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难为》酱婶子

4、弟弟你是个断袖？

　　京郊北苑，梅园。

　　北苑下人恭迎在园外，梅若迟看着阵势，摇头叹笑。

　　“舅舅！舅舅！”

　　才进了二门，便见一小童如羽箭一般向自己冲来，梅若迟顿时眉开眼笑，俯身顺势将其抱起。

　　小童四五岁年纪，生得白白嫩嫩，似是个粉团子捏的般，两只胳膊圆润如藕，一上来便攀住梅若迟的脖颈，一双圆眼滴溜溜的在梅若迟与寒星身上来回转动。

　　“天赐，慢一点，当心冲撞了舅舅。”

　　小童身后响起一声温和轻柔的笑声，一女子在丫鬟搀扶下款款而来，女子做妇人打扮，一身藕色交领长袄，着深红马面裙，端方稳重，眉眼带笑，说不出的谦和温柔，细看下，一双杏眼，与梅若迟怀中小童生得一模一样。

　　“见过二小姐。”寒星垂首向美妇人见礼，此人正是梅家二小姐，梅如絮。

　　梅如絮点头含笑，看向抱着孩子的梅若迟。

　　“阿迟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天赐急的非要出去寻你，刚丫鬟一来报，他便一路疯跑出来。”梅如絮笑吟吟抬手为小童擦拭着额头的细汗。

　　“有些事耽搁了些，来得迟了，难怪今日园子外头那么多人迎门。”梅若迟答。

　　“是我让他们去接你的舅舅，我说了，你一来就让他们告诉我！”小团子邀功般的看着梅若迟。

　　“天赐真厉害，看，舅舅给你带了储芳斋的点心，有你爱吃的豌豆黄，你寒星叔叔还刻了把木剑带给你。”梅若迟让他看向寒星手里的东西，孩子顿时眉开眼笑。

　　“要练剑，天赐要练剑！天赐要当大侠！”小团子在舅舅怀中晃动着短小的胳膊腿儿，伸手便要去抓寒星手里的木剑。

　　“慢点慢点，”梅如絮连忙抱下小团子，佯装嗔怒道，“你们俩啊，都把天赐惯坏了。”

　　梅若迟笑着看二姐为外甥儿整理衣襟。

　　寒星亦是笑看小团子。

　　“天赐听话，我让寒星带你去玩儿，一会儿回来吃点心，好不好？”梅如絮轻声问道。

　　“好，天赐一会儿回来吃点心。”小团子乖巧点头，只是眸子里的光彩直直看向寒星手中的木剑，梅如絮笑，将孩子交给寒星。

　　丫鬟接过寒星手中的食盒，众人看着寒星抱着小少爷走远，梅如絮收回目光，转身看着自家弟弟，眸中带着嗔怪担忧。

　　“二姐，听闻父亲前几日送了太平猴魁过来，不知我今日没有口福啊。”梅若迟含笑道。

　　梅如絮看着他，君子端方，放哪里都是一品风度的男儿郎，那一笑更是让身旁的丫鬟们含羞低头窃笑。

　　“你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跑我这里打秋风？”梅如絮嗔道。

　　梅若迟先是一怔，随即笑开，这些年二姐心绪愈发畅快，如今也会跟自己笑闹。

　　梅若迟心下畅快，便道，“我还带了大红袍来，二姐好茶，我带来的都是上品。”

　　“阿迟最有心，”梅如絮笑意直达眼底，随即敛了笑意，伸手扯住梅若迟手腕，道，“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梅若迟了然，叹笑一声，任由梅如絮牵着前往暖阁。

　　暖阁内，多宝阁上满是书籍，茶案上一本摊开的陆羽茶经，满室茶香，丫鬟换上熏盏，梅如絮跪坐在软榻之上，一边煮茶，一边状似随意的问，“我听说近日里坊间有些传言，甚是不雅，你可知？”

　　梅若迟靠坐在窗边炕几上，闻言不疾不徐答道，“知。”

　　“怎么回事？”梅如絮蹙眉。

　　“二姐，与殷家的婚事，不成了。”梅若迟答。

　　“不成便不成，我本就不看好你与殷婳的婚事，可是为何坊间传你是，是断袖？！”梅如絮一看便是气极，温和稳重如她，差点将案上茶宠拨到地上去。

　　“二姐莫急，听我慢慢讲，”梅若迟上前与她对坐，接过茶筅来轻轻点茶，接着道，“去岁年关，婳婳来信，说不能嫁与我，但耐不过婚约在前，只好寻我求助。”

　　“不能嫁？为何？”梅如絮不解。

　　“婳婳未曾提及缘由，我也便未曾问，毕竟女子心事，若梅家退婚，于她不利，思来想去若要殷家退婚，总要有个好的名头。”

　　梅如絮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点茶的男子，自己这个弟弟，梅家鼎鼎有名的玉树公子，竟做出这般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说起来仿佛再说旁人的事。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为何不与我商量，退婚用什么名头不好，为何偏要说自己是断袖，你这般今后还怎么娶妻！”

　　“那二姐可有别的法子？”梅若迟反问。

　　梅如絮语塞。

　　梅若迟笑，“我一个男子，名声算什么，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你......”梅如絮气结，不知如何是好，“你，难不成你......”

　　“二姐莫气，待时日过去，流言自会散去，可莫多想。”梅若迟想了想，看着梅如絮的眼眸，语气转柔，说道，“想来殷家堡会派人来，近年来戎家不老实，总与什城、泗水有所往来，想必此次万灵宗也会来人，届时怕是戎家又会借机再提武林盟主一事，二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梅如絮在听到什城时便眸光一暗，梅若迟说到万灵宗，更是低下头兀自理着茶具，随即淡淡开口，“江湖中的事，与我无关，你说来我也没兴趣。”

　　梅若迟见二姐依旧未回答回家一事，叹口气又追问，“二姐，何时回家？”

　　“这不就是家。”梅如絮依旧不为所动。

　　“父亲问过多次了，问你何时愿意回府里，你出阁前住的院子一直留着，这里虽是梅家的产业，毕竟不比家里。”梅若迟循循善诱。

　　“阿迟，”梅如絮终有所动，眉目期冀的看着梅若迟，“你可去过南苑竹园？长姐她，还不愿见我？”

　　梅若迟闻言，抬手宽茶，苦笑，“长姐让我转告，见你她没脸，一天不拆了那天庆府的牌楼，她一天不见你。”

　　说罢，梅若迟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姐，又想到长姐，终是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拆什么拆，那是御赐的牌楼，是我梅家的荣耀......我给她送过信去，她从不曾回，我哪里怪过她，我一个和离妇，如今归家，只愿能守着梅园安度此生，能看着天赐好好长大，还不是仰仗长姐，这便足矣，她怎么还是这么倔。”梅如絮喃喃般自语。

　　梅若迟道，“二姐何尝不是倔脾气，我梅家的女子，向来不是谁人都可欺的。”

　　梅如絮闻言低声浅笑，再抬眼，又是一副温柔安逸的模样。

　　姐弟俩笑闹一番，梅若迟留在梅园用了晚膳，傍晚时分，才出了梅园。

　　马车夤夜驱使，一路沿着魁午长街走着，约莫行了两刻，马车停在一坊牌楼前，梅若迟掀开车帘，抬眼向上望去。

　　天庆府。

　　铁画银钩三个大字，御笔亲提的烫金大字，苍劲有力。

　　三年前，大业发生几件大事，新皇登基是一件，魔教被灭是一件，而身为皇戚的梅家又参与了剿灭魔教之事，紧接着，便是圣上下旨，赐予梅家天子牌楼，过牌楼者，文臣免冠，武臣下马，无上荣耀，一时之间让无官无职的梅家风头无二。

　　梅家家主梅逸本是一身江湖义气，因娶了流连于外的当今太皇太后之女，遂息居京城，奈何梅家主母诞下麟儿后便撒手人寰，而太皇太后虽非先帝生母，却荣享圣尊，就连当今圣上亦是尊崇爱戴有加，当年梅家长女嫁入皇家，更是太皇太后亲自说媒，朝露昙花，咫尺天涯，奈何如今梅家大小姐身居竹园誓不回宫。

　　“梅家荣耀？”梅若迟看着那牌楼，须臾放下车帘，为不可闻的一声轻笑，“走吧。”

　　马车随即穿过牌楼，朝着梅府正门驶去。

　　梅若迟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园子，而是绕道去了内院，寒星亦步亦趋的跟着。

　　眼看着公子进了大小姐的居室，寒星退守在园外。

　　寒星叹息一声，公子这是又忆起了当年旧事。

　　猛地，寒星想起一句诗，“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那还是当年魔教盛行时候不知哪里传出的荒唐流言，复又想起近日公子为了殷家小姐之事想起的法子，顿觉心中一个寒战，甩甩头，不敢再想。

　　梅家大小姐梅如霜的房中，梅若迟看着满墙的刀剑兵器和一书架的无数心法，没有一点女子闺阁的婉约之气。

　　想想长姐破马张飞似的性子，还有长姐曾经嚷嚷着要闯荡江湖的样子，梅若迟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是啊，若不是长姐任性胡为，那人的圣教也不会一夕间化为灰烬。

　　梅若迟在长姐房中待了不多时，便回到苍翠楼，独自进了密室练功。

　　近几日，京城又出传闻，说四大门派联手纳才，为的就是广结武林豪杰，传扬江湖正道。

　　京城中梅家和戎家听闻消息皆未做声，更使得消息越传越远，半月后，甚至连远在什城的万灵宗和泗水的殷家堡都有人下了拜帖。

　　市井一间茶棚内，冯觉大口喝着粗茶，大口吐着茶梗，瞧着二郎腿，听着手下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今早上又有个小门派跑来下帖子，结果戎府的人避不见客，他们又去了梅家，结果连天庆府的牌楼都没进去，已经有人在说几大门派门开高，说话不算数，有意戏弄他们这些江湖小户了。”

　　“还有前几日等不到回信的那几个江湖游侠，已经结伴出了京城，咱们的人打问到，是要去什城，投访万灵宗去了。”

　　几个手下绘声绘色的讲着，陈二狗更是比手画脚的连那戎家门前手下的黑脸模样都学了出来。

　　冯觉很满意，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