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27、死亡阴影

　　待到苍夜痕跟着下人来到赵家庄的大门口之时，门口早已站着苏泠风等一行人。她细细的扫了一眼周围，却并未见到赵夫人的身影。
　　门口置放着的，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什物，而是两口硕大的箱子。
　　苍夜痕一眼望去这条街道的尽头，干干净净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这两口箱子放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苏泠风回头看了一眼苍夜痕，看着这两口箱子，轻声道：“我适才听下人说，今日一早不知是谁从赵家庄的门口摆了这两口箱子，竟也无人发觉。”
　　苍夜痕皱眉，喃喃道：“我刚才已经感觉到了。”
　　苏泠风面色顿时微微变了一变，道：“那么，依你之见，这箱子里会有什么？”
　　苍夜痕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敢妄自猜测，只是我的感觉现下非常不好。这箱子里也绝对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正在此时，只见一身素衣的赵夫人走了出来，在门口站定。她神情木然的盯着这两口箱子良久，忽挥了挥手，道：“开箱。”
　　所有人的好奇心在这一刻似乎都提到了最高点，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隐隐不安感。苏泠风下意识的去瞧赵夫人，却见她一脸的平静，似乎这两个箱子里有什么都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两口木箱刚被开了一道缝隙，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似乎就在那一霎那，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箱子里所藏的是什么东西了。
　　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都分别斜卧在箱子里。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呈灰白色，青色的尸斑大大小小的布满了整个身上。身体已经出现了异味，说明死了起码有一段时间了。
　　“姐姐！？”陈隐一声惊叫，正欲冲上前去，却不料一旁的花遗世已经把他拦了下来，神情分外严肃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切勿轻举妄动。
　　苏泠风再次看向赵夫人，她好似立地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脸上也不见的有丝毫表情，似乎对于这一切她已经早已知晓了，也或者，早已不在乎了。一念至此，她与苍夜痕对视一眼，从腰间拿出了手套戴好，径直走到了尸体的旁边。
　　两具尸体的背部发满了大量的尸斑，有的尸斑甚至已经由青色演变为了绿色，腹部隐隐有腐烂的迹象。两人的死因应当都是一人所致，纷纷被别人以利器割断了喉咙。苏泠风静静看着那道极细而又鲜艳的红痕，如此的刺目，仿佛在向她挑衅一般。不知怎的，苏泠风在恍惚中竟觉的江瑜临死的模样与眼前这两具尸体渐渐重合了起来。
　　苍夜痕在旁边静静站着，眼底之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忽然，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的透过众人看着还站在台阶上的赵夫人，脸上分明挂着坚持与冷冽。
　　赵夫人还在低着头，她或许感觉到苍夜痕在看她，又抬起了头。不知怎的，眼中却淌下了两行泪水。眉目中的几许悲愁足以让着温暖的四月天变为凄凉的寒冬。
　　宋萦轩在旁看得真切，心道这苍夜痕怎能这样对待赵夫人，忙出口唤道：“苍夜痕！”
　　苍夜痕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宋萦轩，神情立刻又恢复到以往的那副模样，笑道：“怎么了？”
　　宋萦轩瞪了她一眼，厉声道：“你说怎么了？”
　　苍夜痕未言语，眼眸渐渐化为沉静，静静道：“我怎知你又怎么了？”
　　宋萦轩听出苍夜痕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似乎她与她很陌生一般，心中自又是一紧。忙拉住苍夜痕的衣袖，悄声道：“别那样去看别人，你懂不懂！”
　　苍夜痕正觉心乱如麻，头大如斗，她很早心中就知晓这个赵夫人有端倪，却又苦于毫无头绪。如今见赵家庄这里的人已经算是全死净了。她平日里生为红枫堡堡主，虽然表面上素来为人谦和，但隐隐还是有一份骄傲自持。而此事却已经多日还未了结，又间接死了这么多条人命，她的心头难免有种挫败之感。此时闻听宋萦轩训斥自己，便甩开了宋萦轩的双手，口气有些生硬，道：“我愿意。”
　　宋萦轩有些愣了，她虽与苍夜痕相识不久，但也从未见过她这般口气生疏的对自己说话。心中几分恼怒之下便觉几分委屈，大声叫道：“不错不错！你是大名鼎鼎的红枫堡堡主，你爱如何就如何。好一个红枫堡堡主！”说罢，便跑进了赵家庄里。
　　闻得此言，苍夜痕一时竟觉有些后悔，但是又觉得现下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去在向她道歉，便又定住了脚步。
　　苏泠风静静的走到苍夜痕的身边，轻轻握住苍夜痕的手。苍夜痕的身形依旧未动，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了那只手。良久，正欲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竟忽然变得有些嘶哑。正犹豫间，却听花遗世已经开了口。
　　“赵夫人打算怎么做？”
　　赵夫人过了半晌，缓缓道：“既然言儿与婉怜都已经回来了，我自要为他们好好接风洗尘。”她伸手招来一个下人，道：“你去棺材铺，告诉老板再去打两副上好的棺木送来赵家庄。”
　　下人受命而去，赵夫人又低下了头，转过身回了赵家庄，似乎再也不愿多看她的儿子儿媳一眼。
　　苍夜痕也打算举步向庄里走，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偏头道：“赵言跟陈婉怜死了几天了？”
　　苏泠风顿了顿，答道：“我约莫应该有三天了。”
　　“三天…三天…”苍夜痕喃喃了一会儿，又道：“三天前我们不是刚刚才从陈家镖局出来？”
　　“不错。”
　　苍夜痕回头看着苏泠风，精锐的目光一闪而过，一字一顿道：“是不错。”
　　苏泠风的眼神忽地出现了几丝惊慌，她看着眼前的人，不禁的咬住了下唇。就在这一刻，她仿佛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什么，又或许是说对了什么。而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则会致使这件事的后果演变的更加不堪设想。
　　苍夜痕不再言语，她转过身向庄内走去。苏泠风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两步，又转头向后看了一眼，也跟着苍夜痕走了进去。
　　花遗世扭头看了一眼陈隐，道：“你还要待在这里吗？”
　　陈隐未言语，只不过他的两腮绷的很紧，身体还微微颤抖，显然在他这幅平静的外表下埋藏着巨大的仇恨。花遗世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尸体，淡淡道：“据我所知，陈婉怜不是你的亲姐姐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隐回过头看着花遗世，眼中藏着炽热的愤怒。
　　“没什么意思。”花遗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只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如此愤怒。愤怒只会让人更加失去理智。陈大公子，看你帮苍夜痕的行事做法，你着实不该愤怒。现下该做什么，我想你应当知晓吧。”
　　陈隐细细的看着花遗世，好似花遗世的脸上长出了一朵花一般，忽然冷声道：“我要做什么我自己知道，多谢花岛主提醒。不过这一路行来，请问花岛主的目的又是什么。”
　　花遗世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了几声，“如果我说我没有目的，你会信吗？”
　　陈隐未言语，答案显而易见。
　　花遗世长叹了一声，悠悠转过身往庄里走去，口中轻轻喃喃道：“就算有目的，也只不过是别人的目的罢了。”
　　身后的人，依旧伫立在当场。

　　苍夜痕走到房门前推开了门，跟在她身后的身影也走了进来。
　　她没有去看来人，而是在窗前负手而立。明媚的阳光洒了她一身，更衬得她的衣杉如雨后天空般碧蓝如洗。
　　“我来只跟你说一句。”苏泠风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去向萦轩道歉吧。不管怎样，你那样对她，终是你的不是。”
　　“我不想去。”
　　“你不是不想去，你是不想连累她。”
　　苍夜痕苦涩一笑，道：“终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苏泠风静默半晌，又道：“至今为止，你有何打算？”
　　苍夜痕转过身，道：“想必我不说你也应当知晓吧，赵守鹤的死另有隐情，且不论究竟凶手是如何让杀死他的，这幕后之事肯定也不会这么简单。”
　　苏泠风蹙眉，又回忆起赵守鹤死的那一晚，缓缓道：“我只记得那晚丫鬟端了一杯醒酒茶给了赵夫人，并无特别之处。”
　　苍夜痕一旁道：“你再仔细想想，那杯茶从头到尾都未发生过任何改变吗？当时你怎么知道那杯茶是醒酒茶的？”
　　“不会有错，我看那茶水的茶色绝对是一杯醒酒茶。后来，赵夫人将杯盖盖上，便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苍夜痕猛地一拍手，看着苏泠风道：“你我怎都如此糊涂？那毒虽说是在茶中发现的，但毒却不一定是被人直接下到茶里的。这赵家下人明知赵守鹤的食物都会以银针检验，自然起初便不会多此一举将杯盖盖上，而若是将暗香之毒事先抹在杯盖上，赵夫人再将杯盖盖上，暗香被水汽一浸，自然便落入了茶水中。”
　　“若是这样，那么那日赵家伙房里的那两个烧火丫鬟……”
　　苍夜痕与苏泠风相视一眼，立马走出了厢房。苍夜痕从走廊上随便拦了一个丫鬟，道：“前两日伙房里的那两个丫鬟在哪里？”
　　被拦住的婢子眨了眨眼睛，忙应道：“应当是被夫人关进了柴房之中。”
　　“立刻带我们去柴房！”
　　那婢子被苍夜痕十万火急的带到了柴房中，却发现未有钥匙。苏泠风拍了拍房门，却不闻里面有人答话。细察之下，发现旁边有扇窗户，便望了进去。

　　两个女子纷纷倒在了地上，毫无疑问，她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