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蝙蝠侠！》咸口白棕

24、二十四章

　　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

　　布鲁西昏昏沉沉的漂浮在疼痛和黑暗的海洋里，直到有人走到了他面前站定，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微微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冰凉纤细的手指开始在她的身上摸索，解下了他破破烂烂脏污不堪的西服外套。

　　……这是谁？

　　他只看见了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运动鞋，还有从他眼前掠过的瘦削却漂亮的手腕，那一点皮肤在黑暗里白得几乎要反光。

　　“……韦……先生，韦恩……先生。”
　　“韦恩先生！”

　　像是有什么模糊的屏障被打碎，麻木冰凉已经没有知觉的躯体，再一次感觉到了疼痛的滋味，密密匝匝的疼像野火一样蔓延。

　　一股浓烈的白酒的味道溢散开，时隔几十个小时，布鲁西都快以为自己要坠入天堂或者地狱了，这一股子疼痛却又生生的把他拉回了人间。

　　他在自己的额头上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冰凉和颤抖，绷带勉强的裹住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断掉的骨头用简陋的支架支撑着。

　　“韦恩先生――！醒醒！”
　　在呢在呢，别叫了……噢，是个女孩儿啊。

　　“天哪……”
　　你是谁啊，也是盖斯洛特和企鹅人的人吗？

　　“快醒醒快醒醒！”
　　好啦，我这不是醒了吗？就是没法动也没法说话。

　　“喂……”
　　你到底是谁呀？别哭啊。

　　“……”
　　哎，我都要死了，别哭了，哭丧似的多难看。

　　她不知在什么地方摸索了一下，随后将一管什么东西注射进了布鲁西的手臂上，在一片密密匝匝的被酒精触碰到伤口的疼痛中，这一点儿注射产生的疼痛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布鲁西只感觉到了心脏似乎热了一下，他能清楚的听见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淌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血液在奔涌，心脏似乎也恢复了活力，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跃出布鲁西的胸腔，一股温暖的感觉似乎又流淌进了沉重而麻木的四肢，他好像重获新生。

　　“韦恩先生！”

　　他睁开了眼睛。

　　视野慢慢的聚焦，他看见了一片莹白，一点儿颜色浅淡的金发落在脸颊上，有一点微微的发痒。

　　很眼熟，非常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又忽然想不起来了。

　　一点冰凉的水被送到了嘴边。

　　虽然没有很多，大概只有一小杯的量，但已经足够了，冰凉的水下肚，口腔里的那一大股干涩的苦味被冲淡了一点，冰凉的水减弱了一点由内而外爆发出的灼热，混沌已久的脑子终于拂掉了一点灰尘，模模糊糊的能窥探到外面的光景。

　　“你是――”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在嗓子眼，那一点遮挡住面孔的浅金色头发被挽在耳后，露出了一双深邃浓郁的绿眼睛。

　　“乔……安娜？”

　　女孩儿的眼底翡翠绿的湖水忽然汹涌起来，又很快的归于平静，像落了一层厚重尘埃的死水。

　　“……你认错了，韦恩先生，我叫伊莉安。”她垂下了几乎透明的眼睫，用肩膀勉强的撑起布鲁西的上半身，“我们得快点儿离开，企鹅人和盖斯洛特今天都不在，我们得动作快点。”

　　“什么……？”

　　布鲁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站起来，但失败了，受损严重的双腿不允许他以腿作为支撑着地，但至少还有好消息，至少那些断裂在他胸膛里的肋骨还没有扎进什么内脏或者器官。

　　他倚着墙，骨渣在血肉里翻搅的滋味儿可都不好受，布鲁西一时脱力，又摇摇晃晃的滑落了下去。

　　伊莉安并没有回答布鲁西这个问题，她只是摸索着寻找到了布鲁西的手指头，引导着他的指尖触摸向了自己的小腿――一枚圆形的疤痕横在那里。

　　布鲁西睁大了眼睛。
　　“……你？”

　　在黑暗里，布鲁西能分明的看见女孩笑了一下。

　　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伊莉安用力的把布鲁西架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背上，断裂的骨头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再一次的活动起来，布鲁西咬着牙，死死的把痛哼抑制在牙关里。

　　“韦恩先生，你得活着，得逃出去……你认识蝙蝠侠是吗？这很好，哥谭在黑暗里藏的太久了，只能新生，或是毁灭。”

　　瘦弱的女孩儿把近180多斤的布鲁西撑在了在了肩上，她咬着牙关，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说的那些话也像藏在舌头底下，模糊不清，含含混混。

　　沿路上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调离了这里，路途一路畅通无阻，风平浪静的几乎有点不太真实。

　　布鲁西伏在伊莉安的背上，能感觉到她的右腿有一点儿跛，在重压之下，她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空旷而幽暗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一点细微的喘气声和步履维艰的脚步声。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一个瘦弱的女孩儿，调离了所有的把守的人，布鲁西太清楚他在企鹅人和盖斯特的心里所拥有的巨大价值，他们两个更不可能在即将得到酬报的时候一起出去，放任基地无人看管。

　　“……韦恩先生。”
　　伊莉安打断了布鲁西的脑内风暴。
　　她低低念叨了一句什么，含在喉咙里，布鲁西没有听清。

　　但就在这下一秒，在路过某一个阴暗的转角的时候，她脚下一拐，转了进去。

　　布鲁西睁大了眼睛。

　　在这小小的转角里站了三四个人，伊莉安转身就把布鲁西安置在了一架看起来有点老旧的轮椅上，她迅速从头发领口袖口上摘下了几粒小东西，扔在地上狠狠踩碎，在黑暗里闪过一小串细微的电火花。

　　伊莉安推起那架轮椅，冲破了转角的黑暗，她开始向前奔跑。

　　布鲁西听见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巨大而响亮的Fuck，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刺耳的枪声追逐在他们后面，走廊也不在阴暗空旷，一盏接一盏的白炽灯忽然明亮，他们一行人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几乎无所遁形。

　　几乎是在一瞬间，大幕彻底拉开，和平的假象被撕得粉碎。
　　上位者震怒于小人物的反抗，他们成了奔走的逃亡者，在围追堵截中四处逃窜。

　　“盖斯洛特，你这条小宠物还真是不忠心呢。”

　　企鹅人站了起来，把高帽扣在了头上，拿起了自己的黑雨伞，在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伊莉安一行人正在奔逃，他冷哼了一声，含着高高在上之人的藐视。

　　盖斯洛特的脸上蕴含着一股被背叛的恼怒，这样的小宠物反手捏死简直太容易，但也就是这样，他才更加容忍不了卑微者的背叛。

　　“婊.子。”他骂了一句，强壮如熊的男人站了起来，脸黑如锅底，“等把这婊.子和她姘.头抓回来，我倒是要让她看看。”

　　屏幕上的一行人不见了踪影，余剩下了兵荒马乱的走廊。

　　哥谭的天空一如既往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布鲁西仰头看着这阴沉沉的天空，却恍如隔世。

　　伊莉安唯一拥有的那三四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她无数次的因为前路被堵截而改变方向，最终只能被迫藏在一间废旧的仓库里。

　　一个柔弱而残疾的女人，和一个即将死去的男人。

　　“我们逃不出去了，韦恩先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伊莉安一边向外着张望着，一边用空掉的木箱和废报纸遮住他们两个。

　　布鲁西的剧烈的心跳又逐渐回归缓慢，冰凉和沉重又逐渐回归了他的身体，在刚才那场逃亡中被翻搅起来的疼痛现在以不可阻挡的姿势愤然反扑。

　　“韦恩先――！”她只是一个转头间，布鲁西就好像忽然之间像是被抽掉了生气，伊莉安几乎是慌张的扑上去，触摸他冰凉的指尖和滚烫的额头。

　　“韦恩先生！该死，强心剂的效果在减弱……”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韦恩先生！”
　　“只要你离开那了，只要你离开那里，蝙蝠侠肯定会很快就找到你，你不要死！”

　　“喂……还没有那么夸张吧。”布鲁西歪过头，试图向她笑一笑，但最终扯到了脸上的伤，只能转而向她眨了眨眼睛。

　　疲倦感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涌来，手脚发凉，四肢无力，强心剂的效果正随着血液的缓慢流动一点一滴的被代谢掉，又一次的，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女孩儿，跟我说说话，或者讲个故事也行。”

　　上眼皮和下眼皮正在打架，眩晕感正一点一点的加强。

　　伊莉安握住了布鲁西的手，仅仅只是握住了指尖，她希望这样能给布鲁西一点力量或是安全感。

　　她一边拨开了布鲁西眼前的碎发一边说：“……可是我只有一个故事可以讲，韦恩先生，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好。”

　　布鲁西说：“讲给我听听吧，说不定有的时候，坏故事也能变成好故事。”

　　“好……”她抽了抽鼻子，注视着布鲁西已经有些涣散的水蓝色眼睛，眼里结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从前呀，有个小女孩，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她出生在贫民区，她的爸爸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酗酒赌博，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之后就和情人私奔了。

　　“她在福利学校里上完了初中和小学，每个人都夸她很有天赋……再后来，小女孩儿该上高中了，可是高中没有福利学校，她也没有学费去上私立的学校，而父亲又欠下了赌债。”

　　“那一年啊，小女孩才15岁，她在路边上遇见了一个有钱的家伙，把自己的初夜卖给了他，换来了学费和还债的钱。”

　　伊莉安一直都低着头，布鲁西看不清她的神色，他想安慰一下这个女孩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女孩去上高中了，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住在学校里面从不回家，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女老师，女老师带着女孩去学了芭蕾，她的天赋很高，跳得非常好，女老师给了她不少帮助，女孩视女老师为她的母亲。”

　　“18岁那一年，女孩改了自己的名字，与过去斩断了联系，女老师资助她上了大学，大学结束之后又在老师的引荐下到哥谭剧院成为了一名芭蕾舞演员。”

　　“但是有一天女孩儿的腿伤了，她再也跳不了舞了，剧院把她赶了出去，可偏偏这时候又有□□的人来找她，说她的父亲欠下了高利贷，要用她来还债。”

　　“女孩反抗啊反抗啊，女老师本来是过来接女孩回家的，结果看到了这一幕，过去救她，却被打死了。”

　　伊莉安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布鲁西想摸摸她的头，却根本抬不起手臂，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女孩剩下的话也仿佛在耳边长了翅膀似的飘飞起来。

　　“……女孩后来被打晕了，等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在被强.奸，她成为了东区□□老大的许多情妇之一，直到有一天她救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富豪，女孩相信有一天，他能改变哥谭。”

　　布鲁西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可是啊，可是啊。
　　伊莉安捂着脸呜咽出声。
　　可是连她想救的人也要快要死掉了呀。

　　枪声已经逼近到了仓库的大门口，废旧的门被一下踢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仓皇回头，才看见了一个高壮如熊一样的身影，就胸前一凉。
　　漂亮妖艳的红花从她胸前绽放。

　　女孩儿有一身极素白的皮肤和白金色的几乎透明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弯弯，像天使降落人间。

　　女孩儿最后听见了破空的声音，一双极具安全感的宽厚的手将她揽在胸膛。

　　女孩儿看见了漂亮的明亮的红披风和宛若天神一般俊美的脸庞。

　　女孩儿指向布鲁西的方向，她想对天神说“救救他”，但她没有力气了，她说不出话了。

　　女孩儿看见了天神向她点头，她从没见过颜色那么好看的眼睛，眼里含满温暖和宽容。

　　女孩儿笑了。

　　女孩儿忽然有点困，她只是有点困而已，只是想睡觉而已，就好像醒来，她已身在天堂。

　　女孩儿最后也不知道，坏故事到底怎么才能变成好故事。
　　因为坏故事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坏故事，而好故事到最后也有可能会变成坏故事，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女孩儿这样想着，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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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结束了，下章放蝙蝠。
干脆面去上学啦，这章是快乐的存稿箱，有四千呢，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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