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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梅开二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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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逢醒来时已经是天光暗淡,外面雨下大了,沙沙声在屋里都能听见。她以为已经晚上了,拿起手机看了眼,才下午四点多。
刚坐起来,就响起敲门声。
“小逢,醒了没,起来吃饭了。”
庄逢应了一声,揉了把脸下床去洗漱。
以前老妈很少这么叫她,一般都是叫庄逢,在外人面前才会叫“我们家小逢”。称呼是在他们告诉她陆简声找到了的时候才开始变的,大概是怕她心里过不去。
他们是很好的父母,有责任心,性格也不强势,愿意去理解孩子,所以家里的氛围一直挺好的。
这两年她和父母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但她之前一直想,总有一天她会勇敢地去面对,去弥补,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可陆简声的出现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让一切回到从前。
她有些害怕,有些怨恨,可这些天爸妈的小心翼翼又让她满心愧疚。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想让他们安心,可是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陆简声的出现,让整个家里的氛围都变得格外尴尬。
这一顿不知道该称之为午饭还是晚饭,应该是老妈特意给她做的。她一天没吃饭,确实饿了。
庄爸庄妈慢慢夹着菜,等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试探着开口:“昨晚和时音出去了?”
庄逢没抬头:“嗯,在老房子,没出去乱跑。”
“我们知道。”庄爸咳了一声,“那个,小逢啊……”
庄逢几口扒完了饭,筷子往桌上一放,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俩。
“爸妈,你们怎么安排都行,不用管我。”她停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她本来就应该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我占了她的父母和家庭,是我欠她的,你们把她接回来,或者怎么安顿,都可以,不用在意我。”
庄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眨了两下眼睛,把那点酸意压下去,哽咽着:“瞎说什么呢?你欠她什么?欠她的是我们。你们两个都是我们庄家的女儿……”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来,庄爸把老婆揽进怀里,拍着她肩膀,“早知道当初就不告诉你,就跟你说你妈生的是双胞胎,反正你也不会知道……”
老妈的眼泪像刀似的落在她心上,她别开眼,“现在也挺好。”
“这丫头……我倒是希望你跟我们闹一闹……”虽然庄逢对陆简声的出现表现得一点抵触都没有,她却能看出来,这孩子又在钻牛角尖。这个女儿,心思太敏感,主意太正了,她管不住她,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庄爸拍了拍老婆的肩,跟庄逢说:“简声现在还住在孤儿院,上学的时候就寄宿,我们想的是让她搬过来。”
“行啊。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周二去学校办转学,下个周就去学校报道。”
“哦。”
如果不是自己在,大概明天就会把人接过来吧。
这样的体贴让她心里憋得慌。
周一。
持续一个多周的春雨终于停了,气温也开始升高,教室外头阳光灿烂,教室里头一片祥和。
班主任兼历史老师郑前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阿基米德谈到鲁迅文集。
庄逢坐在最后一排窗边,撑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桌兜里抽出来,打开了微信界面。里面是下课时还没来得及回的消息。
瓜儿:姐,有活儿,一个人物水彩,一个女生头像,一个萨摩耶的指定图
逢:萨摩耶?
瓜儿:一个姑娘,养的狗狗得病走了,想给它画张画做纪念
庄逢犹豫了一下。其实最近不太想接活儿,因为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画出来的东西总是容易跑偏。
瓜儿:我建议你接这个,那照片可可爱了,她还答应我们到时候可以Po上微博,到时候肯定能吸一波粉
逢:最近手感不好。
瓜儿:啊?那就不接了?报价比平时多一倍呢
多一倍?
逢:接。
瓜儿:……
瓜儿:一会儿把原图发给你
逢:嗯。
庄逢按灭了手机,把目光移上历史课本。
其实她现在并不缺钱,老爸老妈在这方面从来没有苛待过她。
可人生总有意外,自从她经历过一次,就开始患得患失,什么都抓不牢的感觉太无助了,她不想再体会一次。陆简声的出现,让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更强烈了,她极需一些安全感,而金钱是最直接的方式。
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来,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忽略那个庄遇的存在,或者平和地接受她的存在,可是根本不可能。十四年来,她有一半的人生被那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儿控制着,明明素未谋面,却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了她的心魔,除不干净,锥心刺骨。如今本尊改名换姓地回来,她就像得知紫薇存在的小燕子,忐忑不安又愧疚。
雨停了,天上飘着几朵云,画面挺养眼,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想起那个陆简声的模样,不禁感叹,心魔长得还挺漂亮。
“好,咱们把练习册翻到第三十四页,来看看这道题。周晴先来背一遍五四运动的历史意义……”
春困秋乏,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脸上,睫毛的阴影逐渐挡住视野,脑子开始变得混沌。
几乎就在她睡着的那一刻,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把所有困意全部吓跑,庄逢手一松,脑袋差点撞上桌面。
她抬头,看见全班都在看她。
“手机啊你,没静音!”骆时音转过身来,明显也被吓得不轻。
庄逢这才清醒,赶紧从桌兜里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老爸的电话。
她站起来,“老师我去接个电话。”
老郑还没说话,她已经走到了后门门口,收获了一众热心同学的点赞,和几声压低声音的“庄姐牛逼”。
老郑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庄逢的情况他大致知道,猜到了可能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于是也就没阻止。
庄逢走到楼梯间,接了电话。
“爸?”
“小逢,在哪儿呢?”
庄逢:“……”
“学校。”也确实怪她,平常的周一十个有九个她都不在学校,旗升完就跑。
那边传来老妈的责备:“叫你别打别打……”
庄逢:“没事,老师让我出来了。”
“哦哦。”老爸轻咳了了下,有些犹豫:“那个,小逢啊,你三舅老爷今天过世了。”
庄逢听得一愣,“三舅老爷?”
“是,跟咱们不熟,好多年没联系了,可是这突然过世,咱们也不能不去看看,随礼还是要有的。”
庄逢还没理清楚,那边老爸已经说到了正题:“本来今天说好了要去接简声的,早上打电话她东西也收拾好了……”
庄逢眼神黯淡下来。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老爸说出目的:“你看能不能请个假,去南城接一下她?”
一阵清风吹过来,穿过走廊拍在楼梯间的墙上,庄逢打了个冷噤。“好。”
懒得回去拿假条,她直接出了教学楼,从操场主席台后面的矮墙翻了出去。蓝色身影扬起一阵风,少女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在公交车上给骆时音发了个消息,庄逢掏出耳机戴上,把声音开得很大。平常并不会点开的摇滚乐击打着耳膜。
从靖川市区往南城距离不近,公交半小时,还得坐一个半小时分钟高速,也难怪老爸老妈赶不到了。
老爸把陆简声的电话号码发了过来,还注明了微信也是这个号,后面跟了个表情包,一只抱着爱心的熊,憨态可掬。她点了两下把号码保存了,想了想还是没加微信。
转高速之后她关了音乐,靠在椅背上准备睡一会儿,才刚刚有了睡意,却被身边人的惊呼吵醒了。
“好漂亮啊这海!”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湛蓝的海,海浪粼粼,在阳光下如同一块熠熠生辉的蓝色珠宝。浪花拍打海岸,白色泡沫一次次在黑色礁石上炸开,前赴后继。
原来是沿海高速。刚刚买票的时候都没注意。她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了这个地方。
半小时后车到站,她下了车,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南城孤儿院。
“步行四十分钟……”这车站这么小这么破,她以为这已经够偏僻了,没想到这孤儿院还要更偏。
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太阳,她站在路边伸手,却只拦到一辆看起来很不怎么样的白色面包车。
这一段路比高速可就差多了,颠簸,堵车,还没到看见孤儿院的影子她胃里已经翻涌起来了。
最后几乎是逃难似的下了车,还没走几步就蹲在了路边,缓了半天也没压下心头那股恶心劲儿。
面前就是孤儿院的大门,她蹲在那儿抬头望了一眼。南城孤儿院几个大字下面是一扇已经有些旧了的双开大铁门,一边一棵大樟树,风一吹就开始疯狂地掉叶子。
“呕……”仰着脖子才不到半分钟,那股子劲儿居然去而复返,她撑着花坛边吐了个一塌糊涂。
差点把胃都给吐出来,生理性的眼泪把视线都糊住了,她无奈地扬起脸来,捏了捏太阳穴,再睁眼时,视线里出现一个人。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光的人影,长发,白衣,两手空空,步履轻盈,仙子似的越走越近。
等到她停自己面前时,庄逢的内心已经了无生机。
神啊,让我去死吧。她想。
庄逢:就让我静静地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梅开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