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45、第四十五章 冲突

　　小孩进入了神境。
　　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被神息完全包围。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只觉得比起九寻宫大人的妖息，这气息太过神圣，甚至有些让人厌恶。但同时，这气息里却还有些不明的邪气。好像是它自带的，并不是他人侵入造成的。
　　一只彩翼的鸟儿飞了过来，用黑色的小眼珠瞅着他，不住地鸣叫着。他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那鸟儿扑扇了下翅膀，便飞走了。在平常的时候，他无论做什么动作，连一只虫子都不会被惊动到。可是，在这神境之中，他的技能似乎不能完全展现。
　　他讨厌鸟儿。但是他的名字叫做乌鹑，他本人也好像——或者说就是一只黑色的、矮小的、灵巧的鸟儿。他被九寻宫派来寻找封印之地的确切位置，因为九寻宫认为，只有他才可能毫无声息地打头阵侵入夜泽酒楼。当然，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和乌鹑搭档的是沈翠春，那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老东西。乌鹑不知道她作为妖怪为什么要起一个带着姓的人类名字，但是反正他不喜欢她。他就让她看守那些侍女，自己独身进入神境。
　　九寻宫说，漫朱是掌管春日艳阳的神明，他在神界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喜爱人世间的生活，所以他很有可能把封印之地的关键之处藏在人世常见的物什之中。他试着四处查看了一番，可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奇怪异兽，就是没看见什么特别有人情味的东西。
　　乌鹑自己是不信什么神明的。他出身上古妖燕之族，家族里也不是没有妖神出现过。但是那神明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就是厌恶。当然，这些是他的私事了。他如今保持孩童形态，也是拜自己家族里的妖神所赐。
　　乌鹑又走了几步，一直没有被窥探的感觉，看来漫朱可能对自己的神境过于掉以轻心了。他干脆仔仔细细地探查起来。
　　但是，耳边突然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个脚步，并不像是什么特别有实力的人物的。乌鹑弯下腰来，躲在草丛后，慢慢地朝后退去。他看到了那个身影，是自己方才击倒的那个侍女。自己的确没有关紧门，但她怎么敢这样进来？
　　等等，她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
　　他双眼圆睁。
　　乌鹑被称为妖贼，不仅仅是因为他盗窃技术一流。要想盗取一个东西，当然要先知道它是否值得自己出手。他从小阅览无数奇珍异宝，或许是天赋所赐，只要是宝物，他就过目不忘。乌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上次见到那颗墨绿色的宝石，是在随家族里的妖神拜访一个执掌命运的神明的时候。
　　而那颗宝石，当时正嵌在那个神君的扳指上。
　　那个宝石确实漂亮夺目。自己那时还年轻，就不住地看。妖神呵斥了自己的无礼，那个神君却对他温和地笑了，说：“你想玩这个？这个不能随便玩的。”
　　“真是失礼了。”妖神说，“他就喜欢玩这些珠宝之类。没有出息。”
　　“你来看看。”神君笑着说，让乌鹑去到他的身边。神君的气场很让人舒服，乌鹑一靠近，便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丝信任。神君让他触碰了一下那个宝石，他只觉得那物事冰凉刺骨，似乎刚从万年冰窟中拿出一般。
　　“这是吸取灵魂生机的石头。”神君道，“甚至连一些法力较弱的神君触碰它，都会被吸取神息。”
　　乌鹑害怕地缩了手，神君又微微笑了，说：“莫怕。如今它认定我为主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那么，它会伤害神君吗？”乌鹑不禁问道。
　　妖神冷眼看着乌鹑，对神君说道：“我家孩子不懂事，神君不要怪罪。”
　　神君收回了手，没有回答乌鹑的问题，只是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慰。“无妨。”
　　一个小小侍女，怎么敢轻易使用那宝石？除非，她并不是那匕首的真正主人。乌鹑稍稍放宽了心，但那侍女走近了这边，他才察觉到那匕首上似乎有着沈翠春灵魂的气息。
　　糟糕，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若是被那宝石伤了…
　　乌鹑心念一动，转身就跑。他身轻如燕，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不发出。跑了几步，四周的草叶变得茂密起来，似乎在阻碍自己的行动。他分辨不了方向，心中有些慌乱，但越过一片灌木后，突然豁然开朗。
　　他看见了那百花秋千。

　　桃夭写了密信给茶婉后，手里拿着那把匕首走进了神境。
　　她并不惧怕杀人。如果死亡是定局，那么她绝不会让这个定局落在夜泽这边。但是她走了几步，察觉不到别人的气息，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人闯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是她看到地上散落的那些宣纸的时候，已经彻底愤怒了。
　　她抑制住愤怒，双手颤抖着捡起了它们。有几张纸上的名字已经彻底消失了。也就是说，她们灵魂受损很严重了。虽然还没有死，但也近似死亡了。
　　大多情况下，死去的人会强制进入轮回，去到鬼界，接受地府的审判。但是在夜泽这里，在漫朱神君设好结界的夜泽这里，每一个魂灵都得经由漫朱神君的手过，才能顺利离开。
　　桃夭曾经目睹过一次这个场景。那时，漫朱神君正在送走不幸身亡的侍酒师的魂灵。她看到侍立一旁的茶婉面无表情，而漫朱神君手执招魂幡，泪水早已流了下来。
　　桃夭相信他是真心喜爱生命的神灵。不过，她一直不明白，这样的漫朱，为什么要设立侍酒师这一职位。
　　不过，至少现在她不能允许夜泽变成冤魂的囚牢。
　　还有几张还是完整的，难道不需要那么多侍女的力量，就能破坏神境封印？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方法？
　　她清点了一下，溪藜的还在，不过颜色变浅了一点。她闻了闻，溪藜的血的味道变淡了。至少，还好名字没有消失。她仔细地收好了剩下完好的几张宣纸，然后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后门。
　　她要复仇。

　　是秋千啊。真是有情调。是人世间小女儿的物事。她们春日里快活地打着秋千，的确是一幅好景色。
　　乌鹑想要走上前看看，一群蓝色的蝴蝶却立刻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扑向了他。他胡乱扑打着蝴蝶，同时也察觉到那秋千的危险——那不是他力所能及之处。
　　不过，已经查到了这里，也差不多了。回去向九寻宫汇报一下，剩下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乌鹑四处看了看，正打算离开，肩上却一冷。
　　黑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剧痛随之袭来。他惊诧地回头，正看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瞳。
　　他再低头看了看地上，他的手臂躺在离自己不远处，还在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