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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慕神 ...

  •   “寻宫大人,魔君应该没有察觉。”
      钟栾之恭敬地对九寻宫行礼。半晌没有回应,他抬头看了看端坐在殿上的九寻宫,目光从他端正的容貌上滑向他墨绿色缀着金边的袍子,再缓缓回到眼前的地面。
      九寻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何尝不知道洛渊在自己这里有卧底,但他不打算把卧底揪出来。正好,让他们得到错误的信息。偷取漫朱的神息?那种东西,怎么会让他九寻宫费劲心力,真是一群没有脑子的庸人。他换了个姿势倚靠着椅背,开口了:“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钟栾之退了出去。
      他是寻宫家第九代当家族长。
      寻宫族每一代都会采用将寻宫作为名字的方式来作为继承族长之位的证明。候选者成为族长后,便不再拥有原本的姓名,而是会以一个代表世代的字置于新名的首位,表明是第几代,再加上寻宫二字,即为全名。
      但名字的首位一般不直接使用数字。一代的族长叫做首寻宫。二代的女性族长叫杏寻宫,因为二月是杏月。
      原本他可以叫玄寻宫,因为九月为玄月。但他不。他眼睁睁看着几代族长鞠躬尽瘁,却依然未能让寻宫一族东山再起,心里早就对阻力的规矩有所厌恶。为了避免一群老古董的反对,他保留了改名的传统。但他就叫九寻宫,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干脆利落。
      寻宫家族的第一代,首寻宫,是堂堂的神君大人,所谓的上古妖神。但是他妄图取得通天神力,走火入魔,堕入彼岸之渊。此事除每代族长知晓之外,密不外传。所以对外来说,首寻宫仍是荣耀的所在。
      但是随着时代变迁,家族血统混乱,寻宫家族已经可以说是在苟延残喘。他想要重振寻宫一族,首寻宫的力量,他必须冒险借来一用。
      想要进入彼岸之渊并不容易,想完好无损再出来更是难于登天。他心里的打算未和任何人说过,但他偷偷查阅上古典籍,终于寻得有一人曾进入,最后只披轻伤而出。
      九寻宫思忖再三,决定铤而走险。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如此…

      白寂身体完全养好之后,怜妄却没有要带她离开小镇的意思。一日傍晚,二人在桌边无言对面而坐,怜妄一直盯着白寂的面庞,白寂却低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寂。”怜妄终于开口了。
      白寂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看他,转而又低下了头。“白寂,萧问逸这一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怜妄像是怕惊醒她一样轻轻说,“你也不和他好好告别。”
      “不过是个浪荡少年罢了。”白寂终于开口,“有什么可告别的。”
      怜妄苦笑,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心里对萧问逸一定有所挂念。在上一次转运之祭的时候,他与萧问逸就认识了,但他和白寂二人之间的纠葛,他却不怎么清楚。他只知道白寂在岚山道观与萧问逸结识并一同来到天祀司,最后二人分道扬镳。
      “那么为什么你为他作出如此牺牲?”
      白寂沉默了一下,怜妄却察觉有些不对。她好像很想倾诉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很厌恶他。但是随着与他和桃夭三人一起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人。在去往天祀司之前,她进入山洞修炼了最后一年道法,出来时便看见萧问逸和桃夭携手而行。她心如刀绞,但也知道他们两情相悦,无法拆散。她封存了自己的心事,随萧问逸去了天祀司。
      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桃夭与他决裂了。虽然白寂与萧问逸相知甚深,也似乎有了机会,但她从未将他的心俘获。
      “儿女情长之事罢了,司君不要多过问了。”白寂最后云淡风轻地说。
      怜妄仔细回忆了一番关于萧问逸的事情,在其中依然没能寻得白寂的参与。倒是从多年前的讨伐大妖的战役里,他回忆起来有个狐妖,好像叫做桃夭,似乎与萧问逸关系不太一般。他心里猜想白寂无法插足。他猜的这倒是挺对,但也不敢说出,只干笑道:“缘分不能强求。”
      还有鬼界的转运之祭得去预备,但这次他把大权都交与萧问逸去办了。他有点厌倦这种仪式。他本就不是祀官。
      白寂也不知道自己身归何方。她暂时不想回天祀司,那里都是她与萧问逸的回忆。
      怜妄却开口了:“去岚山吧。”
      “岚山不是已经…”白寂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有些难以面对。怜妄道:“我已经通知了寻找岚山的人去处理事情,现在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你虽然离开岚山多年,但毕竟还是那里的高层人物。你在那里,会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是啊。道长…不,父亲,也不会希望自己如此阴沉逃避下去。白寂站起身,望了望天色,“今天有点晚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怜妄点了点头。
      “那你呢?”白寂突然反问,“你为什么要随我去岚山?”
      怜妄叹了口气,道:“我有一个想见的人。”
      白寂和衣卧下,却无眠。怜妄在屋外廊下站着,抬头仰望着夜空。他在生死簿上看过不少的恩怨情爱,早就习以为常。短暂的人世之间,如何能有永恒?什么都不过是一场大梦。他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只不过迷失梦中之人。
      自己也曾向阎君央求过,是否可以将自己进入查察司之前的事情告知,阎君却说是他自己要求不再记得的。看来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怜妄这个名字,是阎君与自己共同决定的。阎君让他大公无私的同时要记得怜爱生灵,他却加上一个“妄”字,犹如恶作剧一般。妄,是混乱胡乱之意,还有虚无的意味。他看过这许多事情,与其说是怜爱,不如说是嗤笑这上天的胡乱安排,觉得这一切都是虚无。
      想到这里,他想起自己曾受漫朱之托,领一个小女孩的生魂进入夜泽。她拿“怜妄”二字开玩笑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不大舒服的。也许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怜惜那些乱七八糟的悲剧。甚至于有时候自己想制造一些混乱的东西。
      所以在脾气的控制下,硬是让那女孩当了侍酒师?
      怜妄摇了摇头。也并非如此。
      正想着,白寂从屋中走出。怜妄转身,见她发丝微微凌乱,也许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月光之下,她望着怜妄,眼睛中也落了零星碎光。
      怜妄没有开口,也只是静静望着她。他知道这个孩子想对自己倾诉些什么,但他不想遣散她那微小的勇气。白寂走到他身边站着,他收回目光,重又投向头顶的夜空。
      白寂康复后,身上的道意阳气也渐渐恢复了不少,灼得他有些难受。白寂好像也知道他受不了,稍微离他远了点儿,试探般地看看他的表情。怜妄点了点头表示没事,但依然没有出声。
      一个一直以来平静冷漠的人该会如何舔舐自己的伤痛?越是装作没事,越会难以承受。
      “怜妄,如果我讲一个故事,你会不会愿意听?”白寂终于开口了。
      这故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怜妄抬起了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有些犹豫。白寂却靠到了他的手上,说:“偶尔这样似乎也很好。”
      “我会听的。”怜妄微笑。
      “不是我的故事。是萧问逸和桃夭的故事。我是旁观者。”白寂说,“也许这个时候和你讲这些不合适。但我一旦回到岚山,我就必须担起岚山的责任。我无法再软弱。”
      谁没有软弱的时候?怜妄没有这样说,而是轻轻,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道:“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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