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杀》兮之

2、洞房

　　妓子无情，话虽如此，可青楼艳媚中，女子恰也是最为多情的，因为，这里的女子都知，自己的机会仅有一次，动情动心之间自是给的忖度万分。

　　柳青青，深处烟花柳艳，更是懂这个理。由而，她试的也赌的就是那“一万”中的“万一”。

　　宁王，声名显赫，俊美非凡，却从不流连胭脂红粉处，如兰君子，外人皆如此称赞。想到此处，柳青青眼中微露喜色，得意，为何不得意，这样的男人痴迷自己，自然该是值得炫耀的。

　　踏着细小的步子，伴着阵阵锣鼓声响，柳青青低着眉眼，看着红色喜帕下映红的光景，在丫鬟的搀扶下，宛然翩翩。是的，宁王纳妾，却也是明媒正娶的，一如自己的身份，能得到这样的情缘，也真算是柳暗花明的福分了，想至此处，柳青青嘴角细细勾勒出一抹魅人的弧度。

　　揭了喜帕，将丫鬟递来的茶碗捧过，跪下身，敬向宁王妃。谁人都知晓，宁王的正妻，当朝宰相的千金白素素，虽也是貌美之人，却自幼患得眼疾，不能视物，宁王娶之，一是因宰相曾为其师，二是为巩固朝中势力，政治下的婚姻，注定此女有的也只是宁王妃的地位罢了。

　　接过王妃轻啄后的茶碗，柳青青抬眼悄然打量了王府里名存实亡的正室，其美貌虽远不及自己，娴静高贵的气质却也是自成风姿的。据说，白素素入府四年，宁王甚少临幸，两人也未添子嗣，想是夫妻仅相敬如“冰”。

　　除了这瞎眼的女人，宁王再无多的妻妾。柳青青揣度着所有了解到的细节，想至此处，自己要比过这眼残的官家小姐，得到宁王更多地宠爱，坐上王府里实质上的女主之位，也未必是件难事。两手恭敬地接过白素素品后的茶碗，鞠了礼，盖上鲜红的喜帕，被丫鬟引着进了新房。

　　***

　　喜烛，良辰，红色铺满了整个屋子，就连过往的风都染上了喜甜的味儿。却，挑动得红色盖头下的女子心中的不宁。

　　他，为何没有出现？柳青青心里忐忑不安。这宁王纳她为妾，虽不按迎妻的礼数，却也是办得极是热闹的，从凤冠霞披至花轿仪仗，做得比之当年宁王妃入府更为奢侈。一路上，她还暗自得意着宁王的“厚爱”，可进了府，合应在敬茶时就该出现的新郎官却还是未见踪影。

　　坐了也有一刻时间了，柳青青有些担忧地绞弄着嫁衣，心噗嗵噗嗵直跳，总是有些不安宁，刚还让同时被赎了身的贴身丫鬟翠翠去打探打探，可这心思转动着，胡思乱想下更让人紧张。难道，男人真是在得到后，就不再重视了？不，不会的，不然他也不会娶我进门。柳青青收紧手指。

　　那一夜的缠绵后，宁王就再没有出现过，仅是昨日宁王府差人手捧黄金千两，端着凤冠霞披，说是今日宁王爷将迎娶自己进府。当时，青楼众姐妹无不艳羡，这样的礼数，这般的对待。

　　“小姐，打听出来了。”随着“吱嘎”的门开声，丫鬟翠翠轻声地进了房来凑在柳青青耳边说道。除了赎了柳青青，王府另以五百银两的价儿赎了她的贴身丫鬟，花如此高的价钱只讨来一个丫鬟，只此，任谁会说这不是王爷为博美人喜欢的，也正因如此，更显示了宁王她柳青青宠爱非常。

　　“快说。”柳青青的语气里有些着急，毕竟她再如何自负，这新婚一夜新郎就失了踪影，这怎能不让她忐忑。

　　翠翠见自家小姐慌乱，即柔声安抚：“听总管说的，王爷今日被皇上急召进宫里，说是有国事相商。总管还说了，今晚王爷许是回不来了，让您先睡下。”

　　“哦……原是如此……”柳青青算是放下了半颗心，可是，为何他却连个口信都未曾留下……

　　“王爷吉祥！”门外婢女的声音突然响起，柳青青神情刹时舒展开来，喜帕红映下的她早把适才的疑惑与埋怨落在了一边。

　　翠翠见宁王进屋，恭敬地施礼后忙带着其余的婢女退出新房：“奴婢们现行告退。”片刻后，屋里只剩下了这一对新人。

　　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打破静谧的空气。柳青青低垂着头，看着喜帕缝隙下的那双鞋走到了自己跟前，心没来由地越来越紧张。她轻咬着下唇，嘴角上翘的角度泄露了她内心的欣悦。

　　可是，那双鞋的主人在靠近自己后，却消失了动静，一动不动，仿若陷入了定格。柳青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双鞋，寂静的四周她感觉到她与他的呼吸糅合在几寸的距离里，脉搏的跳动似乎加快着速度，心眼含在喉间就快要跃出。

　　“你……”男人熟悉的声音划破这一片沉默，却就在柳青青刚松了紧捏着裙摆的手的那瞬间，打破了所有关于今晚关于甜美的期待。

　　“你先休息，本王今夜累了，不于此留宿。”男子的话淡淡落下，转身离去，不予人丝毫的喘息。

　　柳青青一颗悬挂的心还来不及准备就被打入了冰冷的谷底，脑中混沌一片似分不清这究竟只是个梦，还是现实。冰冷从指尖慢慢侵蚀，仿若一条蛇蜿蜒而上，无隙的麻木。

　　***

　　“小姐……王爷他……”在外守夜的翠翠见宁王离去，心里疑惑万分，进屋见柳青青呆愣在床沿，话说到一半便自觉地静了声。

　　翠翠轻问的声音唤回了嗡鸣的思绪，柳青青捻住艳色的喜帕，扯落。红色的一方不经意地掉落在青石的地面，忽觉这抹本是兴性的色彩此刻如此的刺眼。

　　柳青青静止半刻，伸手又拾起地上的红艳，紧紧地拽在手心里，放松紧绷的身子，轻靠在床棱，悠悠地，似是无任何情绪地吁了一句：“他累了。”

　　“小姐，没事的，王爷或真只是累着了，等明日王爷歇息好了，自会再过了来的……”翠翠安慰着柳青青。

　　这宁王娶自家小姐，散了何止千金，不该是这般来去匆匆，误了美人误了春宵的，在想来数月前王爷约小姐游湖观月，两人也是你说我笑，满眼浓情蜜意，为何今日……翠翠心里也着实纳闷儿王爷今夜之举。

　　然而，此刻翠翠不知，就连柳青青也未晓进了这侯门后，深似海的是人，也是心……

　　“翠翠，我也累了，睡了吧。”怨了又如何，疑惑又如何，猜不中理由，只能过了今宵再望明宵，要想清楚，赶明儿再问清就是了，今夜，睡了罢了。青楼数年，早该学会忘记“冀望”一词，柳青青轻笑一声。

　　喜烛刺啦刺啦地燃烧，轻口的气息吹灭后，一片漆黑中，无人看清烛上几滴遗落的红泪……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