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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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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火光,如血的红衣。
仿佛与天幕融为一体。
熊熊火焰炽烈燃烧,视觉画面太刺激太震撼了,人群瞬间为之沸腾。
“好啊杀得好啊!太子千岁!帝君无敌!”
在一片疯狂的尖叫声与狂欢声中,这出由殷九离自编自导自演的魔幻大戏,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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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火仍在烧。
萧惩唇角溢出一丝血线。
殷九离瞳孔微缩,一把丢了剑,冲入火海去解他身上的锁链。
“小十,小十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小心真的弄伤了你?”
“我没事……”
萧惩摇头,对他惨淡一笑,好像突然间被抽尽了所有力气,连轻扯嘴角都让人觉得勉强。
锁链一解开,他就背靠着铁柱缓缓滑坐下去。
而铁索刚一从他身上拿开,火焰瞬间随之熄灭,似乎萧惩、铁索、烈火,这三个本为一体。
殷九离眉头拧得愈紧,仔仔细细检查他身上,没见有伤口,眼皮一抬:“确定没事?”
“其实——”萧惩笑了笑,“还真有点儿事。”
说着,抬手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
湿润的眼角凝着一滴血泪,仿佛透着来不及收敛的、无边的凄寂。
殷九离呼吸一窒:“小十,你……?”
萧惩不在意地抹去唇边血迹,说得云淡风轻,“不小心走神,调岔了气。”
殷九离愣了愣,“……”
“……”萧惩仰头望天,说:“表哥,你是我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好,该多好。”
殷九离听着,眼中逐渐浮起浅浅的笑意,拥住他,温声说:“傻不傻,我们肯定会一直一直好的。”
萧惩任他抱着,苍白的脸上一片空洞,映得嘴唇越发殷红,以毫无起伏的声线说:“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也如今日这般拿剑削我,将我焚为飞灰。”
“梦?”殷九离失笑,揉他一把,“梦是当不得真的,我还梦到过自己是神仙呢,就住在怀灵帝君的两仪殿。我是神仙吗?”
“呵——”
萧惩低笑,似不愿再说,走去把小孩儿抱起来,淡声说:“是我多虑,表哥,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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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他一直数着。
殷九离共刺了他三千八百一十九剑。
三千剑,将一个人削骨剔肉生剥活剐,也不过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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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宫里会有场很大很大的烟花。
殷九离觉得萧惩从未看过烟花,执意要将他接到太子宫一起看,看完再一起放河灯。
而且颜湛的伤也需要御医来治。
太极观的确有很多灵丹妙药,但小孩儿只是普通凡人,服了怕是有害无益,而宫里什么药材都有,取用起来也方便。
回宫的路上,殷九离为颜湛查看伤势。
萧惩:“怎么样?”
“很奇怪。”殷九离把着颜湛的脉搏,微微皱眉,“他的气息全乱了,内脏伤得极重,偏偏筋骨没一处挫伤。”
萧惩倒不显得意外,支着条腿,手搭在膝盖,说:“自然,我平日可没少拿青鸟蛋喂他,既能强健体魄还能长个儿。等这小子醒了,非得让他好好谢谢我。”
殷九离笑:“还真多亏了这鸟蛋,看来我当初让你帮忙照顾他是正确的,你照顾得尽心尽力。”
“……”萧惩只笑不语,心想也不全是受你所托,更多还是为了我自己吧。
“不过——”
殷九离话锋一转,“回宫还需要些时间,我怕他路上会撑不住。”
“……”萧惩的眉尖往下压了压,望一眼小孩儿,平静的目光下多出一丝隐忧。
殷九离略一思索,有了主意:“这样,渡些法力给他吧,勉强帮他支撑一会儿。”
萧惩神色恢复如常,往后一靠,淡声说:“别太多,他虚不受补,吃不消。”
殷九离点点头,不再看他,转身握住颜湛的手十指交扣,引一丝灵力到手上再缓缓注入小孩儿体内。
“嗯……”
谁知颜湛突然闷哼,眉头紧紧拧着,不安地挣扎起来。
萧惩注意到小孩儿的异样,觉得他跟殷九离两个无意间似乎都疏漏了些什么。
但这丝念头飘忽不定,一时难以捕捉。
再看殷九离,他闭着眼睛同样眉头深锁,怕也极不好受。
萧惩猛然想到什么,立刻叫停:“表哥,快住口!”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见小孩儿忽然“哇”得喷出一口鲜血,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
萧惩一把将他接住,抱在了大腿上。
殷九离如触电般猛地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有点儿疑惑:“为何他体内会有一股强劲的气息,一直在跟我的灵力作对?”
萧惩没有看他,拿袖子在小孩儿下巴上蹭了两把,给他擦净污血,说:“不是他有法力,是你的灵力太纯净。”
殷九离一愣,顿时更加迷惑了,“太纯净?”
萧惩解释:“师父说过他天生魔体,只能吸纳三界浊气。”,一顿,望着小孩儿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三界之中,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气息比他更污浊的了。
殷九离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没再继续跟他争,放心地把颜湛交给了萧惩。
萧惩捏开小孩儿的嘴,低头将灵力丝丝渡入。
叶斯文一惊一乍地:“小西风,你亲他做什么?!”
花应怜冷哼一声,抬手捂住叶斯文的眼睛,“这你别看,少儿不宜。”
话音未落反被殷九离捂住了眼睛,“你也别看,看了是会长鸡眼的。”
“………………”
萧惩默默想,怎么自己周围尽是些污妖王,看清楚,根本没吻上好吧,中间还隔了一线呢。
不过小孩儿这次倒是舒服了,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呼吸也逐渐匀长。
见此,萧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觉得灵力渡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抽身而退,而这一退,竟发现了点儿比较有意思的事——
他没法儿退了。
颜湛无意中紧攥着他的衣襟,迫使他贴近,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灵力,就像永无尽头的黑洞。
萧惩的气息于他是将要渴死之人生前望见的一汪泉水,凉凉的、甜甜的,让他止不住索取。
想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甚至主动靠近,几乎吻住了萧惩的唇。
萧惩挑了挑眉毛,再继续下去,初吻会不会丢不知道,但他会被小孩儿吸干法力倒是肯定的。
“小鬼,小鬼。”
萧惩拍着他的脸颊唤他,玩笑说:“你吸两口差不多得了,难道还真想把我给吸干吗?”
“嗯?”
小孩儿估计正做梦喝糖水呢,听萧惩唤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哥哥?”
“哎。”萧惩前一秒咧着嘴角笑眯眯地答应,后一秒又猛一严肃:“哥什么哥,松开我先。”
“……”颜湛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松了手,但表情还有点儿没回过神来的茫然。
叶斯文说:“你刚刚被我小西风偷亲了。”
萧惩瞪他一眼:“嘿!你小子搁这儿瞎起什么哄?哪有的事儿?”
颜湛不解:“亲?什么意思?”
他没见过,也没人跟他说过,他听不懂呀。
叶憨憨也不怕萧惩打他,十分乐意跟颜湛解释,“亲就是嘴对嘴啊小傻瓜哈哈哈这都不知道!”
殷九离瞥向斯文,“别乱说。”
颜湛歪头向萧惩求证:“哥哥?”
萧惩笑了笑懒得跟个小孩子解释,揉他一把,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
“好很多了。”颜湛说,垂了垂眼,“你……不生我气了吗?”
“生气?”
萧惩一怔,想了会儿才领会对方大概是指捡珠子的事,语气又沉了沉,佯怒道:“当然生气,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小孩儿顿时紧张了。
殷九离笑,“小十你别逗他了,你明明就很担心他。”说着看了眼颜湛,“别怕,他气得是你不顾性命,这是心疼你。”
颜湛仰着脸,轻声问:“真的吗哥哥?”
不是哥哥亲口说的,他不敢信呀。
低头看到小孩儿无辜的面庞,萧惩有点儿无奈,声线稍缓:“帝星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同样重要。做事之前要先考虑清楚自己的能力。能力不足还以身犯险,这不叫勇敢,这叫逞能,这叫不自量力,这叫犯蠢,你知道吗?”
“……”
萧惩已经尽量温和了,但一大串排比句下来,抑扬顿挫用词犀利,还是凶得小孩儿一愣一愣的。
呆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知、知道了。”
萧惩摆摆手,“你有伤,滚去床上躺着。”
“嗯。”
小孩儿乖乖爬到玉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哥哥的话,一直纠结纠结,脑袋里挤满了无数的小疙瘩——
能力不足就叫犯蠢?哥哥是在嫌他笨吗?
但哥哥也说过,有一天他会变得很强很强,比所有人都要强。
这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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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天煞命格,十八岁前不得入宫”的预言如诅咒般笼罩着咸池国。
深深牵动着每一位臣民的心,使他们的神经就像在一根头发丝儿上悬吊了千钧重量,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是以,怕引起恐慌,殷九离只得悄悄将萧惩他们带到太子宫,没敢惊动任何人。
“这么些天,累散架了要。”
萧惩一进去就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殷九离的房间,鞋也懒得脱,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
他身上仅一层层的鬼王服就有几十斤,全国巡演唱了半个月的大戏,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不累才怪。
殷九离差心腹去请御医给颜湛治伤,回头见萧惩不见了,不由一愣:“他人呢?”
颜湛跟叶斯文都摇头,一个眼睛看不到,一个神经大条没注意。
只有花应怜努了努嘴。
殷九离顺着找去房间,看到萧惩在床上的睡姿,不由失笑:“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房间?明明是第一次来太子宫,你好像比我还熟悉?”
“有吗?”萧惩懒懒打了个呵欠,拽过旁边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我蒙的,整座太子宫只有这间房的灯火最亮。”
“好吧,你的赌运一向极好。”殷九离笑,走去给他脱鞋,“鞋也不脱,好歹把衣服解了再睡,穿这么重不累吗?”
萧惩又爬起来,困得垂着头解衣服,嘴里咕哝着:“传御医了没?”
难为他困成这样,还记得小孩儿的伤。
“传了。”殷九离说:“你睡也别睡太久,天就快黑了,天黑之后开始放烟花,到时还要一起去看……”
话刚说到一半,这时从门外的花廊上传来一阵脚步。
伴着女子的欢声笑语:
“父王母后放心,刚刚我看到九弟的城堡了,他现在肯定就在房间里。”
“九弟出宫巡演这么久,路上一定遇到过好多有趣的人和事,好想听他讲呀。”
隐约穿插着低沉的男音,大概是国主。
房中几人皆是一愣,殷九离道:“不好,我父皇他们来了!”
萧惩也不困了,几人着急忙慌地找地方躲。
花应怜机敏,瞅着旁边的衣柜就钻了进去。叶憨憨急得像只没头的苍蝇,转了几圈看到床底有空,就爬了进去。
颜湛因为眼睛看不到,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只好干站着不动弹。
而萧惩——
他被脱了一半的厚重礼服缠住了,想动也动不了,只一个劲儿地喊:“表哥,表哥……”
听着外面几人马上就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九离抓过颜湛就往萧惩怀中一推,再一掀被子,把他俩给盖在了被窝里。
没等转身,国主皇后携八位公主推门而入。
“小九。”“九弟。”
殷九离反应不及,一屁股坐倒在床上,手往后一摁,压得鼓鼓的被子往下一塌,脸上堆满了假笑,开始报贯口:“呃呵呵呵呵呵父皇母后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七姐八姐,好久不见呵呵呵呵呵。”
被窝里,萧惩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殷九离这一摁,不小心摁到了他的腰,顿时像狗皮膏药一样“啪叽”贴到了小孩儿的身上,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
就差嘴唇还没碰到一起。
颜湛早就僵住了,呆呆地动也不敢动——
两人紧紧贴着,哥哥的心跳都快变成他的了,哥哥的呼吸也快要变成他的了。
他第一次这么紧张,紧张得鼻尖儿都开始出汗,脸颊滚烫滚烫。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定是生病了,他想,而且病得还不轻。
外面,殷九离一人应对十双打量的目光,也是苦苦支撑。
皇后皱皱眉头:“你怎么一直在床边坐着,快过来坐,你一去半月,爹娘都想你了呢。”
殷九离不敢走啊,一走鼓鼓的被子就挡不住了,萧惩也会随之暴露,只好摇头,“不、不用,床上坐着舒服。”
国主担忧地问:“小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想要睡了?”
“没啊。”殷九离说。
八公主指着被子说:“不对,刚刚我们进来时,你明明就在铺床!”
“……”殷九离一噎,只好又改口,“是是是我困了呵呵呵呵呵呵我想睡觉。”
说着,往后一倒,躺在了被子上。
“唔!”萧惩心道一声“完蛋”。
颜湛只感觉身上又重了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唇上一凉。
惊得他猛一哆嗦,脑子“嗡——”得就空白了,耳朵边回响着的尽是叶斯文路上说的话:“亲就是嘴对嘴啊小傻瓜!”
他、他他他,被哥哥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