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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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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阳光充沛,人行走路道,被热闹烘染得有了一点烟火气。
温茉身边围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大人。
路过大厅正衣镜,众人身形挺立。唯独自己黑衣灰裤,枯燥头发,双目黯淡的破小孩。
常素玉见温茉垂着脑袋,只当她局促。毕竟她刚从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
这所学校在省城中师资力量不错,只怕在村镇读书的她忽然到此,学习必然费力。学习之路并非风顺,常素玉亦是贫困山区出来的,一路滚爬走到集团特助,其中艰辛自知。
好在,这些不该自己考虑。
“刚才这些校长主任你见过,以后学校有事直接他们。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吃饭,见一见照顾你的人。”
常素玉做事利落,半途带她去买了两套衣服。
她开车,温茉坐在副驾一言不发。
十五年纪,穿什么都好看。褪去黑灰色,女孩皮白肤净,脖子纤细,垂头揪着膝上的淡蓝长裙,青春少几分盛气。
“你跟你哥哥,还挺不像。”常素玉看了她一眼,打开话题,引得温茉抬头。
常素玉:“你太安静,你哥是个笑面狐,见谁都有话,引得别人好感。”
从别人口中得知哥哥,温茉记忆起模糊的人影,想象她说的样子,真诚弯了弯嘴角。
“我哥从小聪明,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温茉难得说出一句话,声音怯怯清清,“小时候家里很穷,去镇上卖土豆,我哥吆喝最快,卖得最快。”
“可惜再也看不见他了。”温茉看向窗外,眼泪快一步落在手背。
“姐姐,你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我长大,大学毕业工作有能力了。”
“还想找你哥的消息?”常素玉没了之前对这女孩的敌意,全把她当成孤儿。悲悯间劝也是诫,“真心劝你别想。”
“亲人无故失踪,换你,你不乱想吗?”温茉。
“温柏松猝亡,没有人害他。温茉,你没必要看我们都跟仇人似的。”
常素玉摇头,知晓一切却不可说出口的无奈。还偏眼睁见她‘误会’,错将好当做驴肝肺,一时气闷无语。
温茉从里面品出一丝活该的意外。
“看得出来,你很讨厌我哥哥。”
闻言,常素玉侧首看她一眼。
心知肚明的事被摆明,温茉则慢慢垂下头。
她不再开口,哪怕见到热情和善的寄宿父母。
寄宿父母观察温茉许久,女人问:“常特助,这孩子不会哑巴吧?”
常素玉回想车上两人对话,好笑道:“温柏松一张舌灿莲花走到温老身边,她是哑巴?你且看着吧。”
男人也笑,“不过我私心还是多谢柏松当年,在温老面前救我水火。还以为这辈子没办法报答他,哪怕是哑巴,我们也会养着这孩子。”
人生在世,各人报各恩。
常素玉颔首,“樊经理,陆总行程繁忙。这小丫头就拜托你了。她的各项费用每季度会定期打到账户,直至她成年。”
樊致还要拒绝,常素玉不再赘言。
温茉站在饭厅内,身材高挑的女人略带嫌弃看自己一眼,目光神情不明,似是松了口气,完成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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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交通不太发达,尚未开通动车高铁,只能乘车去C城,再乘飞机回到江城。
路程紧凑,陆蔺衍昏睡间醒来,常素玉回来,他掀了掀眼皮,“办妥了?”
“嗯。”常素玉走至跟前,陆蔺衍脸色苍白,身搭一条浅色羊绒毯,神情平静慵懒,带着几分不易亲近的清冷。
“下周就要手术,这段时间最需要静养,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常素玉客观,仍然觉得自家老板来山城没事找事。
“不过那女孩相处下来,有点常柏松的影子,还好没带她回江城。”
若真是,指不定养虎为患。
常素玉熟练地从随行家庭护士手中接过药片,和一杯温水递至陆蔺衍身前。
陆蔺衍未接,透过镜片后的视线看向常素玉。
两人年纪相仿,二十出头年纪,偏偏陆蔺衍高高在上,虽时常浅笑温和,总令人觉着,笑后悬刀。
他道:“常特助,对一个女孩,你偏见太多。”
“一个口头承诺而已。”常素玉不懂,她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可没耐性做到陆蔺衍这般。
不过安顿一个小女孩,不难,他没必要拖着病体,舟车劳顿而来,守夜受寒病倒。
“年少失父失兄,难免可怜。”
陆蔺衍想到大山里的砖屋,穿堂风吹过女孩单薄身形。许多年前,自己也曾孤身跪至亲灵堂。
多关照她,选一个不错的托付人家,给一笔钱。不过是诸多情绪之下,怜悯尚且占上风。
“南湾那批货如何了?”
陆蔺衍话头一转,眼中又复高冷,话头过,此页翻篇。
“手续已经备好,等公关批文。外部到不怕,就怕老家里的人出绊子。”常素玉神色有点难看,将最坏打算告知老板,“抱歉。”
作为下属,最忌揣摩上司,且给老板出难题。
陆蔺衍倒不在意,转而安抚她,“你刚从集团下来,接手我这一团乱事,无碍。”
这话看似安慰,常素玉脸色恍惚如当头一棒。愣愣半瞬,收拾好情绪离开。偏偏殷晓慢悠悠荡过来,“常特助,怎么独自黯然伤神呢?”
这厮笑得不怀好意,常素玉:“滚。”
“啧啧,果然升官也不装了,脾气也不好。”殷晓专找常素玉不痛快,两人因为争夺项目从陆地吵到万米高空,待落地江城。
“殷特助,这个项目是我一手建组成。你突然横插一脚,这不合适吧。”常素玉气结,“流动资金并不多,降三个点已不容易。”
殷晓淡然,一副哪又怎样神情,“所以啊项目交给我,赚归公司,亏我负。”
常素玉抿唇,伸手将人推开,顺手拉上帘子,拒绝和钱多傻人沟通。
陆家庄园。
城山临郊,寸土寸金算是贬谪,独白山头。自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房子,空去人来,如今姓陆。
车子驶近庄园,陆蔺衍下车,凉风袭来,他虚握拳低咳。
一道娉婷身影早已等在廊下,“蔺衍,”女人年纪看着二十出头,眉眼病态,柔弱清丽,期待看向他身后,“温茉呢?”
“婉言,这里风寒。”陆蔺衍见她衣裳单薄,肩骨比上次见更加瘦削,扶着人走过前院。
“那个孩子在哪?”陆婉言追问,对温茉十分好奇,“我听爸爸说,会将她接到江城安顿。她可是温柏松留在世上为数不多之物。”
光是提起某人名字,陆婉言红了眼。
“婉言,那女孩有自己想法,不愿来江城。”陆蔺衍如实相告,拿过纸巾替她拭泪,“将她拜托给一对夫妇,等她愿意,我们可以去看看她。”
“可是哥哥,西城落后,柏松吃了好多苦才从那出来,我好担心……”
陆蔺衍笑,“我们之前不也在那待了很久么?”
他轻飘飘一句反问,陆婉言嘴唇嗫嚅,瞧见陆蔺衍清冷的眼睛,垂头不再接话,她又羞又悔。
当年,两人曾在那里躲过陆家转型时,她与哥哥自危无处可躲。
“对不起哥哥。”
陆蔺衍笑意及眼,温和耐心道:“怎么又说这些话,你是陆蔺衍的妹妹,以后不用同任何人抱歉,包括我,明白吗?”
后院穿走游廊,花苑植物繁多,唯独远处有棵枝繁梧桐越过院墙醒目。陆蔺衍身后一群人,他停步,抬手拨了拨廊檐下鸟雀。
青色毛羽在阳光下泛光,即使没有鸟笼,它也没想过离开。
“它很奇怪。”陆婉言道,“据说栖息国外雪山,爸爸让人把它扔在这儿。真是奇迹,三伏天都熬过来了。”
她转过身来,身边的哥哥早已走远,从身形动作看他垂首咳嗽,初秋的天不冷,偏令人觉得他身体比寻常人弱些。
正堂,镂空两层。
浓烈沉香尾随不散,陆蔺衍在步入堂屋时,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拿过桌上果子,新西兰空运来的小苹果,沁香抚过。
一道声音自楼间传来,威严沉沉,“回来了?”
陆蔺衍颇为遗憾回:“违您所愿。”
“你小子。”沉厚嗓音略带笑意,陆鹤南一身中山装,身后跟着两个家庭医护,但从面相看,丝毫看不出精神
陆蔺衍微眯着眼,终于看清他手上一张相片,半山腰小屋正设灵堂,焦点定格女孩脸上。
陆蔺衍冷笑,“爸爸,您可真饥不择食。”
陆鹤南睨他一眼,堂而皇之将相片打量,如同观赏一件替代品,半晌,他手腕一扬,难掩遗憾,“温茉?”
轻飘飘相片飘落在陆蔺衍脚边。
他弯腰拾起,相片上的人望着出门的黑棺,目光麻木悲戚,透过相片同他对视。
她说,我没什么值得你骗,如果有,不过命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