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疯子去哪儿了》令狐狸

5、哪里见过她

　　季栗一把推开公寓大门，两层小别墅里静悄悄的，果然一个人都不在。
　　他靠在门板上平复着呼吸，也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并不是因为那个陌生Alpha不礼貌的信息素，而是因此联想到的不好记忆太多，他心口像是有一团气在胡冲乱撞，久久平息不下来。
　　不能这样。
　　他警告自己：季栗，控制你的脾气。
　　脑海里好像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可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捂住耳朵，难受得蹲下身来。
　　别说了。
　　“季栗……死性不改……”
　　别说了！
　　——砰！
　　季栗眼里升起一股怒火，一圈砸在身后的门板上。
　　手上传来的疼痛拉回一点他的理智，让他得以重新恢复到如常神色，缓缓站起身上了楼。
　　他的卧室在二楼的最里间，挨着涂迩的房间，门板上挂了一个很蠢的幼狼形状的木牌，看起来很蠢。
　　这是季朝星做的，公寓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除了季栗之外其他人都挺喜欢。
　　季栗喜欢的东西很少。
　　在遇到薛非然之前，他对大多数人和事物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然而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会很认真，一旦喜欢上什么人……
　　就不死不休。

　　季栗将自己窝在被子里一直睡到下午，他忘了关窗，是被窗外隐隐的说话声吵醒的，睁眼时一时忘了今夕何夕。
　　他没有急着起身，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就听见上楼的脚步声，随后房间门被“砰砰砰”地敲响，有人在屋外大喊：“小栗子！小栗子在吗！快起来！”
　　季栗一听这声音就烦得直皱眉，拉过被子来将头捂住。
　　外面的人敲了一会儿门就走了，可能是以为他不在，又咚咚咚地跑下了楼。不一会儿季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季栗额角突突突地直跳，一把抓过电话接起来：“干嘛？”
　　“你在哪儿？”那边却是涂迩的声音，“有事找你。”
　　季栗烦躁地揉揉头发：“睡觉呢。”
　　涂迩“哦”一声：“下楼来吧。”
　　他一向话少，只挑重点的说。季栗挂了电话埋进枕头里趴了一会儿，才踩着拖鞋慢慢开门下了楼。

　　这才发现居然人都到齐了，两张沙发都坐了人，方意白盘腿坐在地毯上，就靠着涂迩的脚边。涂迩仍然低头打游戏，听见季栗下楼也没有抬起头。
　　他们对面沙发里的红毛男生坐没坐相地半躺着靠在旁边人的肩头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抬头看季栗，旋即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问：“小栗子你在的啊，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季栗看他一眼，在对面坐下：“你敲门像拆家一样，谁知道你要干嘛。”
　　“有重要的事嘛。”男生说话的语气有些含含糊糊的，像个小孩子，脸倒是生得很精致帅气，头顶一双毛绒绒的尖耳一颤一颤的。
　　季栗心情不太好，一看他的耳朵就道：“薛灿灿，把你的耳朵收起来。”
　　“我叫薛宜灿。”男生不满道，扭过头向身后的人告状，“小栗子最近对我好凶。”
　　他靠着的人好脾气地笑了笑，摸摸他的耳朵，口中说的话却有点毒：“没事，他追人追不到，嫉妒你。”
　　季栗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搭理对面的树妖和狐狸精。
　　他也知道自己在迁怒，要是前世的薛宜灿在他面前，一定会假哭着大喊问他：“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都姓薛嘛！”

　　季栗打了个呵欠，选择问涂迩：“到底什么事？”
　　“等一下。”涂迩头也没抬，“我打完这局。”
　　地毯上的方意白自动帮他解释：“小栗子，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季栗才发现两张沙发之间的小矮几上躺着一个东西。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问：“我大哥呢？”
　　那是季朝星的执法证。
　　方意白道：“说是有急事，回族里去了。”
　　季栗有些不满：“族里什么事居然不告诉我？”
　　涂迩打着游戏问：“你管过狼族的事吗？”
　　季栗不说话了，只用眼睛看着那张执法证。
　　他们所在的城市是妖怪分部最秘籍的地区，因此狼族的这张执法证一直在季朝星手上。季朝星性格不太靠谱，但其实是一等一的大妖，很有些威慑力。
　　也不知道族里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交出执法证急匆匆地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有和季栗打。

　　涂迩终于打完了游戏，放下手机，张了张口却又打住了，眼睛看向对面沙发里的人。
　　知道他又自闭不想说话了，树妖司清接收到信号，对季栗解释道：“按理来说狼族的执法证应该你先接着，但是朝星哥说不许你去，让我们选一个人暂时顶替他的位置。”
　　“狼族的执法证不给我……”季栗下意识道，说到一半声音又轻了一点，“不给我给谁，你们又不是狼。”
　　涂迩道：“也可以跨族给，反正管得不严。”
　　季栗道：“那你去。”
　　“不去。”涂迩几乎想也没想。
　　司清笑了一下：“我的想法是让意白去，他比较闲，法力也够。”
　　“为什么不让我去！”狐狸精薛宜灿嚷嚷起来，“我要去我要去，让我去。”
　　司清笑收了一点：“不行，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薛宜灿有些不高兴：“我有好好修炼啊，叶桉那只考拉都有证，我总不会比他弱吧……”
　　听见叶桉的名字，季栗心里动了一下：“叶桉什么时候跑去当志愿者了？”
　　薛宜灿疑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认知叶桉了？”
　　季栗一顿，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不认识叶桉才对，只得露出一点含义深刻的微笑：“你说呢？”
　　薛宜灿的耳朵动了动，只好继续道：“考拉那边好像也是原证持人不在本市，临时交到了叶桉手里。”
　　说着他又不满道：“为什么你们都有执法证继承，就我没有。”
　　季栗没理他，司清笑着摸了摸他的耳朵。
　　“意白怎么看？”他抬起眼睛问方意白的意见。
　　方意白道：“我……”
　　“我去。”季栗打断他的话。
　　其他人都愣了愣，司清道：“朝星哥不许你去。”
　　“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季栗道，“反正最近也比较太平，指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大家都有些犹豫，季朝星在几个小的面前就是个霸王，就连薛宜灿都不敢没事挑战他的权威。
　　但季栗很坚持，伸手将桌上的证拿起来夹在手里，微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

　　季栗坚持要执法证，这间公寓里除了编外的季朝星是大魔王，就属他是小魔王，大家深知他的脾气，知道就算再反对最后也逃不开这个结果，便由得他去了。
　　季栗终于心情好了一些，跟着室友一起出去吃火锅。
　　去的是大学城附近学生最常去的火锅店，也是季栗为了薛非然放季朝星鸽子那天大家去的这家。老板是一只深藏不露的小貔貅，也不知道店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刚坐下，季栗就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茫然地转过头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对方跑过来，雀跃地道：“咱们又见面啦！”
　　季栗道：“这么快就知道来吃火锅了。”
　　“我还没吃过呢。”陆知云开心得不行，“同学和室友带我来的，我第一次吃人类的火锅！”
　　薛宜灿咕噜噜地往锅里扔牛肉，看一眼陆知云：“小栗子，你同学吗？”
　　“不是，我是他朋友。”陆知云道，“我叫陆知云，你也是妖怪吗？”
　　出了门，薛宜灿已经收起了头顶的耳朵，但妖与妖之间是有默契的，能分辨出人类和妖怪的不同。
　　薛宜灿将牛肉夹起来，“嘿嘿”一笑：“是啊，我是牛魔王。”
　　陆知云惊恐地看着他筷子上的肥牛卷。
　　季栗道：“他是只臭狐狸精。”
　　刚说完就被薛宜灿瞪了一眼，陆知云倒是觉得很新奇，“哇”了一声：“狐狸精都很漂亮，我还没有见过狐狸精呢，你果然很漂亮。”
　　薛宜灿被夸得开心，得意地哼哼两声，又邀请她：“要一起吃吗？”
　　陆知云却连忙摇摇头，又瞥一眼他的碗：“我不吃肉类的。”
　　薛宜灿以为她害怕，便道：“人类吃的肉是没有开化的动物，跟咱们不是同类。”
　　“我是翠鸟。”陆知云道，“咱们全族都吃素的。”
　　薛宜灿“哦”一声，笑得呵呵呵地转头对司清道：“他们全族都是吃素的。”
　　陆知云没明白他奇怪的笑点，摸了摸头，又对季栗道：“那我不打扰你和朋友啦，我的室友还在等我呢，他们都是人类，原来人类这么友好的。”
　　季栗问：“你跟人类住一间？”
　　陆知云点点头：“她们说妖怪这边没有多的床位了，我是翠鸟所以和人类住也没关系，我不攻击人的，良民证都带着呢。”
　　“……你还有这种东西。”
　　“嗯呐，我爷爷给我办的，他让我和人类玩，离妖怪远一点。”
　　季栗无言以对，觉得她的傻白甜大概是遗传的。
　　陆知云走之前又想起什么，提议道：“咱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吧，你是我来这边之后的第一个妖怪朋友呢。”
　　“你对朋友的定义太草率了。”季栗没抬头。
　　陆知云愣了愣，薛宜灿吃完牛肉道：“他的意思是你太没有戒心了，比如我说我是牛魔王你就信了，你见过长得像我这么好看的牛吗？”
　　陆知云摸摸脑袋，这时季栗的手动了一下，拿出手机递给她。她反应过来，笑着接过来加了好友，又把手机递还给季栗：“好了，那我走啦。”

　　等她走远，薛宜灿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季栗仍然没抬头：“你看到漂亮的生物都这么说。”
　　薛宜灿一哽，司清慢悠悠地给他夹菜，什么话也没说。他看司清一眼，嘟囔道：“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见过。”
　　司清一向很纵容他，于是问：“在哪里？”
　　“想不起来。”薛宜灿露出苦恼的神情，“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直到几人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回了公寓，他也没想起来问题的答案，被司清提溜上楼洗澡时还在想着这件事。季栗当然直到他在哪里见过陆知云，但他不会说，乐得让对方自己冥思苦想。
　　陆知云的男朋友，也是一只鸟妖，在妖界时就与薛宜灿见过。季栗也是上辈子的后来才知道的。
　　其实后来他们几人都知道陆知云有个男朋友，只有薛非然不知道。

　　季栗回房间洗完澡出来，正好遇到涂迩也正打开房间门，对方穿了一件皮卡丘连体睡衣，脑袋藏在帽子里，睡衣的耳朵竖得老高。
　　季栗觉得有点好笑：“你干嘛穿成一只电耗子。”
　　“方意白买的。”涂迩垂着眼睛说，一脸自闭，“刚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季栗好奇：“什么？”
　　涂迩的手以一种奇怪而艰难的角度伸到背后摸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你自己拿吧。”
　　说着转过身来，睡衣上的皮卡丘尾巴差点打季栗一脸。
　　“穿着这东西真的能睡觉吗。”季栗嘟嘟囔囔，看清他背后有个口袋，手伸进去摸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抑制剂。”涂迩转过身，“你最近味道太重了。”
　　季栗一愣，旋即脸色微微变了变：“你闻到了？”
　　涂迩“嗯”一声：“下午回来的时候。”
　　他是兔子精，却不知为何对信息素的味道格外敏感，季栗下午散发的那一点草莓味其实在走回来的路上就散得差不多了，他竟然还有闻到。
　　涂迩很少说多余的话，也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简单嘱咐道：“要记得用，尤其是执法的时候。”
　　季栗应一声，将抑制剂揣进包里。
　　涂迩又抽了抽鼻子，确定没再闻到草莓味，转身进屋了。方意白从楼下跑上来，见季栗站在走廊上，疑惑道：“你在这里干嘛？”
　　季栗问他：“你有闻到味道吗？”
　　方意白茫然地摇摇头，随后又退后一步：“你想干嘛？我可是良家Alpha。”
　　季栗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哪有良家Alpha跟Omega合租的。”
　　“又不住一间屋子。”方意白挠挠头，“而且不是还有司清吗——小栗子你怎么了？”
　　季栗摆摆手不再搭理他。

　　这样看来，涂迩的鼻子真不是一般的灵，比方意白的狗鼻子还敏感。
　　其实妖怪可以在主观上用妖力化出结界，隔绝信息素的影响，这也是他们几个人虽然性别不同还是住一起的原因。但除了房间外，很少有妖怪随时这样做。妖没有人类那样保守，只要不终身标记，大多数妖怪都会遵从信息素的吸引。
　　但季栗不喜欢自己的味道，这样的信息素吸引不到薛非然。
　　或者说，是季栗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不讨薛非然的喜欢。

　　*

　　陆知云吃完火锅后，又和室友逛了会儿街才回宿舍。路过男生宿舍大门外时眼里闪过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她又回头仔细看了看，“咦”了一声。
　　室友问：“怎么了？”
　　“我见过那个帅哥。”陆知云指了指不远处，“今天见到第二次了。”
　　室友转头一看，笑道：“不奇怪，那是三年级的薛非然学长，长得帅本来就容易被注意到嘛。”
　　说着又看看陆知云，道：“不过你别刻意注意他，他是咱们学校出了名最冷酷无情的Alpha，你这么可爱，不要看上冷漠A男。”
　　陆知云被她的一句“冷漠A男”逗得直笑：“知道啦，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三个女生一起回了宿舍，她们是普通大学一样的四人间，靠阳台的一张床空着，在陆知云来之前宿舍里只住了两个人。
　　陆知云的行李还没收拾完，她带了很多衣服过来，宿舍的柜子都装不下，于是她看看旁边空着的床位，问室友：“那个柜子可以用来装衣服吗？”
　　正对着空床的室友脸色微微一变：“柜子是锁上的，你放我这边吧，我没什么东西。”
　　陆知云好奇地转头看一眼：“没人用也要锁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室友没说话。陆知云也不好意思多问，抱着裙子挂进了室友的衣柜里。

　　今天穿的裙子在吃火锅时染了一身味道，陆知云第一天开始住校生涯，还很有新奇感，连带着也勤奋起来，在室友的指导下端上盆和洗衣液，哼着歌到走廊尽头的洗衣房洗衣服。
　　她开门出来的时候走廊上也有其他宿舍的人在，看见她陌生的脸都是一愣，随后又看她好几眼。大多数妖怪化人形后长得都不差，陆知云本来也很漂亮，只当是大家觉得自己好看，还冲她们友好地笑了笑。
　　然而刚与她对上视线，其他人便很快地转开了眼睛。
　　怎么了？陆知云摸摸脑袋，有些茫然。
　　但她也没有多想，进了洗衣房开始认真地与洗衣液和泡沫奋斗。
　　见她进了洗衣房，身后的几个女生互相看两眼，低声讨论起来。
　　“423真的住新人了？”
　　“胆子太大了吧……”
　　“她是不是不正常啊，本来那两位还住着就不正常了。”
　　“可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当初闹得那么大，而且她俩不跟她说么？”
　　“说了就没地方住了吧。”
　　“长得挺可爱的，心也太大了。”
　　“别说了，我觉得好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