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经纶，我装的》姬初六

48、第四十八章：弃暗投明

　　“弟弟这是什么意思？”长剑架在脖颈，谢三眼底一沉。

　　褚宁将酒盏扔给姜顼，起身走向窗边：“原先只知道玄鲸帮善海战，竟不想也是刺杀的好手？”他将临街一侧的窗支起，对面也是家酒楼，名声没玉春楼大，胜在价廉，多是寒门去的，看来往倒是比玉春楼还要热闹。只今日却有些不同，一楼是热闹的，而二楼正对褚宁处赫然架着数百张弓。

　　“刀剑无眼，三哥以为你我二人谁死得更快些？”褚宁临川而立，背对着谢三，月色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更显风华。

　　“唔，可惜，”谢三遗憾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褚宁身上，也不知他是在可惜没能杀了褚宁还是可惜看不到褚宁的脸，余光扫过出剑的萧长安微顿了顿，谢三悄无声息地收了指尖的袖刀，“我还道不过一个褚五郎缘何让我亲自动手，却原来是我自大了。”接着，口中便发出了一道哨声，对面百人瞬间隐去。

　　萧长安收了剑，退至褚宁身旁。

　　褚宁侧头道：“三哥若真想杀我，恐怕也不会来赴会，只消在我踏入玉春楼那刻动手便是，”他回了座位，姜顼见状，放下了怀里的酒盏，取了酒壶添酒，褚宁推了一只酒盏过去，“是谁要杀我？”

　　谢三伸手接过酒盏，惊讶道：“五郎问我？”他指了指萧长安，“前一刻，他的剑还在我脖子上，”又指了指窗外，“我的人，还没走远。”

　　褚宁眨眨眼：“不能问吗？”语气实在太过理直气壮。

　　谢三闻言一怔，突然大笑起来：“我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像五郎这般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在说你脸皮厚】

　　褚宁：姑且算他是夸奖了。

　　“三哥不想弃暗投明？”褚宁挖人挖得光明正大。

　　谢三将酒倒入口中，假作思考了一番，拒绝道：“暂时不想。”

　　暂时，在褚宁看来就是快了，后面“不想”两个字被他自动忽略过去，他转了话题：“前几日，我去了趟盐场，虽是私盐，品质倒是上佳。”

　　“徽城的盐惯来都是顶好的，”谢三自己倒酒，不提改换门庭，他也乐得提醒几句，“五郎掌了张氏的盐场确是便利，这盐，往东运最好。”

　　徽城临东海，往东，可就不在大齐了。

　　褚宁抬起眼眸，指尖勾了酒壶：“既然便利，三哥可有兴趣？”

　　饶了半天，还是那句“弃暗投明”。

　　“不……”谢三刚想拒绝，目光定在褚宁喝酒的动作上，褚宁喝酒与寻常世家子不同，他更显张扬，红衣夺目满身潇洒，谢三喉间一滚，嘴上便转了话风，“五郎开口，我兴致盎然。”

　　褚宁对着萧长安微眨了眨眼，再看向谢三，眉间神采飞扬：“既如此，这小子便暂且跟着三哥罢？”他指尖一指姜顼，“过几日，我这边盐上了船，再换他回来。”这是送个人质的意思了。

　　谢三醒转过来，姜顼日日跟在褚宁身旁，徽城里哪家不知这是褚五郎学生，他若领了这小子回去，可就真上了贼船洗不清了，于是果断拒绝道：“跟着我倒是不必了，五郎的人品哥哥还是信得过的。”

　　褚宁点了头，却是对窗外喊道：“初三。”

　　“五郎，”声音入耳，身影是全然捕捉不到的，再看时，旁边的空桌上倚着一玄衣黑发的女郎，怀里抱了酒坛，“春玉笑果然名不虚传。”她小小的发出了一声“嗝”。

　　褚宁笑她：“家里的酒还不够你喝，要做那小贼？”

　　“千金一壶，我偷上几壶，也算替五郎赚了几千金了。”初三身形一闪，再回空桌时，谢三手里的酒盏已被她捏在手上。

　　好快的身法，谢三眼底微深，这个人他竟毫无察觉，目光微不可查地在窗外落了一瞬，会只有一人吗？

　　对上褚宁看过来的目光，谢三忽地笑了一声：“看来我刚才若对五郎有杀心，此刻恐已见了龙王爷了。”海边的人，信仰死后去龙宫。他叹了口气，“他们似乎低估了五郎之能。”

　　劫部曲、夺粮铁、谋固安，立定城，分明是哪一局都少不了的人，偏都信了褚五郎的“不学无术”。

　　寻常纨绔，身边怎会有如此高手？

　　褚宁也笑：“初三从未显于人前，知道三哥常往来海上，暗箭难防，”他指尖搭在桌上，“想来三哥用得上她。”

　　谢三眯了眯眼，未显人前，到他手里自然也不必显于人前，至于防得是哪家的暗箭……他突然看向姜顼：“玄鲸帮的崽子，都是见血的。”

　　姜顼垂着眸：“我见过。”

　　谢三打量了姜顼一眼：“好！是头狼崽子，合该是我帮里的，”他转头与褚宁道，“这小子我带走了，也别暂且了，一直跟着我罢。”

　　姜顼拒绝：“我不要。”

　　谢三全然不在意姜顼的拒绝，只看向褚宁：“五郎？”

　　褚宁掸了掸酒壶，眼角上挑：“这便是他自己的事了，我可不做他的主。”

　　谢三哈哈一笑：“也是，我平生最不耐烦他人替我做主，”提了姜顼在手上，道，“小子，三爷带你见识见识我玄鲸帮，保管你乐不思蜀。”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左手搭着门，脚下顿了一步，“这徽城，原先姓顾。”

　　初三提着酒壶再次隐于暗处。

　　“姓顾啊，”褚宁指尖拨着酒盏，“顾氏的顾还是顾十一娘的顾？”

　　――――――

　　“顾氏，沉不住气了。”一双手，扶着栏杆，对面正是玉春楼。

　　将由割下最后一个人头，抬眸看了一眼身前之人，取了巾帕替她擦手：“指尖，脏了。”

　　“脏便脏了罢，你家七娘打小儿起便是在泥里打滚的。”王清羡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

　　“十二叔吃完酒了？”王七娘抬了手，任将由拭去她指尖上被溅到的血迹，“侄女倒是来早了些。”她话语中带着遗憾，但凡晚上片刻，此时躺地上的便是在玉春楼喝酒的王清羡了。

　　王清羡提着袍子跨过地上的尸体：“七娘孝顺，十二叔怎么忍心让你守孝，”他嫌弃地瞥了眼地面，“顾十一娘确实是个能人，今日若是事成，我与五郎皆丧，王、褚两氏即便要问罪，也不过赔上一个顾氏一早丢了的徽城，可惜……”

　　“可惜顾氏当家做主的不是她，一个谢三不忠，至于这几个乌合之众……”王七娘收回了手，眼底含了丝讽刺，“家里尽是些拖后腿的，也难怪她只能进宫搏一搏了。”

　　王清羡赞了一句：“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顾氏得此一女，大幸！我若是她爹，便该将整个顾氏交于她之手。”

　　王七娘靠着栏杆坐下，损了句：“连娘子都没有的人，妄想当爹？”

　　“听说王芹那老头找了你好几回？过继给他倒还不如当了我女儿，”王清羡随口一提，跟着坐在王七娘身旁，他在看底下，夜深了，街上已没什么人，“东城的盐场，自己去取。”东城盐场，便是指城主名下的官盐了。

　　王七娘抬眸看王清羡，眼底凝着探究，“你让我引五郎来，如今又将盐场拱手送我，十二叔究竟想做什么？”

　　王清羡收回了目光，眨眨眼道：“盐场你不是与五郎五五分？”他笑得坦然，“就当这盐场是我送五郎的罢，你是顺带。”

　　“十二叔当我是三岁小儿？”王七娘起身提了衣摆，侧头道，“若我要那条海路呢？”

　　王清羡依然笑着：“尽管去取。”

　　――――――

　　成康，未央殿。

　　“败了。”顾十一娘正对镜贴妆，她本是怜弱之貌，此时眉间印了花钿，显了三分艳丽。

　　“二郎是如何想的，谢三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人，竟让他去刺杀褚五郎。”从人长了一张圆脸，此时忿忿的模样，脸儿好似鼓了起来。

　　“多话，”另一年长些的从人斥责了一句，她垂着眸子跪坐在一旁，取过捣好的凤仙花泥敷在顾十一娘指甲上，“朱红极称十一娘。”

　　顾十一娘看着指尖染上朱红，淡淡道：“二哥守着范单，谢三这些年势头愈发大了，他心生忌惮罢了。”

　　“忌惮谢三，为何要用他？”圆脸从人疑惑。

　　顾十一娘用那只还未染色的手点点圆脸从人的脑袋：“笨，谢三若杀了褚五郎，那才是真正上了我顾氏的船。”

　　圆脸从人鼓了鼓腮帮子：“若只是忌惮谢三，王氏十二叔那里竟也不甚上心，”她抬眸看了一眼顾十一娘，“二郎忌惮的是十一娘罢。”

　　那年长的从人看了一眼圆脸从人：“去将缠指甲的布帛取来。”

　　她眼神不算严厉，却让圆脸从人低下了头：“是。”

　　顾十一娘笑看这年长的从人：“这些个小娘子，个个都怕你。”

　　“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主子的事哪是她能置喙的？”年长从人垂着眸子。

　　顾十一娘摇了摇头：“本也没说错什么，”她目光落在指尖，“败了便败了，谢三不敢得罪褚氏，至于王清羡……可不是这么好杀的。”

　　“爱妃，爱妃可上好妆了？”顺安帝掀了帘子进来，那年长从人忙捧了罐子退至一旁。

　　“陛下来了~”顾十一娘眼波流转，欲起身相迎。

　　“娇娇别动，”顺安帝自身后环住顾十一娘，他定定地瞧这镜中之人，呼吸微滞，“娇娇这道花钿极美。”

　　顾十一娘顺势倚在顺安帝身上：“陛下今日怎这般晚才来？”

　　顺安帝正勾着顾十一娘秀发，闻言，心虚道：“嗯，皇后有孕，朕去看了看她。”

　　有孕？

　　顾十一娘心底一沉，再看顺安帝时，眼眶微红佯装一副大度的模样：“恭喜陛下了。”指甲上的凤仙花泥却是落在了顺安帝身上。

　　顺安帝自是不在意这些的，他眼底泛着心疼：“娇娇勿哭，若是娇娇有孕，才是大喜。”

　　顾十一娘默默垂泪，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偏她还懂事：“陛下快回承光殿罢，这个时候该是多陪陪皇后娘娘。”

　　顺安帝本就不喜皇后，见心肝流泪，竟是胡言乱语起来：“不过是有孕罢了，也未必生的下来，娇娇若是不想，朕今日便赐她一副药！”

　　顾十一娘心头一跳：“陛下！”指甲嵌入肉里恍若不知，她能宠冠后宫，甚至让顺安帝封顾六郎爵位，但她不能让帝皇为了她不惜杀子。前者不过是一个连朝政都插不上手的宠妃，后者，帝能杀子焉知不会杀臣？

　　顺安帝一把抱起顾十一娘，面上不甚在意道：“娇娇要的，朕自会亲手送到娇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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