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25、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知道什么！快放下枪，这很危险！”钟聿低声呵斥道。
　　林眉只是沉默，笔直的身姿好似冻结在浓稠的夜色中，手中的枪却纹丝不动。
　　莫致远神色复杂地凝望林眉，片刻后垂下了眼帘；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没有死，”林眉置若罔闻，淡然开口，语调波澜不惊，亦无一丝感情色彩，
　　“也知道他不是白思往。”
　　钟聿惊讶地蹙起眉头，眉心挤出刀刻般的纹路，“什么时候？”
　　“上次你闯进白思往的家，我把你锁在了房间里记得吗？”林眉淡淡地说。
　　“嗯，”钟聿有些不适地咳了一下，颌首回应。
　　“当时我用手机引诱你进入房间，但是你却不知道，
　　那个手机已经被我设置了一个没有界面的录音程序。
　　所以，你当时在那个房间里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林眉冷静地回答。
　　钟聿挑眉，似是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
　　“后来，莫致远提醒了我，为什么来者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我左思右想，这个人要么是我认识的人；要么，就是来过济善堂。
　　毕竟济善堂门口的桌案上，摆满了我的名片。”
　　林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冷冽。
　　“再后来，你递纸条给我传达消息。
　　其实在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我已然确定，之前闯进白思往房间的和递纸条的是同一个人。
　　当时我只觉得这个身形很是熟悉，却一直没有头绪。
　　“为了进一步确认你的身份，我设法回到了白思往的家。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闯入者似乎对白思往没有恶意，房间整洁如初，甚至大门都被仔细关好。”
　　“那时的我，立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说到这里，林眉忍不住深呼吸，
　　“于是我便取出了那枚手机。
　　待我打开手机听到录音的时候，几乎可以断定，里面那个声音就是你，钟警官。”
　　钟聿脸色灰败，无可奈何地不停摇头叹气。
　　“你很快给了我进一步验证猜想的机会，”林眉低声道，
　　“北海公园那次摔倒，并没有人用东西砸中我，我也并未滑倒。这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
　　“你想试探我会不会救你？”钟聿苦笑着问。
　　“对，翔泰的人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只有你才会想救我。”林眉波澜不惊地回答，
　　“对不起，钟警官；试探了你的好意。”
　　钟聿长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后面才会在巷道等我。”
　　“是！”林眉坦率地承认，“这件事情，我需要借助于你的力量。所以。。。。。。”

　　“那我呢？兔子小姐，”沉默已久的莫致远骤然开口，打断了林眉的言语，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破绽？”
　　林眉抬眼，“莫先生，还记得你去参加钟聿的葬礼吗？”
　　“那么早吗？”莫致远嗤笑了一声，抬头回望向林眉，似有几分欣赏。
　　林眉滞住，片刻后继续道，“不错。当时你说，白思往的住处离公墓来回四十分钟路程。
　　我上网查了下地图，离那里单程二十分钟路程的公墓只得一个，就是紫藤园。”
　　“你迟迟不归，我便打电话去公墓管理处询问。
　　然后就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林眉轻轻勾起了嘴角，
　　“当天并没有钟姓男士的葬礼和仪式。”
　　“是我疏忽了。”莫致远挑眉，不置可否。
　　“其实就算这样，我也并未完全怀疑于你；
　　但是，钟警官的纸条加深了我的怀疑。巧的是，我很快迎来了一个查明真相的时机。”
　　“记得我们去公安大学陈老师那边查资料吗？
　　是我故意把游戏机落在了办公室。
　　而后趁返回的时间，我迅速查阅了白思往的学籍信息。
　　照片弹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白思往。”
　　莫致远深深凝视林眉的双眸，认真地问，“可你是怎么短时间迅速查到白思往的？”
　　林眉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答道，“还记得那个邮箱密码吗？
　　你说是钟聿和白思往的学号呀。”
　　听到这个答案，莫致远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些许笑意，他追问道：
　　“所以，这张TF卡其实你一直带在身边？”
　　林眉微微颌首，答道，“记得那次从北京回来后，我坚持要去白思往家取电脑硬盘吗？
　　其实，我主要的目的就是取回衣服口袋中的存储卡。”
　　似是又想到什么，林眉补充，“莫先生，其实，就算钟警官没有找到我，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在公安大学的时候你曾经接过一个电话，我趁你出去买饮料的时候记下了那个号码。
　　可你大概不知道，职业社交网站上清晰显示，
　　这个号码属于翔泰航运股份有限公司的运营总监-马涛。”
　　“加上后来你提供的信息。。。。”林眉骤然收声，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话已至此，林眉轻轻将枪身上的保险拨至发射档位，枪口慢慢抬高，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个男人，平静而带着些许嘲讽地开口。
　　“钟警官，莫先生，这么久以来，看你俩粉墨登台，唱念做打，你方唱罢我登场，我冷眼旁观倒也觉得着实有几分精彩。
　　只是一出戏再荒腔走板，也终要有个结局。
　　时至今日，我陪你俩演得也有些倦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作个决断吧。”
　　钟聿渐渐敛去了先前的懊恼和羞愤之色，他有些冷冷地问道，
　　“所以，林小姐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你早已决定，要站在翔泰那边？”
　　林眉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声线平稳而冷淡，“钟警官，你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她微抬下巴向莫致远的方向示意，“如果我真的站在翔泰那边，怎么会被他偷袭成功？”
　　话音落下，她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右手的血迹，勾起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钟聿愣了片刻，若有所思。
　　“还有，我早就知道二位的心思，又怎会将真正的TF卡带来交给你们？”
　　林眉看向莫致远，半是讥笑半是不屑地开口，“莫先生，那张卡里只有蜡笔小新的卡通片，
　　尊驾若是喜欢，便好好收着，当是我送你的回礼好了。”
　　她将“回礼”二字咬得格外咬牙切齿。
　　白思往低头按住右臂的伤口，冷哼了一声后语气莫测地开口，“好说好说。”
　　“林小姐并不想将这份证据交给翔泰？”钟聿敏捷地捕捉到了林眉言辞中的深意。
　　“呵，”林眉嗤笑一声，“翔泰与我何干？”
　　“那你。。。？”钟聿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钟警官，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林眉看着他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脸庞，语气坚定而决绝，
　　“我知道，你作为一名警察，为这个案件付出甚多，当然希望能够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而翔泰本身就存在很多黑色问题，受到法律的制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反对。甚至，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可以将真正的TF卡交给你，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钟聿的喉结有些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下，艰涩地问，“什么要求？”
　　“放他走。”林眉简短地说。

　　“开玩笑！”钟聿脸上升起愠色，“这绝不可能！”
　　莫致远缓缓抬起头，看向林眉，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他轻声问，“为什么？”
　　林眉却只是堪堪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钟聿冷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林眉神色一冷，轻轻抬了抬手中的枪口，“钟警官，我想有些事情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你并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钟聿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是翔泰的董事长助理！
　　你以为跟他短短相处了一段时间就能了解他的为人了吗？
　　你以为他对你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就是个好人吗？
　　你以为他手上干净吗？
　　“不，”出乎意料，林眉迅速给出了回答，她语气骤然收紧，身体亦有些颤抖，
　　“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莫致远有些焦躁地拉了拉衬衣的领口，心神不宁得很明显。
　　钟聿被回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无可奈何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急又快疾风骤雨似地质问，“你真的是疯了！林眉你这么大个人了想想清楚！
　　他是个犯罪分子！要坐牢的！你真的要放他走？你确定他走了之后不会立即杀了你？”

　　林眉却只是摇了摇头。
　　三人一时焦灼在原地，谁也不愿意开口。
　　片刻后，林眉打破了尴尬的僵局。
　　“钟警官，你有无想过，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冒充的，也知道他待在我身边不怀好意。可是，”林眉低声道，
　　“我为什么没有拆穿他？反而要冒着生命危险，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查明案情么？”
　　林眉突然笑开，神情中却有说不出的凄凉，泪水顺着脸颊滑至尖尖的下巴，而后无声无息地砸到了地上。
　　“因为这个人，这个人，”
　　她骤然哽咽住，却含着眼泪淡淡微笑，
　　”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死掉。
　　很久很久以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却救不了他。
　　好不容易，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他，
　　终于等到可以为他做些什么，来改变事情的发展。
　　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警察还是罪犯，
　　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像个平常人一样好好活着，
　　生老病死，娶妻生子，这样的话，也就够了。”
　　说到这里，林眉用手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敛起软弱之情，愈发握紧手枪，瘦削的身影在黑暗中挺得笔直，
　　语气坚毅地说，
　　“所以，你不要逼我，
　　因为，为了保护他，我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