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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恋海棠 ...

  •   没有管电饭煲热着的饭菜和茶几上的苹果,她简单洗了个澡就出门了。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顾北梨大力关上小区门,似乎也关掉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暴躁和孤寂。

      那棵高达八米的海棠树上,白胖的猫还蹲在丫杈,俯视着海棠果子,似乎在做思想斗争。半晌,它动了动身体,想换个姿势攀身落下地时,老旧小区门那声“砰”的巨响,让它警惕缩起猫脖子,攀住丫杈的爪子更加稳。
      它浑身白得像雪,毛绒绒的,看起来慵懒又高贵。

      没有往树上看上一眼,顾北梨径直从海棠树下走过。软软低低的喵喵声响起,也不能唤回她的转头。

      海棠树后,一道轻轻的悦耳的呵笑发出,没骨头似的少年慵懒靠着海棠树干,微微扬了头,剪得细碎的刘海挡不住他眼睛,瞳孔里的胖猫藏在枝杈里,只露出半个猫头,不难想象它还盯着颓废少女幽怨哀愁的眼神。
      他拍了拍树干:“下来。”

      胖猫对主人没有防备,轻轻一跃跳到他怀里,支起一只猫脚踩住少年的胳膊,喵喵叫了几声。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蓬松的发丝散出了几分金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带着几分痞气,整个人懒洋洋的。
      他捡起一枚海棠果子塞进胖猫的嘴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眼角狭长,声线浅浅的,带着异样的撩人:“也有你撩不到的妹子呀。”

      夏天昼长夜短,期盼快点过一天的顾北梨走到街道上,四周是形形色色的人群,大家忙碌着,或者笑着。唯有她,穿着宽大的校服,踩着雪白的板鞋,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喧闹的世界里,仿佛她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从老旧的西街走到繁华的东街,高楼大厦林立着,她明明认识路,却像个盲头苍蝇,东撞西撞。

      燥热的夏风吹干了她的发丝,她走得有点累了,再次绕原路回旧小区。海棠树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小灯泡,因为日子过得有些久,缺乏维护,坏了后也没人修理,光线昏暗,朦朦胧胧,一盏灯亮一盏灯暗。
      顾北梨觉得糟糕透了,像是她的人生。
      也糟糕透了。

      循着光亮,她抬头看向三楼。一层有四户,只有她家的灯暗得像寂寥的夜空。她掏了掏口袋,有二十块钱,去了往常最常去的网吧,熟练给了钱,坐到靠窗的位置,开机,熟练地登录她的游戏账号。

      *

      翌日,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顾北梨,又错过了学子们晨读的美好时光。
      她落坐后,转了转脖子,觉得后颈还是有点疼。她平时虽然常呆网吧,可很少在网吧过夜。昨天溜达了太远的路,坐在网吧的椅子上感觉一双腿有两条筋在一跳一跳的,那种感觉很舒服,就不想走了。
      十点半准备回家时,眸光环绕了一圈网吧,这里人多,大多都是学生,虽然有股难闻的烟味,可她更讨厌家里的清冷。

      反正也没人管。
      她就呆了一夜。

      顾兔放下抽出来的英语课本,刚翻开了几页,她本来想预习的,可见同桌又要趴桌睡觉,轻轻凑近她耳边说:“梨子,你爸来啦。”
      同一瞬间,顾北梨趴在桌的头立刻弹起,顾兔心里庆幸没有靠她太近,不然她的后脑勺肯定撞歪她的下巴。

      顾北梨就这样背着书包,站起。第二遍的上课铃声正打响,顾兔拉她的衣角:“去哪儿?”
      顾北梨没回头,冷漠丢下三个字:“办公室。”

      环城初中三年级的教师办公室统一在二层走廊的尽头。路过一间间的教室,顾北梨的步伐依然不缓不慢,仿佛她只是去个厕所,并不是老师真把她爸给找回来了。

      这栋教学楼有些老旧,哪怕是清晨,滚烫的热气还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教师办公室也没有空调,呼呼的风扇声传了出来,还夹带着一声声如洪钟般的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是我没好好的教育我家的孩子。”
      “……”

      顾北梨从敞开的门缝往里面看去,七八张办公桌坐了一半的教师,大家都穿着得体,唯有站在严旭办公桌前的顾一山,满脸黝黑,穿着白色的工字背,脚踩人字拖,活脱脱的一个农民工形象,他背脊被生活压垮了,躬下的头卑微又无可奈何。他的话很响亮,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向了他。
      严旭几次想阻止他鞠躬都没能成功,又叹了一口气:“你听我说。”

      顾一山依然是鞠着腰,眼里透出悔恨,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道歉。严旭皱眉,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被两父女搞得没了办法。
      他受不了的拍了拍桌子:“你别说话了。”

      顾一山迷茫的抬起头,见严旭满脸不耐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笨拙又小心翼翼的道歉,眸光环绕周围一圈,搞不懂周围老师的神态,只重复说着一句“对不起”。但他显然觉得道歉更是错得离谱,声音降低了几分。
      严旭被他震晕的脑袋总算有了几分恢复,可头却更加疼了,这个学生家长是个残疾人,有耳疾,听不见东西,他想告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研秋递给他一张纸,语言温柔,认真询问:“你能看懂么?”

      这张纸记载着顾北梨初二到初三的全部叛逆行为,除了视老师如空气,上课睡觉,不好好学习,不交作业等等不良行为,还写了陈研秋希望家长能辅助学校,好好管教孩子的话,她习惯一些小故事劝家长重视孩子的教育,比如“无声的教育”“乌鸦反哺”“孟母三迁”等等来强调孩子教育的重要性。
      花了她一节课的时间写出来的。

      顾一山把纸张郑重接到手里,他盯了盯陈研秋的脸,又望向十分头疼的严旭,脸色更加迷茫。

      严旭单手撑着桌子,手捂住额头:“你不会不识字吧。”
      顾一山听不到他的话,比了几个不太标准的手势,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就是文化水平低,有些字不认识。
      严旭看不懂他的比划,脑袋发胀,死死的注视他,又极其挫败。
      顾一山见周围的目光略显诡异,又缓缓低下头,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他年纪不算大,因为没什么学历,只好去工地里搬砖,他皮肤被太阳晒得很黑,躬着身体道歉,像一只黑色的土狗闯入了被富人圈养的金毛的领地。他听不到他们的话,被他们鄙夷着,嫌弃着,只能躬着腰,接受歧视。
      顾北梨走了进来,她把那张她爸认不全的纸条撕成碎片,拉着他爸的手,比了个回家的手势。

      顾一拉住女儿的手,摇头,强迫她跟自己一起弓腰,道歉。
      严旭放下捂住脑袋的那只手,“顾北梨,你看看你爸爸因为你而来这里向老师们道歉,你知道错了么。”

      她神色冷清,好像她爸一样,听不到别人说话。严旭在心里给她贴了一个不良少女的标签,不想再管她了:“你回去吧。”
      她牵着顾一山,带他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陈研秋温柔的嗓音:“这孩子比较特殊,要一点一点慢慢教。”

      “我能做的已经做的,我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就耗尽光我十五年的教学热情。这丫头压根没法教。”
      严旭对她心灰意冷,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陈研秋却说不能因为孩子叛逆,就放弃她,他们是老师,应该帮助每一个孩子步入正轨,送他们上高中。
      两人争执了起来。

      顾一山虽然听不见,可老师们的恼怒和无奈都尽收眼皮,他拉着顾北梨不许她走,很坚持的说:“去道歉。”

      “道歉也没有,她就是一块烂泥。”一撮黄毛映入眼帘,少年身上的校服被改过,宽大的校服和校腿变得合身,眉眼间是桀骜不驯的流氓痞气。见顾北梨瞪他,他还做了一个鬼脸。
      知道她爸听不到,又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黄毛跟顾北梨住同一个小区,对她的家庭情况比较清楚,顾北梨的妈妈怀她时,找了个老实人结婚,大家都说她不是她爸的种。没过几年,她妈又勾搭了一个有钱的大亨,嫌贫爱富,抛弃了女儿和丈夫,后来又被抛弃回了家。两年前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很多传闻涌来,最广泛的一条是,她找了个有钱的老头。
      他们父女一个聋子,一个不良少女,挤在一块儿生活,家里乱跟狗窝似的,传闻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顾一山还愿意供顾北梨读书,是因为两人有身体交易。

      十五六的少年对于流言蜚语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黄毛笑嘻嘻的,眼里全是鄙夷和嫌弃。

      “道歉。”顾北梨话语冷幽幽的,跟插上冰刀似的,让黄毛心里有点儿凉。他怵了怵,又很快摆出一脸的无所谓,痞气得跟个二流子,让人想揍死他。
      “不道歉你敢咬我么。”

      顾北梨拳头握紧,眸光越发的冷,身上散发的寒气驱散了夏季的燥热。黄毛被她的眼神吓了吓,眉头皱起:“干什么,想打架呀!”

      “齐铭,你怎么又跟没爹没娘的野种站一起。”中年妇女因为在学校,音量没有拨高,可话语十分刻薄。在她话语最后一个字落音时,顾北梨挥动拳头,砸向中年妇女的略显肥胖的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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