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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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画面有多震撼？
至少当下这个场景将在未来无数次地出现在库迪莉亚的午夜梦回里，不停地鞭笞着她，要求着她必须，且应该继续前进的方向；也提醒着她，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没有退路的。
在这个瞬间，她似乎也已经模糊地感受到了那种宿命一般的震颤。
回过神来的库迪莉亚突然深吸了几口气。
很奇怪啊，她好像总在为相同的事而被打动——很早之前，在库迪莉亚还是个半大小孩儿的时候，正是因为偶然目睹了学校里的男同学把几位女生堵在阴暗处，她便无师自通了什么是权力，什么是阶级。
而她后来无数次看见其他的同学，有女亦有男，都在被这同一群人围剿。她也为此无数次地默不作声，袖手旁观……直到有一次，在夕阳下的图书馆角落，其中一位施暴者转过了头。
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时瞬间涌上的感觉，至今都无比清晰地在她的身体上爬行着。
当初的自己应该也没有比面前这些女人好到哪里去。她害怕、恐惧，最后选择转去了女校就读。然而女校中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吗？库迪莉亚可笑地发现自己错得十分离谱。她也在这之中恍然大悟，不是男女的问题，是源自人出生起便烙印下的阶层，胜负早在那时就定下了。
所以她也可以向下做同样的事：压迫或宣泄，她手中便也握着这种‘权力’。
多么恐怖。
库迪莉亚仿佛看到了自己手上那把无形的镰刀，只要她想便随时可以挥舞落下……但有那么一刹那，角落中转头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再次出现在库迪莉亚的脑海里，让她立时清醒过来：不，不仅是她有这把镰刀，还有很多在她之上的人亦拿着镰刀——看着她。
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库迪莉亚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她在火星上为下城区的人，为那些平民和底层人奔走，是只想逞英雄或她父亲所以为的政治利益需求吗？不是的，就像她今天毅然决然地扣下扳机时一样，她只是为了每一个可能的，
‘自己’。
“别害怕，会没事的。”
看着眼前这些脸庞和双眼，库迪莉亚对着她（自）们（己）如此说道。
金发的少女或许无法理解女人们看到的画面。她此时的模样就像是她背后那幅，因附庸风雅而买回来的《贞德》画像——即使一身血污不着铠甲，但是手中仍然紧握象征着变革的旗帜，口中是愤怒的吼叫声，眼中存着坚定却又温柔的意志。
女人们看着她，一瞬间过去，此地死一般的寂静就打破了。她们嘈杂地各说各话，有的在担忧艾丽卡的伤势；有的上前询问库迪莉亚的来历；有的还在害怕刚才的遭遇……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她们‘活’了过来。
之前参加妇女联合工会时，库迪莉亚一直有一个深层的问题没有找到原因——为什么女性工人们讨论的议题中，总是缺乏对薪酬部分的要求呢？明明她们总是被分配到所谓‘轻松’的岗位，或者被分配更少的工作量，以此来降低她们应得的酬劳。
而今天，从这些女人们的口中，她终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支撑材料。
酒馆里所有的女人们都是白天在各工厂上班的女工人。她们有些已经结婚生子，有些才刚从技术学校毕业，有些正谈着恋爱或已经定下婚约。但无一例外的是，晚上她们都会到这些酒吧、小酒馆里打工或者说，坐台。
像便利店，超市的兼职，或者自己偷偷摆小摊的活计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各种猫腻，不用说都可以明白。
只有在酒吧等地下场所的打工，是永远缺人且来者不拒的。
这是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的‘传统’，男人们总被分配到更重更累的活，而女人们相比起来总是轻松一点点，工资自然也会低很多。便有女人深夜悄悄出去打工补贴家用，那些好一点的地方没有点关系又怎么能进去？多特空间站的这些小店几乎都是和管理层沾亲带故的人开的，普通工人可不允许有工厂以外的副业。
底层女性多是去那些酒馆或酒吧，而这种地方本就是为了排解压力的男人们来得多，久而久之总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内的情况——或许起初也有女人不从，但更多的女人为了拿到更高的小费也会选择妥协。想想看，聊天、陪伴是抚慰，上床也是。甚至在床上消耗的时间更短，咬牙闭眼也不过是十几分钟过去，到手的钱却多了。
男人们不知道吗？他们相当清楚自己的老婆，老妈们每晚都在做什么样的活计，就和他们每晚也会去光顾其他酒馆是一样的。
他们默认了，说不定最初就是某些男人授意女人这样去做的——谁能说得清女人们的‘自愿’就真的是自愿呢？工人们自己也不是‘自愿’想多做活却只拿那么点钱的。
工厂也默认了，何乐而不为呢？他们没有为此付出更多的工资或酬劳，女人们在外受伤也好还是怎么样也不要他们承担，男人们过多的压力和不稳定有了宣泄就不会再找工厂的麻烦……哦，还以光明正大的要求这些女人们的服侍，愿意被外派来多特空间站的管理们都多起来了。
女人们……女人们从来就是沉默的，她们就没有过发声的权利！
但至少坐台比工厂上班来钱容易，白天活少点就少点晚上干几单就能赚回来。既然如此，那还去费老牛鼻子劲地争取什么呢？争了，不一定能成功。活多了，晚上也没精力赚快钱。怎么看都是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了。男人们看到她们为了这个家如此，也会心生‘愧疚’，少抱怨两句，少打骂两顿。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地鸡毛、狼狈不堪吗？
库迪莉亚握紧了拳头，略长的指甲刺得她手心生疼。
“在里面就能听见你们吵吵闹闹的。”
这时，做完手术的女医生走了出来，她的声音也适时打断了库迪莉亚紧绷的思绪。医生看了一眼神色相对轻松的女人们，又看向一脸严肃的金发少女。才又再次开口：“艾丽卡没事。手指接好了，头部的口子看着吓人其实不长，也就缝了五针。你们赶紧给她老公打个电话来接人回去休息，明天她说不定还有班。”
“早打了！”一个红发的女郎翻着白眼说道。“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接，就她那个赌鬼老公，不知道在哪个赌场玩地昏天黑地的。”
“她老公车间好像明天定休，我弟弟和他一条线上的……”
“那今晚回不回家也说不准了。”
女人们听完，又各自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医生叹了口气，接过自己小助手递过来的箱子便准备走了：“那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事再联系我。”说着，她路过库迪莉亚时，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只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直径走了出去。
能说什么？这个金发的少女一看就是从多特以外的地方而来，和她们可不一样。艾丽卡能被对方搭救已是万幸，人家或许也不需要那声无足轻重的谢谢。
如果需要的话，也不是这么一幅苦大仇深的脸了。
之后，库迪莉亚未免自己回去太晚芙米坦会担心，在女医生走后便也没多待，只闲聊打听了些情况也前后脚地离开了。
但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回去当晚她就开始忧虑艾丽卡醒来后怎么办？还有那些男人们还会不会再次回来行凶？第二天，她吃完晚饭，算了算差不多是酒馆开门的时间，就早早去了酒馆里。
比起男客，女人们当然更喜欢接待女客。像她们这种酒馆、酒吧，几乎都是做的这些生意：聊聊天，陪陪酒，唱唱歌，有意愿的后面那些休息间就是办事的地方。然而男人们基本来此就只为了那二两肉的事，更甚之，都不会聊两句喝几杯，直接点了人就要做。
女客就好很多，哪怕是有些特殊癖好的人，但总是会更关注女人们的状态一些。会愿意培养一些气氛，会照顾一点对方的感受。而更多的，就是纯粹的寻求慰藉，聊聊天，小意奉承就可以了。
更别说像库迪莉亚这样的，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吹捧，她只要你们自己聊天，聊工作或生活，哪怕是不小心说几句牢骚，不满，她还会反过来安慰你——那也不是随便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有着丰富的知识，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也能说出让女人们如醍醐灌顶般的‘警世名言’。
可以说，这个金发少女在酒馆女人们这儿可算得上是赔钱也愿意陪的顶级‘客人’了。
为了能多了解一下背后的情况，库迪莉亚也经常会来酒馆。她和这些女人们混熟了，同情她们的遭遇，又怒其不争，恨其愚蠢，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总想多接触她们并给她们带来一些帮助……就像是她以前在火星做惯的事一般。
但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连芙米坦都不知道原来她说的每晚出去走走散散心结果是去了酒馆。而已经于前几天跟着哈什离开多特2号空间站返回火星的同学们，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倒是哈什，她稍微提了几句。
“你小心不要被骗了。”
在面对少年的关心时，库迪莉亚愣了愣，开口想继续讲下去的话被她吞了回去。当然，她也见识过，那些底层挣扎的人为了活着为了金钱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会没有任何道德与伦理。
但此刻她仍然感受到自己和哈什之间有一条鸿沟。
沟壑的这一头，便是她，和身后成千上万的女人们。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