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境》自目白

40、第六章 莫高窟（五）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经历了一晚上惊心又动魄的事情，白玺和风景到了这个时候才算缓过来了大半。
　　白玺站起了身，弯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风景说道：“你也快起来吧，等一会工作人员都来上班的话我们就不好说了。”
　　“好的，我这就起。”风景有些懒洋洋的回道。
　　“别墨迹了！小心一会真出不去了。”白玺有点着急的推了推眼前磨磨唧唧的风景。
　　白天很明显就和昨晚来的时候感觉就很不一样了。因为他们昨晚是在洞顶的石窟主殿里待了一宿，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清，现在借着微微泛白的天光，此时再将目光移到这石窟内的壁画上，还有洞顶上的佛像上，白玺心里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嘴里感叹道：“不怪余秋雨先生那样嘲讽的看待斯坦因，有那样无奈的面对着王圆篆。”
　　风景在一旁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壁画上花花绿绿的很瘆人么？”说完还好似验证自己的感觉一般做作的抖了抖。
　　白玺硬生生的忍住了将这人头给拧下来的冲动只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四个字
　　“无可救药！”便迈开步子打算赶紧离开，他怕再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都要被这大傻子给气死。
　　一级一级台阶的往下走着，一层一层的向下望着，一个一个石窟的匆匆扫过。
　　白玺的脑海里不由得就出现了《道士塔》中一位年轻诗人写给下令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诗
　　诗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好恨
　　恨我没早生一个世纪
　　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
　　阴森幽暗的古堡
　　晨光微露的旷野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要么你我各乘一匹战马
　　远远离开遮天的帅旗
　　离开如云的战阵
　　决胜负玉城下
　　每回忆一句，白玺的心中就懊悔一分，那些璀璨文明的消逝是历史遗留在他心中永远的伤疤，但他同时也明白那也是这个民族伟大的勋章。他懊悔的是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渺小，总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改变。
　　看着眼前缓缓升起的朝阳，白玺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千年前某一天的黄昏一般，三十英镑，二十九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的是九千多个经卷，五百多幅绘画，就那样浩浩荡荡的从这里运往遥远的海外。美名其曰的“中英外交谈判”，更像是一方的强取豪夺。
　　白玺也想过当时要是自己就在那片沙漠里，那行驶着的车队面前振臂高呼，双手做出阻拦的动作，结果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
　　知道他看了余秋雨先生的文章后，他知道结果并不会改变，或许可能会更糟。也正是因为这样白玺内心的懊悔也更深刻了几分，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消逝是最折磨他的。
　　此刻的他用他的双眼感触着石窟墙壁上几百年前人类文明的璀璨，就好像是双手抚摸过了那段历史的厚重感一般。沟沟壑壑，斧凿刀刻，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之间都是千年沉淀。
　　莫高窟能拥有现在的巍峨派头，并不是一个朝代，几个匠人可以造就的，而是整个历史长河所独有的一份。
　　白玺有听过一个说法，说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直到现在亲眼目睹了这里之后，白玺觉得说这话的人简直说的太对了！
　　神秘的东方人不像西方他们的神只有耶稣，而我们有各式各样的佛像，他们或站、或坐、或跳、或是成飞天状姿态样貌可以说是千姿百态。白玺自己虽然对这些并不是很热衷，但他内心里还是很赞叹那时人们的技艺和智慧的。
　　看着眼前的壁画佛像就好像是从千年长河中走了一遭，唐初时的风姿无限，佛像壁画上的塑像就连眉梢嘴角都洋溢的是笑意，到了唐后期则变得有些呆滞刻板；再到了宋白玺感觉到的就是冷漠和贫乏了，看到了元的时候就出现了好多看着神秘恐怖的东西了。
　　就这么一层一层的转下来，一个一个石窟的扫下来，白玺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到了大门口还是意犹未尽的回身望了望身后矗立着的半部中国艺术史，心里有一股子默然的自豪和敬畏。
　　“回神了嘿！木鱼！”风景在一旁摇了摇白玺的手臂，另一只手在白玺的眼前晃了晃。
　　白玺猛地被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叫醒，还有些茫茫然的看向风景，愣愣的说道：“怎么了？”
　　风景有些好笑的刮了刮白玺的鼻头说道：“你说说你啊，都过去多少年了啊，怎么还是你看到这些东西就回不了神呢？要不是我一路上注意着你，你早不知道摔了多少回了。”
　　白玺自己的思绪还飘在几千年之前呢 ，脑子现在都是懵的，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要干什么？
　　风景将人转向大门的方向小声的说道：“你看哈，那个门现在又锁上了，而且门口的保安也醒来了，昨晚我们来的时候人是睡着的，现在要想出去估计悬了。”
　　白玺听到风景在自己耳边的话这次反应过来现在他们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小声道：“那我们只能先躲起来再等等，等门开了我们趁机溜出去。”
　　风景斜靠到一边的墙上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要是你刚才没有那么入迷的去看那些佛像什么的，兴许我还能趁那人没醒彻底前给他一下，我们现在就能出去了。”
　　“我先给你一下好不好！”白玺说着就打了风景一拳。
　　风景莫名其妙道：“你干嘛！”
　　“你还说我干嘛，现在是白天！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要是被查出来是要出事的！再说了门关上了自然是那个墨琰搞得鬼，你还不赶紧乖乖的别在这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风景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个头。
　　天色越来越亮了，景区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的都来上班了，风景和白玺就一直狗在一个小角落里随时准备开溜。
　　风景瞅准一个时机道：“准备好了没？”看着保安室的小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保安室没人，大门口的工作人员也都去换工作服了，就是现在！
　　白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时刻准备着。
　　二人一个对视，猛地就冲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风景撞上了一个东西，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白玺撞在了风景的背上。这两个人撞得都是鼻子酸疼。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就听见一个浑厚的西北汉子的声音传来
　　“这小兄弟跑的够猛的呀。”
　　白玺心想：怎么还有人？
　　风景丝毫不介意的接话道：“那还是大哥你反应速度快点啊。”
　　那大哥一看就是皮糙肉厚型的，没个几秒钟人就缓过来了，直起身揉着自己还有点痛的下巴壳道：“说吧，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白玺和风景弯着腰低着头在身体的缝隙里低着头又对视了一眼，一瞬间就体会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只能白玺站起身先端起自己专家的架子说道：“这位那个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说。我呢算是一个文物研究学者，同时呢也是一个玉雕师，昨天呢来贵馆参观找寻创作灵感，一时呢看的有些入迷，等到你们景区关闭了我都忘记出去了，再说了你们这里一天人流量这么大总不能每个人的脸您都记得住吧。您再想想要是我说的是假话，你们在景区关闭之前肯定会清人并且关好大门的，我当时待得地方可能正巧不那么明显，就给你们给遗漏了。”
　　听着白玺这一通诡辩那保安虎头虎脑的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挠了挠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起存在。”
　　白玺眼看着有戏忙又补充的说了下这里一个文物局管事的人的名字，在跟人现场联系了下，这才让眼前的这位保安大哥彻底放了心。
　　白玺看事情差不多处理好了就又试探的问道：“我们？这就完事了吧？”
　　保安大哥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这样的白先生，我们这里还有规定您必须出示您的身份证件我登记一下，不然我不好交差。”
　　白玺在一旁陪笑道：“那当然了，您也不容易都是辛苦工作的，我理解。要不您再等会我让人这就送来？”
　　“当然当然。没有关系的那白先生你们先在这里休息。”
　　白玺和风景对大哥笑了笑，坐在的一旁的沙发上。
　　白玺用手机陆域简单的说下下这边的情况，让他将身份证带上过来一趟。
　　在等陆域的过程中，因为在保安室内大哥也在，白玺又不能太大声的说话，就只能用眼神跟风景交流。
　　白玺：你怎么回事？不是号称眼睛能看清五里外么？这么大个人你怎么看不见！
　　风景回：大哥！我那说的是空旷地带，再说了我那也是有夸张成分在的，这大哥在房间里我还能透视不成？
　　白玺继续：那我不管！就是你！害的我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我回去了再跟你慢慢算账！
　　风景一脸无奈的皱了皱眉耸了耸肩，做委屈投降状。
　　陆域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崩腾而过，并且还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两个人一晚上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野去了，他哥一早上给他打电话让拿着身份证来接他，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也不知道是遇上啥大事了，他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嘿！人二位正主给他在这眉来眼去的，啥事也没有。
　　直到坐到回酒店的车上陆域都是满脸的无语。
　　回到酒店的房间那二人找到床，倒头就是个睡。
　　陆域半句话都没来及问出口，二人都已经打起小呼噜了。真的是，在心里不知道吐槽了多少，手底下却还是给两个人盖好了被子，估摸这两人大概醒来的时间，烧了些水想了想还要买些起来吃的东西便关上卧室的们出去了。
　　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的陆域手里拿着一个跟风景昨晚看到的一样的卡片，眉头皱的死紧。
　　白玺和风景这一觉睡得直到下午的三四点钟才醒了过来。
　　起来洗漱好，陆域就已经将出去简单打包回来的饭菜准备好了，几个人凑合的吃完以后，风景将昨晚的事都说了一遍。
　　陆域听了之后将自己揣了快一听的卡片拿了出来说道：“景哥你说的是这个吗？”
　　风景和白玺在看到拿东西后两人都是一愣道：“你怎么也有？”
　　“不是你们先看看这个内容。”
　　二人闻言将卡片拿了起来，翻开来看。
　　‘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
　　风景看完后看向白玺道：“这是蚩尤之死？”
　　白玺将卡片合上点了点头说：“这应该是《逸周书·尝麦解》上所记载的一句话。”
　　“可是这个墨琰写这么一句话送来是什么意思？”风景想不明白。
　　白玺皱着眉道：“这个我也不明白，他和这蚩尤之死有什么渊源。”
　　风景看向陆域道：“小六，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也就是我今早起来吧，五六点钟的时候吧，我迷迷糊糊的上厕所，就看见桌子上放了这个东西。我起初没怎么在意的翻开看了看，直到看到后面的落款我才彻底给醒了，正打算叫你们起来呢，找了一遍发现你们都不在，这才反应过来你们是一晚上都没在。正打算出门找，白哥电话就来了。”
　　白玺听到这就来气了，板着脸道：“我这账还没跟你算完呢！”
　　风景一听这话脸立马皱了起来道：“咋还有这账要算哦。”
　　“你说为啥！墨琰的事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逞能！这回还好哈知道给人下药了？还给小六后脖子来了一下，你以为我没看见是吧！”白玺边说边追着风景满房子的用抱枕打。
　　陆域本来还一脸无奈的听着呢，好像冷不丁的哪个瞬间听见自己的名字了。什么？景哥给我后脖子来了一下？真的假的？怪不得我今天总觉得我这脖子有点疼疼的。
　　“哥！你刚说我景哥干的事是真的吧？”陆域还是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白玺正打的起劲，头也没回的就说：“当然是真的！你哥还能骗你不成。快来和我一起把这个狗屎给打明白了，让他以后在自作主张。”
　　“好嘞！哥！这就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风景就被男子双打了。

　　第二天，本来他们订的是当天晚上的机票回杭州，但是航班取消了突然，没办法白玺就只好将回程往后延了一天。
　　对于这个决定风景是很支持的，这人的心理就是玩都玩了，那就要玩个尽兴。
　　于是这一天，一个大早，他又是最精神的一个，把所有人都薅起来陪他一起逛。
　　玉门关，茶卡盐湖，鸣沙山，月牙泉，不管什么值不值得逛得反正风景拖着白玺和陆域都打卡了个便。
　　陆域和白玺在景区附近的一个茶馆里坐着歇脚。拿出手机翻开风景的社交平台看到了刚刚发出的最新动态，拿给白玺看，说道：“哥，你看。想不想自家哈士奇玩嗨了。”
　　白玺不太玩这些东西，结果陆域的手机看了看笑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这骚气的文案，简直了。”
　　“是啊，我景哥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呀，要不是那张脸长得还不错，早都成油腻男了。”陆域说着还将那文案读了一遍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但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这是说给你的吧哥？”
　　白玺只是笑没有说话。
　　陆域看着他哥打趣道：“你看看那人都嘚瑟成那样了你还不去管管啊？”
　　白玺隔着玻璃望着站在远处沙漠上和漂亮女孩自拍逗趣的风景道：“他不会的。”
　　紧紧四个字，陆域感觉自己又被他哥给酸倒了。
　　只听他哥又道：“风景从来都没有一种归属感，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为什么存在，我知道他时常会想他要是真的消失不见了，会不会有人发现，他太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痕迹了，所以我教他玩社交网络，我知道他一定喜欢，他现在这样并不是刻意或者怎样，只是他太想留下些什么了。让他去玩吧。”白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的都是风景，眼眸里都是温柔，语气里也都是心疼。
　　陆域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不免震了一下，他想这也许就是他一直不懂的所谓牵绊吧。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