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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五月适逢梅雨季,细雨绵绵的云烟泛起重重雾霭,雨帘密密沥沥挂在雕梁画栋的廊庑顺着楠柱滴落在石阶上。

      滴滴答答的雨声响个没完,萧瑟的风吹开半阖的轩窗卷起垂曳的帷帐,曲桑桑靠在软榻上小憩,她身旁小案放了几本解闷的话本想是才看完不久。

      惠心轻阖窗子,又至熏炉处新添了些安悉香,淡淡柔香萦绕其中升起袅袅氤氲,执帕抹去指尖香沫,她道:“郡主,该起身喝药了。”

      曲桑桑慵懒的睁开了睡眼稀松的清眸,尔后缩了缩身子撑着脑袋:“什么时辰了?”

      今年的梅雨季来的迟些更比以往还要闷热,最怪的是明明已经入夏这天暗的还似冬日一般快。

      “已经酉时了。”收拾好小案上散乱摆放的话本,惠心端上热腾腾的汤药,“郡主早些用药吧。”

      接过瓷碗曲桑桑一口饮下碗中苦涩的汤药,酸涩的苦味留于口中,玉容皱成一团她艰难的吞下苦涩的汤药,素手搁在小案上:“这药真苦。”

      惠心噘嘴略带愠怒的说道:“郡主还知道这药苦啊?”

      “你这丫头是怎么与我生气起来了?”曲桑桑拾掇帕子擦去唇边药渍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丫头打从早起对她的脸色就极差,动不动就板着脸,她都不晓得哪里惹到这位管家婆了。

      惠心嗔道:“奴婢还不是为了昨日事,大夫说了,您这几日啊怕是汤药都离不得身,拜谁所赐?还有那永忠侯府的老夫人到如今还是没个说法,你知道坊间都如何说吗?”

      昨日在镇国公府闹得那两桩事如今是人尽皆知,更是连坊间的百姓都评头论足起来。

      “坊间传闻最多应当是二小姐的事,与我何干?”

      那夜曲桑桑回府昏厥惊动了曲老夫人,她耳闻在镇国公府受的委屈当夜就赶来看她了,确认她无恙才放下心回去休息。

      惠心闷闷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奴婢还是觉得郡主你受的委屈大些。”

      曲桑桑轻捻甜枣塞入口中:“我的委屈不算什么。”

      经昨日之事想必曲燕宁镇国公世子妃的念想落空了,她算是无意间断了她的路,如此看来她受的委屈真算不得什么。

      上一世曲燕宁顺利成为镇国公世子妃后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出三月怀上孩子在镇国公府站稳脚跟,头一年她身子康健时她就常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当着她面辱她娘亲还咒她早逝,时至今日她还铭记于心,这份恨意她永不能消。

      惠心叹息一声:“郡主还是太心善了。”

      曲桑桑摇首讪笑,不置与否。

      雨势渐大,隐隐有大风刮过窗棂,惠心起身把窗子关紧了些,瞥到廊下她望见手持灯笼往这赶来的婆子。

      来的婆子是曲老夫人身边的伺候的刘妈妈,她语气和蔼对曲桑桑道:“郡主,老夫人让您去留春院偏厅走一趟。”

      曲桑桑低声应了,惠心忙搀扶她走出房门,撑着伞主仆二人走过长廊来到留春院的偏厅。

      偏厅门外传来曲国公震怒的声音。

      “你这不要脸下作的东西!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曲国公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指着跪在地上的曲燕宁谩骂。

      曲燕宁哭的梨花带泪,明媚的水眸红肿一片瞧了楚楚可怜,她一壁抽噎一壁啜泣道:“女儿也是想求个好姻缘,这才……”

      曲国公俨然气急,兹事体大她曲燕宁毁的是曲国公府的清誉,他怒道:“所以你就去勾引人世子吗?你娘平日就叫你这些吗?”

      姚姨娘眸含忧心护女心切的她与曲燕宁一道跪下,水汪汪的眼立即落下泪来:“夫君您就不要责难燕宁了,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曲国公眉头皱起忿忿甩袖:“不懂事?她这几年由宫里嬷嬷教的规矩体统都忘了吗?连嫡庶尊卑的规矩都不守,还妄想成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妃,你这死丫头真是痴心妄想。”

      高坐正位的曲老夫人见状连连摇头。

      门外的曲桑桑将里头的一切尽收眼底,她噙着一抹冷笑上前,微微福身时巧妙的掩去唇边笑意:“祖母、爹、姨娘,桑桑来迟了。”

      姚姨娘和曲燕宁还跪在地上凄惨的哭泣,曲国公轻轻应了声便没了反应。

      曲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她身边。

      曲桑桑缓缓起身走到曲老夫人跟前温声道:“祖母,您叫桑桑来有什么事?”

      曲老夫人怜爱的执起她的手轻拍:“乖桑桑,叫你来是你爹有好事告诉你。”

      曲桑桑讶然抬眸,清眸闪过一丝错愕:“好事?是什么好事?”

      曲国公忙接了话:“永忠侯府今日差人来下聘,我替你答应下来了,婚期就定在你及笄后。”

      曲桑桑身子一凛她轻咬贝齿,隐隐蕴着怒意问道:“爹爹,如此未免操之过急,您都未曾问过我的意思。”

      曲国公沉声道:“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永忠侯府的老夫人也甚是懊悔,她们特意来下聘就是为了你的清誉。”

      这话无疑是给了曲桑桑当头一棒,曲国公所言与前世一般无二,只不过那时是在她出嫁前一天才告诉的她。

      难道她注定逃不掉前世的命运吗……

      不,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嫁过去的!

      “那若桑桑不嫁又当如何?”寥寥几个字顷刻便让偏厅静的能闻针落的声。

      淅沥雨声尤未停歇,偏厅里众人脸色各异,独独是曲国公本就因曲燕宁一事气的面红耳赤的他,闻曲桑桑所言又色变,他脸色覆上阴霾,“我曲国公府已收了聘礼,你不嫁也得嫁!”

      掩在金丝软烟罗宽袖里的玉手紧紧攥起深深嵌进掌心,曲桑桑转向曲国公厉声道:“爹爹就不顾女儿的意愿吗?”

      曲国公愣了一瞬,随即撂下狠话:“这事已成定局,容不得你任性。”

      温热的泪珠潸然而下,浸湿她的衣襟,曲桑桑凄楚笑道:“爹爹亏欠了娘亲,如今连我都要亏欠了,看来爹爹是真的不曾把桑桑和娘亲放在眼里,娘亲死后桑桑就没人疼了……”

      微红的眼眶让曲老夫人见了心疼不已她搂曲桑桑入怀,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稳:“祖母的好孩子,不哭有祖母疼你,你不愿咱们就不嫁。”

      揪着曲老夫人的锦袍曲桑桑悲恸大哭,她不住的啜泣。

      曲国公眼一沉,对曲老夫人道:“娘,你就别老护着她了。”

      曲老夫人眼神寒冽她说道:“桑桑的事日后由我来管,你就别操心了,有空就操心操心燕宁吧。”

      “娘,那这婚事……”曲国公还不死心,继续问。

      曲老夫人道:“你这事做的本就不妥,桑桑连那罗瑜的面都不曾见,你就急着给两人定下婚事了,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当着姚姨娘和曲燕宁的面曲老夫人不好发作,她忍住心中怒意,又道了句:“这婚事先不作数,我这老婆子亲自去与那孙老夫人说便是。”

      曲国公低声道:“娘这怎么能行呢。”

      都定好的事,说变就变那叫旁人如何看待他这曲国公。

      曲老夫人狠狠剜了眼曲国公:“你如今成了名正言顺的曲国公翅膀就硬了是吗?你要再敢顶嘴一句,我就带着桑桑一道去寺里出家为尼,若永忠侯府那边来要人,你就嫁你那宝贝燕宁吧。”

      曲国公惊道:“这可不成,燕宁怎能嫁永忠侯呢……”

      曲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啊,你不顾桑桑的意愿允了那门婚事,桑桑愿意倒也罢了,可她不愿你何苦强逼。”

      曲国公哑口无言,他垂首道:“儿子知道了。”

      曲老夫人浑浊棕褐的眼珠淡瞥了他一眼,苍老的手紧握住曲桑桑嫩白的纤手,“知道就好,这婚事便罢了,如今要紧的还是燕宁的事。”

      话到这个份上曲国公再强逼也无用,他连声道:“是,儿子一定好好处置燕宁这丫头。”

      曲燕宁呆滞的跪着,她面上的泪痕未干,还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涩涩的哀求;“爹爹不要,燕宁知错了。”

      “夫君,您就饶了燕宁吧。”姚姨娘拧着帕子爬到曲国公身边,抱着他的腿为女求饶。

      曲国公面色难堪,眼前的跪着的两人是一个是他的宠妾一个是他宠爱多年的庶女,任凭责罚哪一个他都于心不忍。

      这时曲桑桑从曲老夫人怀里退出,捻帕拭去眼下泪珠:“爹爹若不忍心,那就得担上污名,到时谁都骂您一句教女无方。”

      字字珠玑亦是在理,曲国公疲惫的扶额:“罢了罢了,燕宁从今日起不准踏出府里半步,等这事风头过去了再说。”

      曲老夫人却道:“这样做有失公允,由我来处置吧,燕宁先去佛堂抄一个月的心经,这一月里不许踏出佛堂半步,等沉下心来再去赵府给赵小姐赔罪,听到了吗?”

      曲燕宁面色一白,只得应了:“燕宁明白了。”

      屋外绵绵细雨骤停,曲桑桑借着灯火行在长廊里,黯然神伤。

      到头来对曲燕宁的责罚还是有失偏颇,好在曲桑桑将婚事推拒了出去,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只要孙氏一天不死心她就还会嫁进永忠侯府。

      看样子她得早做打算了。

      *

      翌日清晨朦雾萦绕,鸟鸣声阵阵,微光掀窗袭入屋内,春婵挽起锦纱帐,斜阳照在雕花床上甚是刺眼。

      素手半遮眼,挡住透入的熹光,曲桑桑睁开清眸,哑声说道:“春婵,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连日来她身子疲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若无要紧事惠心和春婵都不会惊扰她。

      春婵笑盈盈的说道:“是有事,还是件大事,温公子早早就过来了,郡主还不快些起身打扮?”

      曲桑桑掀被坐起身子,惊愕的道:“你说庭哥哥来了?”

      春婵掩唇笑道:“奴婢哪敢骗你,您快些起身洗漱吧。”

      曲桑桑漾笑套上绣鞋急匆匆的走到红木雕花屏风后更衣,她特意换了身云烟色海棠纹苏绣锦缎常衫,乌发挽成寻常的素髻单缀以那枝梅花金簪,轻描螺黛颊抹胭脂,一身行头衬的她姝色俏丽身带轻灵之气。

      才走出沉璧阁,她便瞧见了独坐凉亭背影孤清的男人。

      “庭哥哥!”曲桑桑唇瓣弯起朝男人走去。

      温若庭眉目清浅他起身笑迎:“你身子可好些了?”

      曲桑桑颔首笑道:“我好多了,庭哥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了?”

      温若庭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当然是来看前几日被人推下湖的那个蠢丫头了。”

      曲桑桑羞赧的低下螓首:“庭哥哥听说那天的事了?”

      温若庭扶她坐下淡笑道:“那事闹得那么大,我怎会不知。”

      曲桑桑叹道:“其实我倒没什么事,只是燕宁她……”

      温若庭眸色黝黯,他徐徐道:“她的事,怎可与你相提并论。”

      男人的语调依旧温润低沉却带了丝丝凉薄,像是陌生人一般。

      曲桑桑一愣,抬眸拧着绣帕唤他:“庭哥哥……”

      温若庭敛眸淡笑道:“听元良说,永忠侯府昨日来人下聘了?这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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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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