你男人恐怕要住十年监狱了,你慢慢等我出来啊。”
然而,惊喜还没想好怎样说出口,贺溪就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他会毅然离开,一是他难以置信,在他背后最脆弱的时候,贺溪会给他狠狠来上一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真的认识到了他的弱小,他的无能为力,他连贺溪都保护不了,在没有强大之前,他和贺溪根本无法在一起的,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雾中花水中月,俞翔平随便一个手势,都能毁了一切。
贺溪生日那天,他拉着行李扮演出差回来的戏码,刚从一个脏旧的小旅馆出来,他还想要极力隐藏他的潦倒落魄,想着他偏偏要在贺溪生日这天告诉他,你男人明天要进监狱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回家的路,又近又远,想要靠近却又惧怕。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他打开家门的时候,一道灯光刚好亮起,偌大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贺溪一人蜷缩着躺在沙发上,浑身酒气,瘦弱可怜。
当看清的那一刻,他倒吸了一口气,无尽的冷气倒进肺部疼的直要人命,那一刻,他才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他看着贺溪的瘦弱和孤独,再也做不到自私说出,等我十年。
“贺溪,我只能毅然决然地离开,我害怕我回头让你解释,然后毫不犹豫地谅解你的苦衷,我这么了解你,你胆子那么小,怎么敢随意触犯我的底线,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突然明白,我做不到让你孤身一人等我十年,我舍不得,也心疼。”
拎着行李大踏步走出去,关上门隔绝视线的下一秒,他靠着门慢慢坐下,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带着满身冷气和重新燃起的坚定离开。
贺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现在搂着他的脖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为,为……”贺溪抽噎得说不出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俩,他真的不知道,在他委屈愤恨的时候,俞放正遭受着牢狱之苦,那时候,俞放心情是怎样的。
一瞬间,齐明的指责,俞放的怨愤,他都懂了,伸手就想给自己一拳头。
俞放握住他的手,严肃地说:“贺溪,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要是怪到自己身上,那我真的后悔给你说这些。”他一直不想告诉贺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一定会自责,会内疚,会痛恨自己。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贺溪愤怒地红着眼眶,“你都坐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当时,我当时只想着埋怨你,你出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
贺溪真的恨自己,他没有关心俞放一点,反而不断指责他的冷漠。
俞放紧紧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说:“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错,以后不要再提了。”
“过不去!”贺溪流着泪怒气冲冲地站起:“俞翔平凭什么让你坐牢,我要找他算账!”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欺负他男人,就算贺溪以前见到俞翔平,就只剩儿媳妇的那种畏惧了,现在也变成满腔怒火恨不得化为利刃,一刀砍了他。
俞放笑了:“你呀,真是气糊涂了,他人都死了,难不成你还要挖坟掘墓。”
“啊……哦哦。”贺溪怔怔然,被俞放拽着坐下。是啊,他都气忘了,那人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他那时候逼着你回去,是不是因为……”毕竟是他父亲,贺溪没问出口。
俞放点头,“是。”的确命不久矣,想到他还有个儿子能帮他的公司。
“对不起,对不起。”贺溪只能转而捧着俞放的脸,不断地亲他,一遍遍道歉,眼泪都沾到俞放脸上了。
“真这么内疚?”俞放耐心地拿纸巾帮他擦脸,一边问道。
“啊?”
突如其来的真相搅得贺溪心都碎成渣渣沫儿了,他竟然还这样问他。
“那就和我结婚吧。”俞放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和我结婚,才能安慰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