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在冬天逝去 ...
-
绪之浜，宝石诞生的场所。
南极石担起为失忆的小磷叶石解说的责任：“古代生物在海里腐朽化作的无机物，于地底徘徊长达数亿年后，所诞生的……”宝石。
高大的海角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不知何时会拥有生命加入他们。磷叶石他们到来的时候很巧，红色的人形宝石从海角上坠落，在雪地上荡起一阵风雪，当雪平息下来，雪坑里只剩化人失败的红色宝石的碎块。
背后灵Yuki原本飘得高高的查看上面的宝石，被这一变故吓了一大跳，身影闪了一下，一瞬间变成了百分百的透明，风雪掩盖了这一切，她又飘了下来，装作无事发生没有被吓到，和磷叶石站在一起。
“会变成我们同伴的概率很小。”南极石对着跑过去查看的磷叶石这么说道，“大部分都会像那样无法成型。”
“包含这些知识在内，我们受到老师的教导，作为大家的同伴，被赋予工作……直到现在。”破冰刀被从腰上取下，南极石问磷叶石：“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Yuki眨眨眼，她还不熟悉南极石，只见到他不顾自己可能碎掉的危险去有着浮冰的海里寻找磷叶石的碎片，现在还陪他们来绪之浜。如果说不记得会怎样，小南极你是要立刻扔鞘碎磷叶石吗？
磷叶石听不到背后灵的心声，他跪坐在红色宝石旁，作苦思冥想状：“有点……印象。”忘掉的记忆中，有完整的，也有像这样残缺的，只忘掉一部分、一件事。
“这样啊。”南极石看样子也无所谓磷叶石答出什么答案，从他没有变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南极石甩了一下带着刀鞘的破冰长刀，蓄力扬起，斜着从上至下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
南极石可以砍碎浮冰，自然也可以制造狂风。
当风声停止，以南极石为起点的扇形区域的积雪全都被风带走，藏在雪花下的宝石露出了真容，遗憾的是，除了那块新掉下的红宝石，剩下的宝石都是一些金和白金，闪着金色的光辉。
Yuki喃喃道：“真漂亮啊……”磷叶石要换上这样的手臂吗？
“都是金和白金吗？”南极石的表情却有些失望，“不行啊。”
“不行吗？”磷叶石跪坐着靠近离他最近的一坨金子，它曾经也是某个宝石失败的残肢。
“金和白金非常柔软，容易变形。”南极石双手齐上，去搬地上一块最容易拿起的合金块，看得出他用了最大的努力，却只让它移地两尺，很快又放下，重重地砸在地面。“而且，太重了。”
“这样啊……”磷叶石感到很遗憾，他嘴角轻轻翘起，看着地上的合金，轻声说：“好不容易才诞生的。”
手中还坠着合金的南极石表情像是在内心叹息，也像是妥协。
背后灵Yuki：“？？？”
没人问她需要她的帮助吗？
合金被收集在一起，捏成了手臂的形状，得亏这些天磷叶石没有碎的太过分，南极石的医疗水平和捏人水平是初级的，碎成一滩他一准就拼不回人型。
金红石：你以为3D拼图是那么好拼的？
合金的新手臂支叉着分支，除去颜色这更像从哪棵树上掰断的树枝。南极石将合金手臂接在磷叶石左边的断臂上，在背后灵高度集中的视线下，合金手臂跳楼一样的迫不及待和大地来了个亲吻。磷叶石：“好重！”
南极石不怎么意外：“果然。不过没有排异反应，你体内的微小生物可能喜欢它们。唯一的问题是重量，制作成空心的可能比较好……”
南极石站起身，阳光透过他银白色的头发，越显晶莹剔透。一直飘落的细小雪花不知何时被太阳所赶走，天已放晴。
蓝柱石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在冬天里，只要是晴天，月人就会来。”
看来寻找磷叶石手臂的替代材料只能先告一段落。
南极石：“卸下那条手臂，我们先……”回去吧。
“南、南极石！磷他——！”激动的背后灵飘过头，冲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南极石左脚叉开，迅速转身，脸上的表情凝固，呆在了原地。
“手臂……”背后灵也和他一样呆滞着，磷叶石的变化超出了她的想象。
啊……宝石的可能性。实在不可预测。
原本简单制作的手臂已失去了它的形态，化开变软，不断延伸。从空无一物的右手断臂处也冒出了合金，看样子在看不到的地方，合金渗入了磷叶石的体内。磷叶石动弹不得，延伸至双臂的合金将他压在原地，从胸口、从腰间，微小生物操纵着合金霸道地重组着磷叶石的身体。
“可能……取不下来了。”
月人的预兆黑点悄然出现。
背后灵慌张地在空中转圈：“要怎么办啊？”合金那么重，她要怎么和南极石一起把磷叶石拖回去？
南极石：“……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这种时候就显出人手缺少的尴尬了。
合金渗出的更多了，背后灵都怀疑磷叶石是否接上了那么多的合金。它们蹿到空中，没有构造出磷叶石的双臂，而是一圈圈重叠，以磷叶石为中心液态状流动，磷叶石的腰不堪重负，向后仰着，连南极石和背后灵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看不到同伴，也看不到自身的变化带给磷叶石极大的不安全感，他惊慌地想寻求一个答案：“小南极！Yuki！告诉我，它是不是把我裹起来了？是不是裹起来了？”
“——别不说话啊！”
咔嚓——
南极石条件反射跳起拔刀，却发现刚才的声响来自身旁，月人的箭落在地上，背后灵Yuki捂着右肩膀撕裂开的衣袖，星星点点的光屑在散开，那里原本有着一条右臂。
没时间震惊，南极石一个按地，错身躲过月人射来的第二支箭。
“怎么了怎么了？”被合金埋到只剩小半个脸的磷叶石焦急喊道。
背后灵Yuki飘到他身边，强忍不适说道：“嘘——别出声。”她尽力维持着往日的声音。
虽说磷叶石这个姿势看不到什么，背后灵也故意躲在另一边，没有让磷叶石看到她新的伤口。照这个势头，磷叶石会被合金吞没，没看到这边的月人不会把注意力分给绪之浜多如繁星的普通宝石。
“——等我和南极石把月人给切了。”
这句呢喃消散在空气中，背后灵这句话说得很轻，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绪之浜离学校具体有多远，Yuki非常清楚，在金刚老师赶来之前，这势必是一场恶战。低硬度的宝石，已残废的虚弱背后灵，希望留给金刚老师的不是一个残局。
学校那边。
天刚放晴，金刚老师就睁开了双眼，要赶往绪之浜，那里很远，他必须要尽快。
另一拨月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在冬天才能活动的南极石很好地利用了地理环境的优势，他先是扬起积雪砸向月人，飞雪挡住了射来的箭雨，也消灭了一小部分月人。到了云盘上，他又扔下破冰长刀，拿它当滑板在他铺就的雪路上滑翔，背后灵插不上手，就远远地飘在一旁看着，提防有月人偷袭。
快到看不清的动作伴随着破冰长刀的挥出斩灭了剩下的月人，最大的月人雕像被南极石削去上身，独留腰部以下没有消失。
“是亚历报告里的新式吗？”南极石没有放松警惕，他放在立起的锯状长刀上的手腕多了几处裂痕，战斗对于低硬度宝石还是太不友好了。
“嗯，看样子很像，要小心。”离得稍远的背后灵Yuki没有听到宝石的碎裂声，她的耳边时不时多出轰鸣，眼黑加耳聋，就听见南极石提到了“新式”。第一次尝试保留伤口，也不能确定这些副作用是因为距离身体太远还是伤口本身。
“那边没有问题。”背后灵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那就好。”南极石就怕有月人偷溜过去把战五渣磷叶石顺走。
学校那边传来了类似雷霆的炸裂声，隔了这么远都能传来声音，南极石盯着新式月人的视线不由对老师的担心所移开。“学校那边怎么了？”“——小心！”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藕状切口就有了变故，藏在某处的月人向南极石射出了一箭，从切口里蹿出几个粉色萤石打造的带刺弯钩，一半向想要帮忙的背后灵袭来，一半向南极石袭去。
月人射的那一箭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机藏在飞舞的带刺弯钩上，由金色丝线连接的武器比背后灵蹩脚的手法更灵巧，粉色萤石击中了南极石的手腕，本就脆弱的右手彻底断裂，被那个弯钩顺势勾住手套。
背后灵Yuki在自身周边召唤出一个又一个透明屏障，旧的碎了就换新的，更替的速度勉强超过带刺弯钩的攻击速度，根本来不及破坏操纵它们的丝线。眼见南极石的右手被弯钩夺走，Yuki思绪一乱，屏障没及时补充，又被弯钩在身上划了一道。
对于刚正式战斗的背后灵来说，哪来的愈战愈勇，只有状态越来越糟。
本来眼前就时不时一发黑，现在这个频率直接增加了五倍。
“还给我！”失去了部分肢体的南极石变为狂躁状态，目睹过磷叶石失去记忆的南极石对身体残缺多了一层藏在内心的恐惧，“如果忘记了老师，你们要怎么赔！”
背后灵Yuki不清醒的思维陡地一激灵，没能恢复正常，但是好了许多。
直觉告诉她不要让南极石这样凭情绪和这没有月人在场的特制武器打……说起来那个偷袭的月人呢？好像消失了？
南极石已经单手抓着破冰长刀冲了过来，攻击他的那一半弯钩飞回原处警惕。Yuki停止发散的思维，抢先一步，耗了大量能量憋了个大招困住了她周围骚扰的弯钩，具体表现为变幻保护罩的形状让它们改包住那些小东西。大招被打碎的时间也不过延长了几秒，足够背后灵逃脱了，要想攻击那些丝线，她得先拉开距离。
南极石的破冰长刀被弯钩的丝线缠住带走的时候，背后灵已经拉开了距离，那些弯钩为了攻击到她都击中在一起，丝线被拉直——
嘭——
破冰长刀和两个脱落的粉色萤石在云盘上爆炸，及时脱手的南极石在云盘上翻滚，身上又多了几处裂痕。Yuki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下来，甩出了她的丝线，第一次没能成功，第二次卷住了剩下的带刺弯钩。Yuki大喊：“南极石——”
其实音量比她的正常水平还要偏小。
南极石不需她提示，他已经从云盘上飞速爬起，抓起了被炸得失去本形的破冰长刀，还能用。或许携带着老师记忆的碎片就在前方，阻碍的武器也被挡下，南极石一往无前地疾速奔跑，摧毁了这个不肯消失的月人雕塑。
还没有完，Yuki变成浆糊的大脑没将南极石爆炸的武器和粉色萤石联系在一起，弯钩动得太活泼，她勉力用丝线拉住了它们，力气未免就用的大了，被拦脚扯断的月人带着弯钩向一边倒去，背后灵被这个惯性带的又是一扯。
空中传来了爆炸声，云盘变作了粉色的烟花，掉落在云盘上的粉色萤石加速了它的消散。
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
一个破破烂烂的银白色宝石从积雪中坐起，震开了身上的积雪。手臂夺了回来，新式的月人也被打败，虽然没通知老师就进行了战斗，夸奖也会有的吧……他抬头望去，那个帮了他大忙的Yuki在高空中飘着，还停在云盘的位置。南极石眯着眼看了半晌，才看出她是在向这里飘来，速度太慢才没能看出她的动作。
“可以理解……”南极石自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Yuki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
距离遥远且迎着光，逐渐变淡的背后灵的这一特点没有被发现。Yuki本人也没有发觉，她就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沾上床就能睡着的社畜，眼皮都挨上了下眼睫，只凭本能向绪之浜靠近。
“喂——”某个被忽视了很久的小宝石向他发出了召唤。
“啊。”南极石终于舍得把精力放回在磷叶石身上，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金色立方体在向他问好，斜插在雪地上，只有正对着他的那一面有着几道竖着的缺口——如果Yuki还清醒着飘在旁边，一定会感叹一句这不是小型的监狱单间吗。
“啊↗啊→啊↘咿——”等不到人的磷叶石开始变调的唱歌。
“你的样子变了呢。”南极石走到立方体前，感慨道。战斗后的和平让他少有的开了个玩笑。
“不是不是，我在里面。”磷叶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立方体内是空心的，装着磷叶石和液态的合金，他靠在合金的内壁上，感受着合金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南极石隔着缝隙看到的就是在合金里露个头的磷叶石。南极石：“嘶——你体内的微小生物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谁知道呢？Yuki呢？她不在吗？”磷叶石总觉得战斗拉响时好像听到了更清脆的声响，他有些担心到现在还没有说话的背后灵伙伴。
“她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子。”
为了方便和磷叶石对话，南极石是微蹲着看着缝隙里的磷叶石，对身后的危险不得而知。背后灵最后出现的位置只剩散开的薄薄白云……和再次出现的月人云盘。
磷叶石松了一口气，被困在合金内，看不到听不到战斗的实况，现在得知了伙伴平安的消息他也能放心了。“真好……虽然你碎成了这样，但是你们都没事比……”
一道飞箭从南极石的脖颈穿过。
磷叶石：“南……”眼前又变为熟悉的红色，他刚发出的声音被制止。
南极石的左手移到了唇边，这是一个噤声的动作，明明已经失去了头部，却在那一刹那动了起来。南极石：“别出声。”
液态的合金代替南极石执行了指令。
“唔唔……唔唔唔。”磷叶石在合金化出的无数手掌按住，徒劳地发出没有具体音节的声音。
不要！Yuki呢！Yuki是不是也被击中了？！
“为了不让老师感到寂寞，冬天就……拜托你了。”在磷叶石眼中放慢无数倍的南极石终于落到了雪地上，留下了他的遗言。
不需再想什么，被射中的那一刻，南极石就做好了再也回不到陆地的准备。
月亮上是什么样呢？
或许南极石会有机会看到吧。
但是此刻……这场战役己方还有一个人选。
背后灵感觉到阳光被阻挡，身上投射的是大片阴影的时候，云盘已经悬在那里半天了。她飘着的位置离某个月人垂下的绳子很近，这么长时间她才飘了一半的距离，迟钝的大脑提醒她要注意防御，身体却跟不上思路。
月人从Yuki身旁滑下，几乎和她擦肩，Yuki费力撩着眼睫，慢半拍地发现月人无视了她。
她这是……又变成谁都看不到的状态了？
不对……怎么又有月人，她和南极石……不是成功了吗？又是新的……梦境……？
一黑一白的世界，Yuki向下降去，比之前蜗牛的速度快了些。地上……是什么？
闪闪的……在阳光下发着光……真好看。
月人们下到了雪地上，怀中抱着贝壳形状的盘子，纷纷捡起地上的碎片。云盘的爆炸离南极石不近，背后灵被近距离的爆炸炸懵了，只有一颗萤石坠到了云盘上，真正伤到南极石的是高空坠落，他在空中也进行了调整。
……故而雪地上的南极石碎片都很完整，留给背后灵的时间不多。
他们捡那些东西干什么？
背后灵再迷糊，这时候也咂摸出不对了，月人这种动作只可能是在捡宝石，不论是哪个宝石Yuki都不想让他们夺走！
月人的动作很快，保存完好的南极石碎片收集起来很方便，他们折回了云盘，没有多看奇怪的金块立方体。有月人想要查看一番，但是大部队都顺着绳子回到了云盘，他也没有再逗留。
背后灵Yuki悄咪咪地溜了过去，她本想尽量不惊动月人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把南极石偷走，被降智的大脑没发现这主意有多蠢。一路上背后灵闭上眼三次，每一次都尽力再次睁开双眼，在到达目的地伸手没拿起碎片之后，Yuki不得不思考全新的办法。
“——都给我动起来啊！废物！”
使用梦境的力量而不是这具快要破碎的躯体的力量终于勉强拿起一点南极石的碎片的背后灵Yuki回头，这恐怕是她这一段时间动作最快的一次。她的思绪仍旧很混乱，唯独认出了那是磷叶石的声音。
太好了……磷叶石没事。背后灵Yuki自私地想。
虽然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我已经竭尽了全力。背后灵看向装着南极石头颅的贝壳，眼神变得坚定。
合金立方体从中打开，化为花瓣在后方衬托着磷叶石，他用尽全力扯动着合金，全新的手臂收回伸长，拔起了插在地上的破烂长刀。月人们虽然看到了磷叶石，离去的脚步却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他们要防止变数，至少要带走一位宝石。不贪多。
合金的重量使奔跑中的磷叶石身上不断崩出新的裂痕，合金从裂口中流出，填补他的身体。磷叶石奋力跃起，月人们的一波箭被流动的合金挡下，同时也将他再次压倒在地。
磷叶石没有放弃，全新的双臂的力量是那么惊人，变得沉重的身体也能够再次跑起来，如果这个时候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到——
那他要怎么面对金刚老师！怎么面对他自己！
如果不能将南极石夺回，为Yuki报仇——
奔跑到雪地边缘的磷叶石用合金固定地面，不断延伸向前，向那个黑点扔出了长刀。
他没能命中。
逐渐远去的云盘黑点中心多了一个亮闪闪的小点。合金延伸出的躯体支撑不住断裂，向着充满浮冰的海洋中坠落的磷叶石还在注视着那里。
那个光点就像流星一样向磷叶石冲来，当它离得很近的时候，磷叶石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南极石的断头。
虚捧着它的背后灵Yuki每一步都在掉光屑，然而在快速坠落的磷叶石眼里，他只看得到南极石，最开始唯一能看到背后灵的磷叶石此刻也不能幸免，他看不到背后灵了。
磷叶石的身上多了什么。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磷叶石落在了金刚老师的怀里，他的碎屑都洒在了僧衣上，金刚老师僧衣不比南极石战斗后的样子好太多，看来他也经过了一场恶战。
“对不起……我只带回了南极石的头。”
“我会回来的，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在冬天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