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之书》聚能鸽

99、Cheaper 98·红公爵（3）

　　犹大的出现似乎有效的减少了昔拉发脾气的次数，至少在莱娜看来，这位名叫尤里安的侍卫被昔拉留在身边之后，昔拉的忍耐力似乎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不再一不高兴就拿什么东西来撒气。

　　这可不太妙……

　　女恶魔纠结的想着，那位大人给她的命令里可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她得尽快想办法才行。不然，那位生气了……

　　莱娜打了个寒战，飞速的盘算起来。

　　……虽然不知道昔拉看上了他那里，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没什么力量的低等恶魔，找到机会就可以无声无息的做掉他，到时候就说，他逃走了就是了。

　　虽然这位大人的怒火也非常可怕，但是……但是没关系，没关系，他已经服了这么久的药，神志未必那么清醒，只要她做的足够隐蔽，就不会被发现。

　　她纤细的手指不安的抓着衣角，最后还是咬着唇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怀表，怀表的盖子内镶嵌着一张年代古早的影像，天真的少女依偎在羞涩的青年身边，浑然不知未来的险恶。

　　这张照片好像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莱娜迅速的平静了下来，眷恋的摩挲着青年的面容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收起了怀表。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从远方飞来的黑鸟扣响了窗户，莱娜上前解下了黑鸟爪子上的玻璃小瓶。

　　……

　　阳光有些太刺眼了。米凯尔茫然的半睁着眼，但很快，一个小小的身影凑上来挡住了日光，小孩子跪坐在他身边，带着奇异的微笑：“还认得我吗？”

　　他坐起来，许久没有活动的四肢有些僵硬，而嗓子更是干的有些发疼，所以声音只能放的很轻：“我还以为，你的第一个问题会是醒来的是哪个米凯尔。”

　　“这个问题明明没有意义，米凯尔只有一个。”塞伦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道，他很没功德的随手摘下了一朵花拿在手里把玩，“所以正确的问法是，你们谁愿意当这个‘Sirius’呢？”

　　米凯尔不说话了，他的目光放到了塞伦斯身上，这张稚嫩的属于孩童的脸上的表情却意外的成熟，那双独特的紫色眼睛……原来他是见过的，就在那场深渊中的战斗之中。

　　“……老师。”

　　在火种熄灭的一刻，似乎有什么也从乌托尔身上碎裂了，他眼中的银色消散褪去，露出的便是同样的紫色。

　　歇斯底里的乌托尔仓皇的逃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又为何在世界即将崩裂之前重返圣殿。

　　“哎呀，你想起我了。”塞伦斯并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他笑眼弯弯的一点看不出彼时的疯癫与可怖，好像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一样，“作为奖励，有想要问我的问题就快点哦。”

　　想要问他的问题当然很多，米凯尔并不客气，清了清嗓子就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当时会在【黑鸟】的幻境之中……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

　　“问题还真多，那就一个一个回答吧。”塞伦斯——乌托尔心情好像很好，一边摧残着地上的无辜花朵，一边说，“大崩塌过后，世界勉强被重新修补，出于某些原因，我与利维坦达成了协议，我将在混沌之海沉睡，等待着最终的战斗到来之时苏醒。漫长的岁月里，我的身躯腐败消亡，只有魂灵尚存。

　　“利维坦和贝希摩斯都失去了大部分权柄，后者的两只角，一只成了新的生命之树，一只被赠与了一个曾经向他祈祷的绝望的人。所以对于我的状况，他们都不能为我找到新的躯体，干脆将我扔进了【黑鸟】的幻境，借由你们之手让神明想办法。

　　“因为很多东西都腐朽掉了，加上受到【黑鸟】幻境的规则的影响，我那时候并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直到离开那里，来到神的面前。

　　“至于我现在为什么在这，我记得过去，你应该知道我回到了圣殿的事情吧？这就是与神的协议了。”乌托尔说着，“总之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米凯尔沉默了片刻，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又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石鲸】又是谁？”

　　“这个嘛……”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你应该大概知道我们到达这个世界的原因了吧？我们的世界已经崩灭，最后的时刻，为了延续文明，寻光者们携带火种逃离了崩坏的世界，寻找新的家园。”

　　“我就是其中之一，而与我同行的希琉斯，也是一位寻光者。”

　　“为了保证我们不会独自逃离，在万万人的目睹下，我们对着世界之树发下誓言，而这双眼睛就是对誓言的见证。它是约束，是铭记，是命令。”

　　“那你……”

　　“我没能履行我的誓言，当火种崩毁之时，它就破灭了。”但乌托尔看起来并不太难过，甚至可以说得上如释重负。又或许他曾经也疯狂过，只是时间太久，现在早已经平静了下来，“誓言会带来约束，过去的记忆、有碍计划的情绪、又或者不坚定的信念都在它的控制范围之内……我自己都差点忘了，我的眼睛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别担心，我没有恨你。”乌托尔微微笑着，兀自说道，“火种崩毁，我已没有完成誓言的可能，但我也想起了很多被刻意忘记的东西……其实我并不是很认同这个计划，只是因为与核的适配度才成为了寻光者。”

　　米凯尔试探的问道：“……所以【石鲸】，就是与你同行的那个希琉斯？为什么直到那之前，他从没有出现过？”

　　“不，希琉斯已经死了。在到达这个世界后不久，他就死了。这个世界本就因为缺陷无法萌发，希琉斯便以自身的核与代理者们做了交易，换来我能留在这个世界。”

　　“在我们的世界，石鲸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生物，它的寿命漫长，身躯巨大，沉睡时如山岳。终其一生都只会向着唯一认定的方向移动，死后便化为山峦。在文化的象征里，石鲸是执念，是固执，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瘫太久，乌托尔现在好像特别爱笑，声音轻快的说起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世界，语气却不再带着病态的思念和偏执。

　　他轻轻说：“他不是希琉斯，也不是真正的迷失者，他只是我没能完成的‘誓言’，是我的愧疚与绝望。”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乌托尔？”

　　“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乌托尔，但都不是完整的乌托尔，区别在于我想起了一切，但【石鲸】没有，也不可能想起。他本就是疯狂的化身，更受到了天外之物的污染……支撑他理智的唯一信念一旦崩塌，他要么彻底疯狂，要么自我灭亡。”

　　“这就是杀死他最好的办法，你意下如何？”乌托尔笑着，他方才摘下的花朵被他碾成一团，几滴淡红色的汁液从指缝间淌出，像是稀释了的血，“哦对了，你其实也可以继续叫我塞伦斯。毕竟我也算不上原本的乌托尔，我不介意。”

　　米凯尔沉默的比之前都要久，最后，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石鲸】与巴尔达成了联盟，【歌者】和【赤山】应该也在他身边，【黑鸟】情况不明，但很可能将一部分权柄给了【石鲸】。根据前方的情报，接下来一段时间魔界很可能有大动作。魔界亲王菲尼克斯死后，位置被一位突然出现的‘猩红公爵’顶替，基本能够确定他的身份，就是在红月夜里失踪的昔拉。”回答他的却并不是塞伦斯，雅威的声音远远传来，待他说完这些，人才走到米凯尔旁边。

　　“昔拉？”米凯尔站起来，花了几秒想起那个看起来有点精神不太正常的家伙，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有一点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以他当时的能力却也看不出来，“他叛变了？”

　　“以他对我的憎恨来看，他或许从未属于我们这一方。他的事……等下再说吧，总之是我的错。”雅威欲言又止一番，最后叹了口气，“来认识一下，这孩子你应当见过的。”

　　雅威稍微让开一点，露出被他挡住的男孩，男孩留着及肩的金发，眼睛是天空一样的蔚蓝，打扮和面容都精致的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米凯尔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在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是……

　　“而今的圣子弥撒亚，你之前在红月夜里救下了他，同时，他刚刚容纳了‘核’，力量还不是那么稳定，但相容度在稳定增长。”

　　弥撒亚腼腆一笑，非常有礼貌的对他行礼：“前辈您好，很荣幸能再见到您，感谢您之前慷慨的伸出援手。”

　　“……举手之劳，无事。”这孩子礼貌又生疏，反倒让米凯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了，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什么叫他容纳了核？没有天之兵来锚定意志，他容纳核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是的，但是没办法。我们谁都没想到你还能复活，也无法预料你的力量是否还能如往常。所以，早在曙光纪，为了制造新的‘容器’的灰种计划就在筹备了。”雅威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昔拉和弥撒亚，都是计划中的产物。已经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了，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