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5、第五章 美人

　　眼前白蒙蒙的雾气渐渐弥散开来，阿藜眨了眨眼睛。这里光线柔和，但在灰暗的天空下走了那么久，她都不适应这环境温和的地方了。
　　头顶是蔓延到远方的湛蓝晴朗的天空，脚下是柔软的土地，清风从远处拂来抚摸她的脸庞，耳边传来几声零落的鸟鸣。
　　面前矗立着一方高高的院落，白墙红瓦。那琉璃般流光的瓦上，着的是分外妖娆的那种红色，被高大的白墙一衬更加迷人。这里连空气都像是在波光粼粼中浮动，有几丝若有若无的酥骨香味席卷在风中，一切都是那么似梦而幻，不似俗世风景。
　　阿藜觉得有什么粘到了脸上，伸手一摸，掌心粘的竟是一片粉色的花瓣。那花瓣随风又去，远远看去，似乎是那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染得天空都有一种微微的粉红，这让她情不自禁叫道：“仙境！”
　　怜妄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只是眸光微动了动，似乎并不在意一般，淡淡问她道：“你喜欢这里吗？”
　　阿藜把头转过来，认真地说：“喜欢。”
　　“那么，如果让你留在这里…”
　　“我有一个弟弟...比起这里，我更喜欢他。”
　　就算只有朱墙的一方天空，她也舍不得阿既。
　　听罢，怜妄的眼眸黯了黯，低声道：“那么，就快些随我进去吧。”
　　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似乎脚下大地在振动。本以为是自己被这香气熏得头晕眼花了，她定了定睛，却看见那白墙中间的空气漩涡一般旋转起来，显露出了一个缀满门钉的朱色宅门。门本就高，上面又置了两枚不知什么材料制的巨大异色兽面衔环，颇是气派。
　　此处是谁的宅邸？不用问，自然是那个寻找自己的人的宅子了。阿藜暗暗在心里揣摩着，这样的宅子里面究竟会住着怎样脾气的人，他又会不会放自己回去；想着想着脑子更累了，便暂时把那人拟作一个纨绔公子放在心里，抬头看向怜妄。
　　谁知此时的怜妄倒比刚才更是奇怪，没有说什么，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兽面。说的夸张点，他整个人几乎都像廊柱一般直直地立住了。
　　阿藜移开目光，数着那门上的金色钉子无聊地等待着。可没等她数到三排，没有轰然打开的声响，那门便静悄悄地滑动打开了，只见一个容貌堪称绝色，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的女子亭亭玉立在门后。
　　“司君等候多时了，还请两位随我来。”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整张脸除了说话动动嘴唇，偶尔眨眨眼睛，就完全没有别的变化了。阿藜料想若是这样世间少有的美人，那她笑起来定当是倾国倾城。谁知这个美人却那么吝啬自己的笑容。
　　美人已经转身向里走去，似乎在引路，阿藜也随之往前迈出一步，自己身后却没有感受到怜妄的动身。她刚想回头招呼他，却发现身后早已无人。
　　原先他站着的地方，只空留几片飘落在地的花瓣，被微风卷起飞向远方。
　　怜…妄？
　　在她回头的间隙之中，美人已经又走出了一两步，而且，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她似乎完全就不在意身后带的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阿藜踌躇了一下，顾不得怜妄又去了哪里，说来说去，总归是他把自己丢在这里了…她急匆匆地望着那窈窕的背影追了过去。
　　微风吹起，眼前美人步履轻盈，环佩鸣翠，在九曲回廊中走得是别样的自在优雅。但与这大家闺秀般的姿态与衣装有些不搭的是，她一头乌发上只有一支简简单单的玉簪，挽着普通的云髻。那玉簪也只雕作蝴蝶戏荷之样，并不华丽。
　　阿藜盯着盯着，忽然发觉自己的寒酸。当初还有侍女来为她梳洗，后来她随意挽一个发髻便完了。如今看来，自己一头长发披散还带点水汽有如女鬼，不知道这样子见人算不算突兀了人家。
　　思来想去，她一边快步跟上一边费力地理了理头发，可是手头连根绳子也没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也只好无奈地顺垂至腰了。
　　“那个…”阿藜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美人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款款往前而去。
　　“那个…”阿藜提高声量，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震了一下。可是美人还在继续走着，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她虽然走路姿势优雅，但速度完全不慢，阿藜出口问这两句的间隙，她已经走出数十步远。阿藜只得忿忿地闭了嘴，踏着小碎步跟上她。
　　“请你在此等候片刻，司君已往这里来。”走过不知几个长廊，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之中，美人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阿藜说道。
　　阿藜一声“多谢”刚刚出口，便发觉周围竟是一片盛春景象。
　　只走了下神，那个美人也不见了。周围安静了下来，一只百灵鸟从她头顶掠过，清脆的啼声穿过耳朵。
　　“不要费心和她说话啦，她是不会回答你的。”阿藜正愣着神，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婉转温柔，娇媚无比。这是一开始对自己和怜妄说“进来”的那个女子！阿藜有点紧张，她难道就是那个美人口中的“司君”吗？
　　“司君大人…”阿藜慌忙转头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不觉后退一步，却正好碰到一个物体。转身一瞧，正是一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虽然这个女子身材婀娜多姿，应该也是个美人，不过很让阿藜疑惑的是，自己不知为何，总是看不清这个女子的面庞。
　　与其说是看不清楚，倒不如说是更奇怪的——虽然五官都很清楚，但只要把目光稍一移开，就完全无法记得。
　　“我不是司君。”女子微笑道，“我是这个酒楼的管理者之一。”
　　酒楼？
　　“这里是人、鬼、妖三界的交界之处，称为夜泽。这里虽然说是在每个界中都占一部分，可其实是悬于这三界之外的。这里的酒楼，便作为鬼界沾染阳世，或者妖物寻求平静之处存在着。”她转头看向庭院之外，“这里就像是黎明分界前的夜色，因此这个酒楼名作夜泽。一般来说，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但如果误入这里，结局就是成为妖物的饲料。”
　　“可是我也是人类…”
　　“你是魂灵。”女子打断了她，“你灵魂的重量，足以将这里的花踩碎。你还是生魂。”
　　阿藜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注意到自己脚边沾染了几朵被踩碎的小花。
　　“我想你一定还不知道谁是司君吧。”她笑了笑，“司君是这个酒楼最顶层的管理者，刚才引你进来的人便是司君的贴身侍女茶婉。她不说话，是因为她只会执行司君的吩咐。”
　　“那么，请问怎么称呼…”阿藜得知面前的女子是管理者后，虽然女子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但她还是有点胆怯。
　　“对我来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轻易告诉别人，所以我的名字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称我为管理者大人。”她微微皱眉表示抱歉，“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管、管理者大人，我叫阿藜…”
　　女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细腻光洁的手指将几丝被风吹起的细发抚得服服帖帖：“阿藜，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