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兄养了猫》青色菜叶

8、如何变成他的小猫

　　清晨，推开门。

　　入眼之处白茫茫的一片。

　　几片雪花悠悠地顺势飘进门。

　　余代带着几分惊喜，回头提高一点声音道：“月照，外面下雪了，出门看看。”

　　屋里面照样是没有回音。

　　从门口的地面抓起一把雪，软绵绵的，能清楚看见每一片雪花的形状，精致脆弱，贴近手掌迅速被体温融化成雪水。

　　余代试图鼓动月照起床：“天天躺在那里的话，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变成病猫。”
　　“现在外面一个脚印也没有，你现在出门的话，我可以把第一个脚印留给你。”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不起床的话，我就自己出门逛逛，不带上你，原本想要和你一起去看看的。”

　　被子动了动，月照似乎是被说动，晃晃悠悠爬起来，停留一会儿，稳住身形，从床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已是人形。身着黑色锦袍，绣着图案怪异的暗纹，脖子上戴着一个白色小毛领。

　　脸色有点苍白，他已经在床上趴了大半个月。
　　犹犹豫豫朝着门口走过去，停在余代两步远的距离。

　　余代眼睛一亮。

　　终于把这个小祖宗哄下来了，这不是身体好着呢嘛，天天在床上睁着俩眼有什么用。
　　不过为什么变成人形，他是想要月照在外面留下一行梅花印来着，变成人形不就只能留下来脚印，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湖水绿的眼睛瞟过来，红润的小嘴如今失去血色，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要把我赶出去。”

　　心里一惊。
　　怎么发现他想要把月照赶出去的？
　　他的心思这么明显么。

　　面色仍是不显，道：“你一直在我这青安山有什么意思，从哪里来去那里不好么，我再者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月照手渐渐握成拳，踌躇道：“三乌死了，我没有地方去了。”

　　余代并不诧异，月照能落次境遇，三乌肯定是出事了，又听月照接着说。

　　“你把我交给三乌以后，我们没过多久就被追杀，三乌为了保护我丧生，我的珠子真的丢了，你白白给我修补。”

　　说的是让人心酸的话，但表情淡淡的，恍如在陈述一件事情，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余代不想那么容易心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我知道你母亲逝世，你的父亲呢，谁在追杀你？”

　　月照垂下眼：“没有父亲。”
　　紧接着又重复一句：“没有父亲。”

　　妖族感情淡漠，视亲情于无物，今日亲亲热热，明日翻脸就是不认人，余代见过不少案例。
　　亲手杀了自己的所爱，刚生下的孩子用来进食，一母所生自相残杀，数不胜数。
　　兽与人的不同。

　　人没有感情也会有良知尚在，兽却生性凉薄。

　　余代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些，问道：“万物有神，风神，雨神，雷神，你知道雪神吗？”

　　月照没了以前活泼的样子，只是轻轻摇头。

　　“风神玄冥，是颛顼的大臣，人面鸟身、两耳各悬一青蛇，脚踏青蛇，支配北方。”
　　“季春三月，丰隆乃出，以将其雨。”
　　“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鼓其腹则雷。”

　　“但是雪神鲜为人知。”

　　余代笑笑，左手伸出去，恰好接到一片雪花。

　　“祭祀日月山川，风雨雷电，霜雪不在其列。”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开边战争屡屡因冰雪而败北，冬季并不受人喜爱。”
　　“雪神滕六，传说是因雪花呈六角，又说，‘六’为阴极，雪为至阴之性。”

　　“雪神爱美人，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催促月照下床，才降下此雪，借此来瞧瞧你。”

　　月照仰脸，鼻尖因为门外的凉气被染的印上一层薄红，声音稚嫩：“真的有神吗？”

　　余代一挑眉，道：“就许你们兽能成妖，不许我们人能成神？”

　　“为什么我没有见过神。”

　　余代莞尔：“我也没有见过。都说修道成仙，也没见过谁能真正成仙。成仙逍遥快活，但谁又能舍去烦恼，无欲无求。你是怎么修成妖的？”

　　月照神情倨傲：“我可不是普通的小猫。”

　　“你当然不是普通的小猫。”余代接着道：“你比一般的小猫要坏，作恶多端，无理取闹。”

　　月照不回话了，越过余代，一脚踏出门，雪正好到他小腿处，把小靴子盖过去。
　　也不介意，继续抬脚踩第二个脚印，第三个......

　　幽竹居院子不大，很快就落满了脚印，小小的。

　　余代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并不阻止。

　　等月照踩的高兴回来，小脸终于带了血色，红扑扑的，哈出来的热气蒸腾。头发上，毛茸茸的衣领上，小靴子上，都是雪，睫毛上也落了雪，被热气很快蒸成水珠，再眨两下眼，眼睛变得湿漉漉。

　　余代给他把雪都拂下去。

　　月照突然道：“要是我不干坏事，你能别把我赶出去吗？”

　　沉默。

　　没有这个打算。

　　另一间屋，随云一开门，就看见下了大雪，再一看地面，全是小小的脚印。
　　这么小的脚，谁的？
　　该不会是......

　　“公子。”

　　余代抬手与他打招呼：“早啊小云。”

　　随云从院子里拿出来扫帚，抖落铺了一层的雪，一边清扫，一边问道：“你那猫醒了啊，都能化成人形，看来是痊愈了已经。现在雪还下着，路滑下山的路不好走，明日应该就能出太阳，雪化了就把他带走吧。”

　　月照往余代身后一躲，看向随云的眼神凶恶。
　　等余代回头时，脸上却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这么好的雪，等着融化岂不可惜。

　　于是道：“小云别扫了，这雪还得下，你扫完又会落上一层，白扫，不如在院子里堆个雪人。月照，你堆过雪人么？”

　　月照摇摇头。

　　余代得了乐趣，迈出门，蹲在地上抓起来一把雪，两个手反复握紧，摊开时手心多了一个小雪球。

　　“你过来学着我，我做雪人的身子，你做雪人的头，先握出来一个小球，对，就像我这样。”余代又捞起来一把雪，往雪球上面拍。

　　“做一个大的雪球，做大一些就可以在地面上面滚，越滚越大。”

　　月照有模有样的学着，手小拿出来的雪少，拍了好大一会儿还没余代刚握的雪球大，有些看不下去，余代把自己手里面的雪球递给他，自己重新弄了一个。

　　随云眼皮跳了下，不忍直视，手里扫帚一扔，转身进屋。

　　等余代一路把雪球滚出幽竹居，又一路滚回院子抬头的时候，雪球已经滚到了大腿处，回头看月照，雪球高度刚刚才到他小腿。
　　不妙，雪人身子大头小。

　　把雪球放到院子中央木桌旁，余代走到月照身后，弯腰，扶住他的小雪球，月照身子一僵，由着余代带他往前走。

　　等到第二个雪球差不大大小，两手一抬，抬到第一个雪球上。
　　拿毛笔蘸着墨汁点了两个眼睛。
　　嗯，不错，还差点什么。
　　扯几片竹叶放在上面做头发，绿绿的，好看。
　　把随云随手一扔的扫把斜着放在雪人身上。

　　扫地工雪人，完成！
　　余代拍拍手，很满意。

　　月照道：“手冷。”

　　不好，把月照忘记了！

　　月照站了好大一会儿，雪落了一身，俨然是另一个雪人。
　　余代急忙把他拉进屋，在火炉旁给他烘身体，把他的手窝在自己手心。

　　一边给他暖手一边讲：“一时高兴把你忘记了，我上次堆雪人是好多年以前，要么是嫌麻烦不想堆，要么一起床，小云已经把院子里面的雪都扫干净，没有雪可以堆。”

　　月照低手看着自己被裹住的手道：“你喜欢冬天吗？”

　　余代微微歪头，仔细思索才道：“喜欢，四季我都喜欢。很少有特别厌恶的东西。”

　　“你不喜欢我。”

　　喜欢过你，在你没有告诉我那一番话之前，我可以把你所作所为都解释为是你的一不小心，不会怪你，我会自己来找借口为你开脱。

　　“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喜欢它消失了，明白吗？”

　　“你什么时候把我赶走。”湖水一般的眼睛紧盯着，只要对方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就能感受到深深的负罪感。

　　余代目光移到火光上：“就和小云说的一样。”

　　等这场雪消停，等这场雪融化，等雪水流了满地，就是我们不见之时。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雪薄了的地方再填上一层，无穷无尽，竹叶被雪压的垂下，不知何时能停呢？

　　【不要停，不要停，雪神啊，假如是真的为我而来，请再眷顾我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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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所有的雪都可以滚雪球哦，感觉每次下的雪都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