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她总是出其不意》春榕令

37、第二十章

　　高清灵的家和她这个人一样，整洁干净，配色朴素，许蔓生每次来，都会说高清灵是性冷淡。

　　高清灵很快收拾好了沙发床，搬出被子和枕头铺上，她弄好后一转头，看到清一正在研究厨房里的电饭煲。

　　“这是干什么的？”清一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回来的路上没有旁人，他几乎问了一路。

　　“煮饭用的，不过我很少在家吃，”或者说高清灵很少吃东西，“不知道电饭煲还能不能用。”

　　清一撇开视线，反正他不需要吃饭，这东西对他没用。

　　走之前李组长追上来，递给高清灵一袋子男式衣物，说是顾森罗叫他买的，李组长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清灵一眼，看得高清灵都有些发毛。

　　说实话，高清灵也不知道清一到底需不需要睡觉，她把东西都安排好了，清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高清灵教清一怎么开浴室的蓬头，她把手柄一扭，温水从上面喷洒而出，把清一从头到脚浇了个湿透。

　　清一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水，琥珀色的眼眸中尽是茫然，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他的眉毛和睫毛全都湿漉漉的，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对不起。”高清灵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抬头看了一眼，昨天晚上她洗澡的时候，忘记把蓬头转到里面去了。

　　清一带着点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高清灵只是把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扭动了一下，温水就喷了他一身，这是什么法术，他居然没有听说过。

　　高清灵愧疚地看着落汤鸡一样的清一，他的长发和衣裳全部贴在了他的身上，狼狈得很，真是个落难的美人。

　　现在就算是不用洗澡也得洗了。

　　高清灵把换洗的衣服提给清一，她惊讶地发现袋子里居然还有浴袍，不得不感叹顾森罗的贴心。

　　洗完澡出来，清一盘腿坐在沙发上，他的长发自己用法术烘干了，万千银丝柔顺地披在肩头，仿佛是一捧皎洁的月光。

　　高清灵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午夜，她该去床上了，虽然她不困，但是每天例行的形式主义还是要完成的。

　　“困吗？”高清灵问。

　　清一摇了摇头。

　　“嗯……你想玩游戏吗？不过你要戴耳机。”高清灵打开电视，把手柄塞在清一的手里，想找一款简单好上手的游戏，找来找去，选了超级玛丽。

　　高清灵演示给清一看，清一上手得很快，高清灵只演示了一遍他就掌握了玩法，高清灵又找了几款游戏卡带，放在他身边，教他怎么更换游戏。

　　清一穿着顾森罗准备的睡衣，雪白睡衣上的图案居然是粉红色的小猪，憨厚老实的小粉猪配着清一清俊冷淡的容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是看起来又很有趣。

　　高清灵上了二楼，拉上了窗帘，房间重归黑暗，沐浴露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深夜万籁俱寂，高清灵仔细去听，能隐约听到楼下轻微的按手柄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深夜中，她不是孤身一人在家，她忽然觉得房间变小了，光明触手可及，她只要拉开对着客厅的窗帘，就能看到底下的银发青年。

　　高清灵闭上眼睛，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不知过了多久，陷入了睡眠。

　　屏幕上出现英文字母，清一看不懂，他按下B键，重新选择世界，他玩得太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清一把耳机取下来，揉了揉眼睛。

　　他揉眼睛的动作停了下来，清一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低低地抽泣，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清一站起身来，顺着声音，来到了二楼。

　　声音是从高清灵的房间里传出来的，玻璃幕墙后拉上了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在继续，清一莫名地觉得心慌，他按在门把手上，手腕轻轻一扭，房门被打开。

　　他走到高清灵的床前，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惨白冷漠，高清灵紧闭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流出来，打湿了枕头，她紧紧地锁着眉，沉重地喘息着。

　　清一第一眼就看出来高清灵是睡魇着了，他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悬在高清灵的额头上，柔和的白光亮起，可是高清灵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高清灵身处一个华丽的房间，她坐在靠背椅上，靠着绣花椅背，手掌下是凹凸不平的雕花，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在等一个人。

　　“去告诉林将军，他要是再不来，李夫人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一个军装男人站在楼下，冲着下属吼道。

　　高清灵垂下眼眸，看着丝绸旗袍的下摆，上面绣着群青色的孔雀，猩红色的玫瑰从衣摆一直蔓延到腰迹，像是一滩红艳艳的血。

　　她这才感到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温暖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腿流下，在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的小花，一个女声在高清灵耳边尖叫：“夫人流产了！求冯将军让我们夫人出去，我们夫人要看医生！”

　　侍女拼命地拍打着大门，外面的人充耳不闻。

　　楼下的男人还在训斥下属，一个士兵从外面跑进来，大声道：“报！冯将军，林将军那边传来话……”

　　高清灵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个士兵身上了，她想要听听这个士兵之后的话，她期待又害怕，她不知道士兵带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林将军说，自己从来没有一个李姓的夫人，李家的二小姐他是知道的，不过二小姐早就和人私相授受了，拿了一对珍珠耳环作为定情信物，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士兵说。

　　高清灵的耳边嗡嗡作响，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失聪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一片火光。

　　“夫人，夫人！您再坚持一下，老爷马上就回来救您了。”侍女没有听到士兵的话，她从门口转过来，蹲下身子，握住高清灵的手。

　　高清灵的身体不受控制，她伸手摸了摸侍女的脸，听到自己用淡淡的声音说：“小翠，去把我梳妆匣里的那对金底座白珍珠的耳环拿来。”

　　小翠依言拿来了耳环，洁白滚圆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外面火光越盛，将雪白的珍珠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光。

　　高清灵看着手里的珍珠一会儿，她忽然抬起手，一张嘴，把这对珍珠耳环吞了下去，耳环不小，她用力吞下的时候，耳环针划伤了她的喉咙，血腥味一直涌上了鼻腔。

　　小翠吓得大哭起来，她颤抖着握住高清灵的双手，哭喊着。

　　“夫人，夫人！您不要想不开！您快吐出来！您刚刚流产了，现在一点伤害都不能受啊！”小翠哽咽着，“我去找大夫，吞金后一天才会死，医院那边进了新的西洋设备，说是可以洗胃，我们去那里，夫人，您千万要熬住。”

　　高清灵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推开窗户，外面是熊熊大火。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桐桐，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并不熟悉，但是她又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得很。

　　高清灵坐在窗台上，小翠拉着她的一只手，高清灵推开她的手，远远地望着，她的目光飘忽不定，不知道落于何方。

　　外面一连串的枪响，小翠惊喜地大喊：“夫人！您看，是老爷回来了，是老爷！”

　　小翠一转头，却只看到一片花里胡哨的衣角，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消失在了窗台上。

　　钻心刻骨的疼痛遍布全身，高清灵身上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心里却很平静，她的意识越飘越远，迷蒙间，她再一次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一次，那个人喊的是高清灵，那声音充满急切和担忧，将她从无底的泥潭中拖起。

　　高清灵猛然睁开眼，刺眼的白光挤进了她的双眼，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清冷的男声说：“你还没有适应光。”

　　过了一会儿，高清灵的眼睛没有那么疼了，清一才移开了手掌，琥珀色的眼眸微垂，柔亮的眸子重归平静，他收回手，轻声道：“你做噩梦了？”

　　高清灵摸了一把脸，一手的水珠，她坐起来，发现枕头早已濡湿。

　　“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高清灵按了按晴明穴，梦中的疼痛残留在她的身上，她到现在还觉得骨头是断的。

　　“你身上被人施加了篡改记忆的法术，你知道吗？”清一的声音有点冷，方才高清灵的梦魇，就是记忆和桎梏相争产生的，“而且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就连我也无法消除，如果强行破解，你的精神会崩溃。”

　　高清灵听得后背发凉，她的记忆有问题？谁会对她施这种法术？

　　她也是近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会出差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现在清一的一番话，才点醒了她。

　　高清灵隐约记得前段时日，她发现了一些秘辛，但是她什么都记不住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梦当做真实的了。

　　“那怎么样才能找回我真实的记忆？”高清灵问。

　　清一皱着眉，他收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白皙的手背上暴起几根青筋：“我会慢慢地削弱你身上的法术，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多谢你了。”高清灵说，清一真的帮助她许多，她想要报答他，“说起来，你一直不入人世，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吧？你想不想去游乐园玩？或者去水族馆？”

　　高清灵想起来许蔓生和她说过的，带人出去玩，这两个位置肯定不会错。

　　“那是什么？”清一再次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就相当于古代的勾栏瓦舍。”高清灵刚说完，又改口，“也不是，古代没有这类型的东西，你去了就知道了，很好玩的。”

　　“我喜欢新鲜的东西。”刚刚和蘑菇大战三百回合的清一两眼发光，洗完澡的他额前飘着几缕碎发，看起来就像个大男孩。

　　“嗯，先睡吧。”高清灵说，“明天我去买票。”

　　清一应了一声，变回了白狐狸，跳到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窝下来，他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摆，慵懒地趴在柔软的沙发上。

　　高清灵揪着被子，不明所以地看着清一，清一说：“不睡吗？”

　　“你……”

　　“我在这里守着你，”清一的声音里染上温和的色彩，在这夜静人深的时候，如梦似幻，“你安心睡吧，不会再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