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言梦叶

8、夜恋（番外）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
　　Before we say goodbye 在说再见之前
　　When we sway and turn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一次次转身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如同第一次那样
　　Just one more chance 最后一曲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抱紧我，让我感受你的温暖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夜已开始冰凉
　　And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 而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
　　The wine and the lights and the Spanish guitar 酒与灯光之间
　　I’ll never forget how romantic they are 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你给的浪漫
　　But I know, tomorrow I’ll lose the one I love 但我知道，明天我将失去所爱
　　There’s no way to come with you 不能和你在一起
　　It’s the only thing to do 唯一能做的只是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舞
　　Just one more chance 最后一曲舞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舞
　　……”
　　公交电视里播放着一首曲调不陌生的英文歌。
　　和往常一样，他早早乘着四路公交车来到位于新城区的事务所上班。虽然他讨厌早起，讨厌挤公车，和着陌生人抢着那满溢着机油味的空气。而且，他所呆的事务所，是小的不能再小，薪水又低，业务，唉，说起业务，他已经好久没有挖掘到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了。
　　一顿奔波后，终于下了车。理理有些松垮的领带，拍拍黑色西服上的粉尘，心里不住地埋怨，必须找个机会告诉公交公司，别再让这种过了使用期的报废车继续上路。
　　刚打算爬上陈旧的楼梯，到二楼的办公室，他顿住了脚步，原因很简单，有“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见人走上来，那个貌似是“东西”的家伙，也不知道避一避。

　　于是他出声，想赶走这个一大清早就蹲在这里的小家伙：“你还不走开……”
　　然后似乎有点反应了。小家伙扬起小脸，明亮的水蓝色眸子静静地坠定对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可他马上恢复过来了，因为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的，黑色的齐肩长发有乱糟糟，披散在瘦弱的肩头，白色的小洋装，咳嗽，他很佩服自己的眼力，还能看出她原来穿的衣服的颜色。除了那一对清亮有神的水蓝色眸子，小家伙似乎没有引起人注意的价值。不会又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吧，待会儿干脆让门卫过来撵走她，反正也是那些家伙放她进来的。不是他冷漠，而是确实没有心力去管闲事。毕竟，像这种任性的小孩，比比皆是。他可不想自揽麻烦上身。
　　就在他打算绕过这小东西的时候，对方拽住了他的裤脚。

　　“你……”不耐烦地低头，正欲发火的他，却在撞进小女孩清冷的蓝眸后，不得不隐忍下怒气，呵，这小家伙原来还有这种本事。
　　“你是这间事务所的人么。”小女孩用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有的老成语气，问。
　　“嗯。”他点头，急于想摆脱她。拜托，要是过了打卡时间，他这个月的奖金就全泡汤了！
　　不过，小女孩微微地笑了，仿佛很满意他的答案。
　　“我想当明星。”她说，“你可以签约我吗。”不像疑问，而是以料定他会签下她的，小女孩昂着她的小脑袋，直视着他充满惊愕的双眼。
　　“喂，你是哪家的小孩？”好吧，他回神了。这种事情，她，这个小家伙明显还未成年吧，连少女都算不上。
　　“我叫叶夜，你知道我的名字就行了。你到底要不要签我？”自称是“叶夜”的小女孩，皱了皱好看的柳眉，重复问了一遍。
　　“不要。”他想也没想就说了。
　　“为什么？”小女孩很惊讶，蓝瞳里闪过一丝慌乱，捕捉到这一变化的他终于掌握对话的主控权。想必，他不是第一个拒绝她的人。她，这个小家伙跑了几家事务所，才找到这儿来的？之前，应该有很多人拒绝了她吧。这是明摆的，谁也不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的话决心当真，再说了，她分明是离家出走的，哪个笨蛋愿意负起责任收留她。当然，除非是居心叵测的坏人。而他自认为在艺能界玩耍了这么多年，没做过什么好事，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所以，他还算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青年。

　　“这个问题你最好留着问你的父母了，好了，放手，叔叔我要迟到了。”冷淡地丢下一句，也不等小女孩有所回应，他拉开小女孩的细软的手，自顾自地上楼。别怪他不近人情，一会儿他就会打电话给警察，让他们把这个小女孩安全送回家。这是他惟一可以做的好事了。
　　一天过得总是那么匆忙，快下班时，他走到事务所所长的办公室前，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这个月月底的活动。拉着厚重不透光的窗帘，质量甚是糟糕的隔音墙，时不时地从所长的办公室里传出女人的低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不过办公室外的人，都很识趣地装作不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
　　他，可能是惟一敢在这种时候打扰到所长办公的人了。
　　敲了几下门。

　　“谁？”恼怒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我，肖凯。”他丝毫不受影响地说。
　　“哦。”声音里的火药味降低了一点，“等等。”
　　“好的。”他会等他们穿好衣服的。
　　三分十九秒，门开了，预料之中的新人演员丽丝急急地跑了出来，与他擦肩而过。不久前的杂志周刊还报道过，新人演员丽丝和某某老牌经纪事务所的所长有染。据内部消息，在丽丝未出道前，就已经是所长的老相好了，而所长是一个有家室的英俊男人。
　　看过丽丝，他作为一个普通的雄性，确实认为她有令已婚男人动心的资本。
　　话说如此，丽丝也不一定能成为大牌明星。演艺圈不是光凭外貌或者身体，就可以闯出一番天下的。敏锐如他，早早察觉到丽丝身上根本不具备作为巨星潜质，她没有丝毫演技可言，而在歌唱方面也缺少天赋。所长不愿意听从他的意见放人，主要还是为了留着丽丝暖床吧。

　　又过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等到窗外的天色全然阴黯，他熬到了可贵的下班时间。走下楼梯，嗯，他停了停脚步，这次倒不是因为有谁挡住他，只不过，四下望了望，不见那小家伙的身影，有点放心又有一丝不明的失落。那样的透彻的水蓝色眸子，果然是让人难以忘怀，若她稍微大一些，嗯，模样再稍微，至少穿件干净的衣服来，又或者是父母陪同她来的，他也许会力求签下她。不过，不过没有“如果”。看样子，警察已经送她回家了。那小家伙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自己这么拒绝她，其实是为她好。
　　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奇怪的小女孩，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像那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明星的小孩，有的，不过是外表看来稍微大一点，其实心智，年龄差不多的。

　　迈出事务所的大门之前，不知道是谁不太想如人所愿地减轻他的麻烦。他又见到那一对水蓝色的双瞳了。只是，此刻，那小家伙的脸上满含着怒气：“喂，大叔，你太过分了！不要我就算了，竟然让警察带我回家，我跑了三条街！三条街诶！”她伸出三个指头，拼命踮起脚尖，晃了晃，像强调着她的辛苦“逃命”，责怪他“报警”的举动。
　　看到小家伙努力想争取和他平等对话的姿势，他哑然失笑，特别想知道：“你，是叶夜，那叶夜小朋友，叔叔问你，你为什么那么想当明星？”
　　“因为我想演戏。”小家伙一脸认真地回答。
　　“可是以后等你长大了……”
　　“我不知道以后，我想当明星，现在就想，不可以吗？”她歪着脑袋看他，“我知道你和我爸爸妈妈一样，觉得读书比演戏重要多了，而且我今年才十一岁，但是我，我决定了。如果你不打算签我，我就去找别人。”应该是已经找过很多人，被拒绝了很多次吧。肖凯苦笑。这样的孩子，如此的执着，真让人搞不清楚。
　　小女孩又说了：“但我觉得你，你一定会签下我的。”
　　“为什么？”这回换他问了。凭什么这么笃定？
　　受到质疑的小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因为你觉得我可以。”
　　因为他觉得她可以。
　　现在，眼前这个男人是惟一肯定她的人，虽然他拒绝了她，甚至还让警察来送她回家，但是——…
　　“如果是你的话，可是，你明知道我有潜质，却还是放弃我，所以，就当我认错人了。”这是十一岁的小孩子能说出口的话么？他怀疑。只是，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水蓝色眸子，有着不容置疑的潋光。
　　“也许我会被警察抓走的。”他喃喃地低语。以“诱拐未成年人”的罪名。算了，也不差什么了。这个孩子，说中了。他的确，的的确确认为她可以做到。与生俱来的成为明星的潜质，说来可笑，但他不巧地遇上了这颗未来一定会绽放出夺目光彩的璀璨之星。与其让尘埃蒙蔽她的光彩，不如，送她去那辽阔的舞台，说不定，她真的能让他找到一直想找的，身为一个经纪人，所热切期待遇见的——…

　　“我是肖凯，你叫我肖凯哥哥，叔叔，随便吧。”他弯下腰，像个骑士一样的，向她递出了自己的大手。
　　小手覆上他的大掌，她甜美一笑，或许这是她今天，从相遇到现在，最自然最真实的表情之一：“请多多指教，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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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哥哥或者叔叔。当时他是这么强调的。”回忆完毕，叶夜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当时她的经纪人肖凯的滑稽模样，柔和的微笑浮现在她绝美的脸上。
　　坐在沙发对面的主持人，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原来这就是叶夜小姐，踏入演艺圈的契机。”
　　“嗯。”叶夜点点头，澄清的水蓝色眸子，对着面前的摄像机，“如果没有遇见肖凯先生，也许我不能这么早实现梦想。所以，我会一直感谢他。真的很谢谢你，肖凯。”
　　“真是让人感动，那么叶夜小姐，听说你下一部新戏是……”自从冷月因故暂时息影以来，叶夜的心情似乎一直都阴晴不定。尽管仍然带着甜美的微笑，可总感觉出她笑容的倦意（叶夜心声：拜托，这几天只不过是累了而已，因为连着几天彻夜赶通告，事务所的人为了弥补她息影一年时候的亏损，这段时间压根没把她当“人”使唤）。

　　据悉，叶夜接拍了一部GL题材的影片，讲述双胞胎之间的禁忌之恋。与她搭戏的女孩子，是近来火速蹿红的“新人”演员——亚洲超人气乐团“梦晶星”的主唱——伊梦。老实说，伊梦会突然接这部戏，叶夜感到非常奇怪。最近“梦晶星”处于个人活动期间，但毕竟演戏对于她们来讲兴趣都应该不大，伊梦更是如此。之前叶夜一直以为伊梦会在这期间，去欧美进修音乐，没想到她竟然接下两部戏，前一部的是饰演一位盲人女歌手，这个挑战不大，伊梦发挥得很好，尔后，下一部戏，就是与叶夜合作的这部“禁忌之恋”了。

　　“能和伊梦小姐合作，我感到非常愉快，我希望在这部影片之中，让自己能有所进步，也期待能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叶夜……”
　　叶夜的个人访谈节目在入夜之后，总算落幕了。

　　休息室。
　　毫不淑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叶夜揉揉疲倦的双眼，讯问一边的经纪人下一个通告是几点，她的新经纪人是一位和颜悦色的阿姨，比起肖凯，可靠多了吧，笑。
　　“Just one more chance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And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优美的手机铃声响起。知道号码的没几个人。推开滑盖，叶夜一见到手机屏幕出现的名字，不由地淡淡一笑。

　　走进道具室，确认无人后，关上了门：“喂，是我。感冒好点了么。”
　　“嗯，那个…好一点了。”对方的声音依然带着浓重的鼻腔，显然感冒还很严重。
　　“又不是小孩子了，工作起来那么不要命的。”责怪的语气却不难看出她的关心，“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老地方见面吧。”
　　“我以为你忘了。”对方嘟囔着，其实忘掉的人是他自己吧。
　　“怎么可能！笨蛋！”娇嗔道。
　　对方笑了，接着说：“我看到你的访谈节目了。”
　　“是吗。”脸红，幸好他此刻不在她身边，不然一定又被取笑了去。
　　“咳咳，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诶？”
　　“我爱你，叶夜。”这话他早千百年前就想说了，或许早就以言行表达过了。
　　“……”沉默。
　　“叶夜？”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响应，他有些慌了，难道他吓到她了？！
　　“笨蛋！”开口又是一句“笨蛋”，“这种话，不是应该当面说的嘛！”真是的，他就不能给她一个浪漫一点的初告白吗？！
　　“对不起……”
　　“……”笨蛋，我也喜欢你啊！算了，叶夜抚额，这样的话，还是等到见面再说吧。对，她要当面骂他，顺带踹他一脚。微笑，一如当初给他的意外——…

　　最美的意外。
　　—《夜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