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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青梅 ...

  •   吴驹放下鼓槌的时候,身边围着的人群也轰然散开,只有零星的几位同学上来改节目信息。
      紧跟着补上的是个女生,头发刚盖过耳朵,齐头帘下面是张娃娃脸,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临危受命过来报名的。
      吴驹灌了一口矿泉水,摸着耳钉壮胆,拉来凳子和她对头坐,四处躲她的眼神,小声笑着问:“你真不考虑进我乐队了?现在进队有惊喜等着你。”
      他说话的声音干瘪又青涩,神态上却表现出十分的熟稔,似乎和她熟悉到能立刻从对方的反应中洞察到什么。

      然而听到这句话,丘元夕只是摇摇头,随后鼓着腮帮子坐了下来。
      她的确对吴驹再了解不过,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混在一起,初中还分到一个班里,只不过那时候吴驹在全年级就小有名声,因为性格开朗多才多艺,是班里的香饽饽。相比他的少年成名,丘元夕就只能属于是后起之秀,中考她超常发挥考上全区第一,才开始崭露头角。
      高中两人虽然不再同班,但吴驹还是在小区门口等她一起上下学,这种风雨无阻的等待一直持续到上学期元旦表演节目前夕。

      丘元夕填完节目单后两手托腮,一本正经地看着吴驹说:“当时我来面试就是你把我刷下去的,还说我不比谁差,只是你乐队不要女生,永远都不要。我真不知道你的偏见是从哪来的。”她的声音和长相严重不符,不说话时是一块小蛋糕,说起话来像掺了钢铁的夹心小蛋糕。
      “你别生气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吴驹故作轻松揪住耳垂,心虚地斜眼看旁边,“现在乐队不要男生,好不好?永远也不要。”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丘元夕把笔还给他,“但是人能拒绝同一个人两次,咱俩没可能和好了。”

      丘元夕走后,吴驹两只手托在后脑仰靠着墙,用手砸完军鼓又掀了一下吊镲,把自己坐着的这一块小地方搞出锣鼓喧天的喜庆,最后振作精神站起身拿着鼓槌朝后扭头,瞥到关漫失魂落魄地坐在钢琴前练曲子,他身边没有一个队员。

      五月的尾声接近,放学后关漫和排练的同学留在教室商量排练时间。
      这群人音乐素养参差不齐,十二个女生被简单地分成女高声部和女低声部,在右手边的空座坐了两排。剩下四个男生坐在左边,其中有班里和关漫用垃圾桶作对的体委,他说话是低音炮,被迫留下唱男低。

      关漫兴冲冲地把排练时间和练声计划说完,学着陈蓉的姿势撑在讲座上,问大家有什么问题。
      下面十六个人呆若木鸡,各做各的事,像一场刻意的孤立。体委跟旁边的哥们背上书包不耐烦地等待解散,看了看旁边女生们的脸色,抱怨地自言自语:“有什么可排的?”
      女生们交头接耳,一位代表弱弱地举起手问:“咱们排练安排这么多,能不能拿到名次呀?”
      马上有人附和着说:“对啊,一班民乐合奏、五班吴驹打鼓、十一班女团舞,咱们班节目不能打的,能改一下安排吗,我们还要写作业复习呢!”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逐渐盖过关漫回答的声音,众人愈发群情激愤,背着书包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关漫企图鼓励同班同学,拿着谱子也往外走:“但是咱们肯定比二班厉害,他们班让钟万结演火车头,一群傻子!他们赢不了了!”

      座谈会不欢而散,关漫郁闷地下楼,到一楼台阶前面,发现二班才刚放学。钟万结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他换了位置,现在正坐在靠窗的一排。关漫离开窗户,侧身站在班门口等他,丁程友先拎着篮球走出来,关漫马上稍后半步:“丁哥。”
      丁程友刹住车,像是排长队突然被叫到号一样身前身后各看了几眼,然后迟疑地扶好眼镜:“你等钟万结的吧?”
      关漫点点头。
      “那我走了。”丁程友大义凛然,两只手掐住球身,说着就往车棚的方向拐弯。

      弯道两边的洋槐树吐了新绿,树影在灿阳下铺成一张繁密的网。关漫在槐树下的报亭买了两根小布丁,递给钟万结一根:“今天热死了,来一根。”
      “你吃吧,我没那么热。”钟万结没有接,手还在车把上握着,就被强行塞了根冰糕。
      “那你先帮我拿着。”关漫敞着校服大步向前,颊边还有汗,叼着小布丁口齿不清地说,“你吃了又怎么了?就当你修MP3的谢礼呗。”

      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钟万结没说出口,只是侧头看看他,马上又扭回来,连眨了几下眼睛:“今天你们班放学也不早。”
      “我们早放了,拉他们排练来着。根本没人听我的,我谱子白开完了。”关漫校服袖子撸到胳膊肘,边说边吹风。

      “你迟早都要开完。”钟万结说,“你已经领先了,我们班现在还没开始排练。”
      “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就这次大艺展,你们班不在我对手名单里。”关漫轻蔑地笑笑,“要是他们没让你演火车头,没准我们能碰一碰。”
      “我们班是为了送分去的。”钟万结侧头看他,配合地问,“请问我需要演什么才能让我们班进你的名单?”
      这问题有点难度,关漫没看过《小马王》,他没过脑子随便想了一圈,真心诚意地说:“你去演马王呗。”

      “谢谢你的肯定。”钟万结抬起头,“当初为什么选合唱?”
      以他的水平和音乐素养,弹几首大曲子随便糊弄过去都可以。

      一提起合唱,关漫就觉得嘴里的小布丁像团堵塞嗓子的棉花絮,他抬手搓头发说:“对啊,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早知道不报了!可能是因为我妈觉得我没能力吧,她老是怀疑我。不过虽然我视唱练耳没问题,但是合唱光我使劲也没用,得看他们几个练得怎么样。蓉姑娘也不让我天天去音乐楼,她说我这样下去不是文体两开花,是问题两开花。再说我都搞这么大阵仗了,要是最后没弄好,明昭就得给我当爷爷了。”

      “有自我怀疑的时间不如继续排练。”钟万结说,“你可以弹给你们班主任听,她会改变想法的。”
      “她要是能来听,我就能保送清华。”关漫越想越气,吸溜两下吃完小布丁,垃圾袋攥在手里,尴尬地扭过头对着他笑笑。
      “给你。”钟万结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伸手把小布丁递给他。

      “下次再请你。”关漫只不好意思了两秒,他一个大跨步跳过井盖,“钟哥,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就这次大艺展,要是我们班第一,暑假你……”
      “不打,你自己写暑假作业。”钟万结把歪向关漫的车把拧回去,开口打断他。

      “不是,我哪能让你给我写暑假作业啊。”关漫觉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急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说,“你听我说完,我想爬山,刘姨说你家有山,暑假能去你家玩吗?”
      话刚说完,钟万结愣了一下,自行车直接推到树坑里撞上了树,狠狠的“哐当”一声。

      车筐略有些歪,但不影响装书包。这条槐路在对话声中不知不觉走到尽头。
      关漫一路滔滔不绝,把自己关于节目的伟大构想说了一遍,甚至获奖的感言也说了一遍,然后一头扎进布置得紧锣密鼓的日程里。
      在参考过钟万结的意见后,他决定把排练分成两组,错开时间单独唱,一三女高女低,二四男低,星期五大合唱。

      然而计划的实施并不顺利,体委的不配合是意料之中的事,男低声部的进度一直落后,关漫把录好的音频发在合唱小组群里,消息都像石沉大海,半天没人理睬。
      唱衰的还不止队员,班主任陈蓉对大艺展有刻板印象,每次自习课她看到空落落的座位,脑子里都浮现出高考倒计时的天数,于是又把关漫叫到教室外,语重心长地劝导他说要分清主次,期末考试日渐接近,不求突飞猛进只求稳中缓进,到时候暑假里要什么有什么。
      关漫想了想,异想天开地问:“老师,那我要是大艺展得奖了,能不来开家长会吗?”
      陈蓉叉住腰,怒气冲天地说:“你再和我说这种话,今天放学就把你妈妈叫过来。”

      时间到了六月初,高一高二彻底开始大艺展的排练,每天放学后各班都留人在教室彩排,音乐楼的钢琴要提前预约才有份。
      七班每天放学都只有几个人留在班,关漫抢不到琴就在班里带女高女低唱谱子,来来回回坚持上几天,两个声部总算培养出些默契。
      关漫尝到一点甜头后更卯着劲练琴和研究练声曲,女高女低排练完,他留在班里听录音找问题。楼下几个班的门陆续锁上,他才从班里离开,走的时候已经有校职工开始检查各班离校情况。

      教室内,一高一低的声音像是两条岔路上淙淙的小溪,久而久之汇聚成有力的和声。声音从音乐楼传得很远,放学路上甚至都能听到微弱的旋律。

      六月上旬高三的学生一走,整个高一高二终于撕了道封条,以往不敢大声排练的节目重获了声音。二班这天放学后留到音乐楼排练,钟万结举着卡纸叠成的火车头配合音乐转了几圈,从出场到下场用不到一分钟。
      他们整个班倾巢出动,玩得不亦乐乎。临散场前,几路人马嚷嚷着跑到其他班排练场地刺探敌情,又不约而同地停在隔壁音乐教室门口,里面传出和谐的和声。
      钟万结挎上书包跟在后面听着,等前面一伙人全都散开,他静静趴在窗边,看着屋里关漫又弹琴又指挥,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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