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43、第四十三章 暗流

　　溪藜深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魔君是…”
　　妖是天地灵气化生或附于物上而生的精灵，而魔却是邪气凝聚而成，所以多数魔界之人嗜血成性，四处为患。人在六界之中看似最为弱小，却最具有修仙的灵窍，也占据一方天地。而魔君本该是邪气化生的，为何洛渊魔君却说自己…
　　洛渊把目光从远处转移回来，认真地看着她，又说了一遍：“我是人。”
　　然后他就这样用淡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溪藜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其中毫无邪气，而是温和与平静。虽然被这样温柔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感受不到什么威压，只是如沐春风。
　　洛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她说这件事情。不过他也隐约察觉到了，眼前的女孩似乎并不惧怕自己。没错，他的□□只不过是人类之身。他拥有的魔君的力量，也是向一位神明求来的。为此，他几乎赌上了一切。
　　说说也无妨，没有人会相信的。他这样想。
　　溪藜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眼睛微微笑了，说道：“洛渊魔君是人又怎样呢。魔君你原来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都很好。无论你是什么样的魔君，也都是你啊。”
　　她原本就有些奇怪魔君的样子，也在后花园里对那个钟栾之说过。她现在却突然觉得，魔君究竟是什么人根本就不重要了。而那双好像会说话的浅褐色眼睛，眼底流转着蜜色的光芒的眼睛，此刻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一直以来受到魔君的照顾，我非常开心。”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不禁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我也希望，魔君不要有什么烦恼。”
　　她对洛渊眨了眨眼睛，洛渊似有所悟，也移开了目光。
　　溪藜觉得，这个魔君，认真严肃的时候是吓人的，可平常的时候，有这双浅褐色眼睛的时候，他都像一个有些稚气的人类少年。而在少年气的背后，他也有着几分落寞。溪藜不知道这份落寞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义。她只觉得他有些像同龄的人，虽然不是很亲近，但绝不疏远。
　　洛渊突然伸出手，敲了一下斗笠的边缘，溪藜连忙扶住斗笠，急道：“溪藜在说真心话，魔君就不要寻我开心了。”
　　她抬起头，面颊微红，却正看见那少年笑了。他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嘴巴毫不顾忌仪态地张开，笑得十分爽朗。
　　“你是从夜泽偷偷跑出来的？”笑完，洛渊似乎轻松了一点，随意地问她，“我可不觉得你是来办什么事的。”
　　溪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从上次被抓走之后，酒楼里就当没我这个人了。我实在是闷得慌。”然后，她回想起洛渊的车，好奇道：“那魔君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洛渊再次望向远处，道：“我出来散心。夜泽那里也让我闷得慌。”
　　溪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洛渊却意犹未尽一般接着问道：“出来那么些天，萧问逸那家伙没为难你吧？”
　　哎？魔君怎么知道是萧问逸把自己掳走的？溪藜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人倒也不坏…他把我送到这里疗伤了。”
　　原来如此。有了神君的祝福，那个萧问逸也无可奈何啊。洛渊忽而起念，转身说道：“这里阳光甚烈，我们去林中走走吧。”
　　溪藜摸了摸手腕内侧的花印，又想起那通行符咒上的保护，便安了心道：“也好。”

　　回房歇下的桃夭突然发觉，过了好些日子了，萧问逸还未来找自己。她心里一阵难受，她以为他不会再这样赌气了，果然他还是没有原谅过自己。
　　他们一方杀掉了自己如同父亲一样的师父，师父也伤害了她原来最爱的人。就算一开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埋藏甚深，以后也一定会渐渐地萌芽，受到各种外来的促进，最终结出无人愿食的苦果。
　　般其之战结束后，她为了帮助稳定毒势，随萧问逸回到了天祀司。一开始的每一次发作，萧问逸都如同野兽一般肆意撕咬，将她弄得遍体鳞伤。萧问逸心中也十分痛苦，但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在偶尔的安宁时候，他们只会静静地依偎在窗边，彼此不发一言。萧问逸会轻轻地吻她的尖耳，用脸颊触碰她的脸颊，但都如同在抚摸一个珍贵的物事一样，不敢用力。
　　桃夭还记得萧问逸在自己膝上静静睡着的样子，凌乱的发丝，微红的面庞，温热的气息。窗外鸟语花香，格外残酷的天祀司在此时似乎也变得温柔宁静，让她恍然认为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岚山道观的那个时候。那个她还是只初开灵智的小狐狸，萧问逸会冒险采草药给自己吃的时候。
　　后来，在某一天，白寂约她在天祀司的偏房后院见面。桃夭赶过去的时候，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她不禁往后院的深处走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她宁愿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画面。
　　想到这里，桃夭从榻上起身，从自己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那把匕首。宝石依旧泛着墨绿色的光芒，好像一只怪兽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漫朱司君好好教给自己的它的使用方法，她经常会仔仔细细回忆一遍，但她从未真正动过手。
　　钟栾之和自己说过，下一次转运之祭已经不远了。萧问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参加。他若是回得来，她就使用这把匕首。如果回不来的话…
　　这把匕首就给自己用了。
　　所以才要离开夜泽。不能给此地带来无谓的因果。
　　萧问逸，我此生遇见你，我不后悔。但我早知如此，就宁愿不遇见你。
　　桃夭关上房门，准备去楼下查看轮值表上的安排。她忽然察觉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仔细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桃夭继续往前走，后脑却尖锐地一痛。她未来得及叫出声，便晕倒在地。
　　一个身着布衣的小孩从廊柱后走出，迅速地将她拖进了旁边的房间。房间里同样是一个晕倒的侍女。她在房中更衣，却被袭击，这个房间便成了小孩的据点。
　　桃夭被扔到一边，小孩迅速地检查了她的手里和口袋，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可当他搜到她胸口的暗袋时，他发现了那个布包。
　　那是茶婉给桃夭的布包。
　　小孩嗅了嗅布包，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还是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再查看一番，他一无所获，便叹了口气，开始在房间里搜寻。

　　白寂到达了岚山道观，四处巡视了一番，最终来到了安放道长遗体的后堂。怜妄陪着她拜祭了道长，她没有再哭了，面上只有一种面对宿命的无力和平静。怜妄心里也有着无尽的无奈，只是也无法说出。
　　外门弟子都应召回来了，已经将四处清扫完毕，只是一些事情还未安排妥当。而山上那些被法术侵蚀的草木生灵，怕是一时无法恢复。
　　她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月前解救的那个哑巴孩子，心里有些忧虑，问身边的人道：“那个哑巴孩子呢？”
　　身边的弟子回答：“他失踪了。可能是也被九寻宫…怕是九死一生。”
　　白寂叹了口气。但她心里也清楚，那个孩子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