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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G弦上的咏叹调 ...

  •   “……克利夫兰小姐?”

      华生向出版商交付了最新一期的稿件,回到贝克街221B二楼的会客室时看见一连数日都跟在夏洛克老师身后的年轻女孩手中端着哈德森太太送来的阿萨姆奶茶,和咨询侦探坐在茶几的两端大眼瞪小眼。

      你终于回来了,约翰!快点过来!你一定知道像克利夫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什么——毕竟你又交了一个女友不是吗?夏洛克?福尔摩斯咬着卷烟的滤嘴,火柴盒在手中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将香烟点燃。

      “你是怎么……算了,这种问题本来也没有必要。”华生想起合租室友惊人的观察能力与推理能力,将剩下的半句疑问咽了回去。前任军医温和的目光落到始终端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灰发姑娘身上,开始回忆女友家那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妹妹到底喜欢什么,过了片刻,他在对方灵动的湖绿色眼睛回望的目光下对她说:要不然还是让夏洛克给你拉一曲小提琴吧?

      “没有教母拉得好听。”罗斯琳?克利夫兰轻轻摇头。早在约翰?华生尚未归家之前,为了完成赫尔薇尔的嘱托,夏洛克给她演奏过一支曲子。不同于赫尔薇尔心仪的稳健而又肃穆庄严的巴赫,从咨询侦探指间倾斜而出的是极其绚丽张扬的帕格尼尼。照理来说风格不同的曲子根本无法单纯地依据喜好评判孰高孰低,但是罗斯琳仍旧记得当初在列车上时夏洛克对她的嘲讽,就算早已听莫里亚蒂教授说他的数学成绩比自己还低也无法让她彻底放下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倒是夏洛克在听见罗斯琳对赫尔薇尔的称呼之后撇撇嘴:你这样随便认人当教母,克利夫兰老先生没意见?

      “我母亲萨曼莎和赫尔薇尔的母亲亚尔薇夫人是闺中密友,在亚尔薇夫人结婚的时候我母亲就和她约定好来当我的教母。”少女捏着银茶匙搅拌杯中的奶茶,“后来亚尔薇夫人去世,我叫赫尔薇尔教母也算是遵守了父母辈之间的约定。”

      没等咨询侦探质疑一句“这算哪方面的遵守”,她迅速补充:我父亲同意了的!

      在收到独女从伦敦寄来的信件,得知她到底还是同挚友姐夫兼友人与学长的女儿相遇相识之后和老管家汤姆感慨了许久。

      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向来相信着唯物主义的伊顿校监温斯顿?克利夫兰少有地提及命运——萨曼莎大概会很高兴亚尔薇的女儿能像亚尔薇曾经保护她一样保护罗斯琳。

      他自从和妻子私奔至爱尔兰就不太和友人们联系,恢复通信要等到他们重返英格兰,在牛津正式定居。温斯顿和帮忙修改过情书的学长贾斯汀?洛克哈特关系不错,每逢节日便要在信中聊上几句,但到底连着十余年没见过面,上一次重逢还是在妻子萨曼莎?戴塔里恩?克利夫兰的葬礼。个中缘由实在难以言明,而自那之后两人就几乎断了联系,全靠作为中间纽带的爱德华?卡文迪许将渐行渐远的友人牵系在一起。

      出于一些复杂的情感,温斯顿并未计较女儿先斩后奏的小心思。

      “所以赫尔薇尔到底还要跟那群拉低了整个伦敦智商的人谈多久。”夏洛克给罗斯琳续满一杯奶茶,顺手给她加了两块方糖,同时再一次朝华生抱怨道,“麦考夫今天也有事情要谈,他们两个是约好了一定要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谈判吗?”

      此时距离大英帝国的丑闻一案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两天,原本应当在假期结束返回杜伦的罗斯琳在教授决定多留几日把事情办妥之后也跟着留在伦敦,不过落脚点从蓓尔美尔街改为莫里亚蒂家在伦敦的宅邸。

      自那天在废弃教堂因艾琳?艾德勒与犯罪卿短暂交手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就陷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挫败感当中。他原以为能够像老师赫尔薇尔把他戏耍的女性倒底是极少数,结果半路杀出来的“那位女士”给咨询侦探败在女人手上的数字又增添了一笔。

      我一早就和你说过,夏洛克,小心女人,记得吗?特地赶来贝克街欣赏弟弟落败模样的兄长再一次俯下身,用手指轻点对方的额头:我以为赫尔薇尔早就教会你不要轻视任何人。

      ——但是艾德勒和赫尔薇尔又不一样。年轻的侦探捂着额头小声嘀咕。

      被他所承认的对象都不会是寻常之辈,夏洛克可以爽快地承认自己的确因为艾琳的性别和身份而略有轻视,但他不愿意把其他女性摆放到与学生时代便亲口认可的老师同样的高度。正如夏洛克?福尔摩斯可以永远记住艾琳?艾德勒这个出色的对手,能够和所有人说“The Woman”击败了大英帝国最出色的侦探,却绝不会承认对方有为自己教授这一课的资格。

      “……你倒是还像以前一样固执。”麦考夫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借着告别的动作对他说:托军队守护神的福,那位女士还活着。

      ……

      罗斯琳知道赫尔薇尔是在半路上被下属叫走的,否则她也不会被暂时安置在贝克街由对方的学生代为照顾,而她对住在教母隔壁的“大英政府先生”今天要去赴的约则没有多少了解。当然,如果罗斯琳?克利夫兰一同前往大英图书馆的单人隔间里,就会发现等候多时的人中有她敬爱的莫里亚蒂教授。

      和预估当中的场景差不了太多——麦考夫?福尔摩斯推开门,见到房间内的阿尔伯特?莫里亚蒂时并未显得讶异。他亲爱的搭档兼好邻居早已在居家办公时同自己提及这位陆军中校隐秘的心思,暗中期待着这场谈话的并不只有突兀地插手了军情六处和军情五处建立的伯爵阁下,也有政府实际上的掌权人和处于幕后的咨询顾问。

      “真是令我和洛克哈特女士失望,M,我以为你会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走向站起身的莫里亚蒂伯爵,还有一同前来,垂着眼睑站在其身后,在文书报告当中理应死去的艾琳?艾德勒。一切都在自己与赫尔薇尔的意料之中,当初被找上门要求签下来自阿尔伯特?莫里亚蒂中校递交的任务报告时,麦考夫尚且对搭档示意保持沉默的举动抱有怀疑,如今亲眼目睹本该死去的人站到眼前,他想他大概明白M要和自己谈些什么,又有哪些筹码。

      ——那份机密文件至今仍未归还王室。

      我已经拜读过这份档案。阿尔伯特?莫里亚蒂站到最高长官面前:

      “里面描述的内容很有意思,有关法兰西推翻封建统治并且攻占巴士底狱的一系列流血事件实为大英帝国一手策划出的社会实验一事。”

      这很荒诞。

      哪怕是对文件内容早有猜测的威廉?莫里亚蒂,在初读此文时也觉得心脏狂跳,甚至细细检查了数遍敲下的印章。他们现在能够理解艾琳?艾德勒为何在将其带出白金汉宫之后就彻底从名利场中抽身而出隐匿行迹,又是为何在面对多方势力时举棋不定。被无数权贵称作“那位女士”的女人怀抱着足以将整个欧洲都炸响的火药,一旦这份文件流出,姑且不提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单是近年来又重新陷入混乱政局当中的法兰西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集聚力量跨越海峡来找老冤家算这笔账。

      “既然如此,我就稍微听一听你和你代表的组织所求为何。”麦考夫?福尔摩斯坐到原先阿尔伯特落座的沙发上,让一同带进来的黑伞倚着扶手,“你的目的,或者说你们的目的我与咨询顾问早有猜测,只是直到现在才等来你们的坦诚相待。”

      “看在洛克哈特女士一早就向您透露了些许底细的份上,我也就不再卖关子了,长官。为了将一切的平等与自由带到这个国家,我希望您能够保持沉默,这是鄙人所代表的组织唯一的请求。”

      ——平等与自由?身居高位的男人重复这三个单词。

      这件事你应当去海峡对岸找我们几百年来的老朋友,而不是大英政府平平无奇的小职员。

      “……请不要这么说,福尔摩斯卿。”回答麦考夫的是缓步走来的威廉?莫里亚蒂,“‘阶级的平等’是犯罪卿的终极目标,我们策划了一场接连着一场属于贵族的死亡,而我们的结局将同那位为政局混乱的法兰西带来恐怖统治的罗伯斯庇尔一样,以自身的死亡来宣告一个畸形时代的终末。”

      “我们注定无法改变掌权者已经逐渐向资本家靠拢的大势,下议院的多数成员也不再是纯然的贵族出身,但我们所要去做的仍然是各阶级无限接近的平等。犯罪卿将成为整个大英帝国共同的敌人,以此来推动包括平民与贵族在内的各阶级人士团结起来——这其中需要的‘恶’并非一个小数目,想要拔除根深蒂固的顽疾就必须要朝着病处刺入刀刃。等到成就一切之时,我们将抹杀自己创造出来的犯罪导师。”

      “……”

      相当有意思的想法,但也仅限于此。大英政府的代行者与面前的犯罪卿本人对视,从他猩红的眼瞳之中瞥见足以将包括对方自身在内的万物都焚烧殆尽的烈火,而这烈焰却不足以消融半分森冷的坚冰。

      倘若他还是个尚未走出象牙塔的学生,麦考夫觉得他和领路人前洛克哈特公爵大概会为这以身饲恶培育光明的所作所为有些许动容。浪漫的理想主义者的确令人敬佩,可政客从不在乎理想与浪漫,他们本身就是描绘未来图景的名画家,是借由浪漫来达到目的的政界的商人。

      “您能为我,为大英帝国带来什么呢,犯罪卿?仅仅只是一个平等与自由的国度无法说服我,更无法让下议院、军情五处与军情六处的决策层成员选择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保持沉默。”

      洛克哈特女士同意了的。年纪最小的路易斯开口:我们会来找您交涉也是出于她的默许。

      麦考夫?福尔摩斯瞥了他一眼,随后路易斯就听见对方朝兄长威廉说,看在克利夫兰小姐还算乖巧,没有给赫尔薇尔添麻烦的份上我就多说几句吧,莫里亚蒂。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准许MI5与MI6分别掌控在我和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手上,其目的在于权力分配上的相互牵制,而这并不代表我或者她的每一个决策都要过多考虑对方的想法。从身份上来说,我们是平等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走最常规的交易手段了。威廉?莫里亚蒂侧身挡在路易斯身前。

      “我们会将行动当中搜寻到的所有钱财交给您处置,当然还有那些足以帮助您扳倒政敌的情报。”

      “不只是交给我,你们还有一位上司此时在白金汉宫里同更重要的人谈话,作为政府特聘的咨询顾问,洛克哈特女士理应拥有与我等同的知情权。”

      这本就是我同赫尔薇尔之间早已谈妥的内容。

      青年心知目的达成,回答麦考夫的语气也带上些许轻松:这样就算是交易成立了吧,福尔摩斯卿。

      在问及为何要将这样一份机密文件保存至今的时候,麦考夫?福尔摩斯正将黑伞的伞柄挂在手臂上。

      “女王陛下认为这项工作的失败是需要时刻警醒每一个人的钟声。另外,还有一件没有被记录在这份档案当中的内容是,落款罗伯斯庇尔的那位真名谢林福德?福尔摩斯*。在此次事件之后福尔摩斯家宣誓世世代代效忠大英政府,当年在旁见证的正是洛克哈特公爵阁下。”

      ……

      赫尔薇尔现在挺不耐烦。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面对德意志帝国当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巴伐利亚公国皇室总管的工作甩给麦考夫,可惜她的老同学早已约好了时间,好巧不巧地与其重合。她带着微笑听弗里德里希在开始谈话后第二百六十八次向她和站在一旁的女仆念叨自己服侍的王储的名字,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海因里希殿下这样任性该让我如何向陛下交差”。

      事情的起因是传闻中沉迷游览欧洲各国风景的巴伐利亚公国皇室的幺子海因里希?奥托?阿达尔贝特?瓦尔德玛?维特尔斯巴赫*不知为何对伦敦的白教堂区心仪已久,听信了那些毫无头脑只知做些高风险生意的商人们的游说,登上了穿过整片白教堂区的观光马车。

      “要是仅仅如此,我也不至于向你们求助,毕竟殿下过去就没少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当时我就在想,只是坐在马车里而已,贫民窟里那群人不管怎样倒底不敢朝马车出手,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那位殿下竟然直接拉开马车的厢门直接跳了下去。

      赫尔薇尔在心中默默补充。

      这的确令人头疼。海因里希虽说是现任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幺子,却因他从未像几位兄长还有他的父亲那样发过精神疾病而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摄政甚至是直接加冕的王。此时此刻他走丢在英国境内,甚至是伦敦境内实在让英方难以撇清自己的关系。

      但是这并不代表议会那群人可以随随便便把这个烂摊子扔到自己头上。

      赫尔薇尔的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柄。德语说得好这种借口都被他们想出来,侧面体现外交大臣手下实在仅剩一群废物。

      “还有一件事,我猜这可能是海因里希殿下主动走失的原因。”

      “请讲,弗里德里希。”

      “镶嵌在王后冠冕上重达35.56克的蓝钻无端失窃*,最近一次被我们发现它行踪的地点正是伦敦白教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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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G弦上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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