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术淡竹叶

33、他醋了（1）

　　回到家，秦勇看见晚归的秦臻，问她去哪里鬼混了，秦臻说因为下了大雨没带伞，怕回不来就等了等雨停。

　　秦勇又发现她套着不合身的外套，头发也被淋过，整个人狼狈地让人起疑心，还想说教几句，姚莉就拦着他：“哎呀孩子嘛，又不是故意的，现在压力大，真的在外面玩一会回来也可以理解，你和她好好说。”

　　秦臻嗤笑一声，善解人意还是煽风点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好，更不愿意因为他们再让自己生气，她现在只不过是没办法依附在秦勇身边，她早已暗暗下定决心。

　　洗完澡喝了碗姜汤，秦臻连头发也来不及吹干，马上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他给她的答题纸，细细端详。

　　看着他的答题卷，秦臻的心跳又加速了，仿佛还能感受到试卷上留着他的体温，他也曾在上面勾勾画画……

　　上一次看见他行云流水的字还是在月考分享的时候，他的字一如既往的潇洒工整，答题卷上并没有痕迹，秦臻忽然想起，他这就是满分卷……

　　秦臻想到已经被自己揉成一团扔进抽屉的卷子，酸涩和崇拜的心情交织着，秦臻双手拿着试卷看，他写得逻辑清晰又明了，她看了几个题目居然都觉得有了思路，不知道是因为许其劭的缘故还是本来就会，秦臻看数学题都觉得头脑清晰了。

　　突然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忘了锁门。

　　她马上把卷子藏在书本下面，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书，等来的人走到身边，才发现原来是姚莉。
　　“臻臻，阿姨给你端一杯牛奶，好好学习哦！不要和你爸爸生气，你要生气就和阿姨生气……”姚莉故意放低声音，这卑微的姿态好像是秦臻在针对、欺负她一样。

　　秦臻不回应她，等她自己离开，这自导自演的苦情戏码，她不愿意掺和，更掺和不起。

　　姚莉在秦臻背后翻了个白眼，出去之后，故意当着秦勇的面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秦勇看向她，她又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摇摇头说：“没事，她学习呢。”柔柔弱弱的声音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勇听完，作势就要起身去教训秦臻，姚莉又赶忙拦住秦勇：“哎没事的没事的，我和孩子生什么气，你理解我就好了。”

　　秦勇心里感到歉疚，拉着她的手：“真是难为你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说完就拥住了她，背影在灯光下相拥，还好秦臻没看见这恶心的一幕。

　　不知不觉，参考着许其劭的解题思路就到了深夜，她记下了不明白的地方，看夜已深了，把试卷又整整齐齐地放好，不舍地用手指摩挲了几遍才肯放进书包。

　　秦臻一打开书包就看见被自己妥善放好的他的外套和伞，轻轻把外套递到面前，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清新的味道让她心安，被光明笼罩的感觉真好。

　　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地生活下去的。

　　秦臻对每一天的上学都充满了期待，脸上也偶尔挂上了笑容，终于明天就可以上第一堂课了，心里止不住地雀跃。

　　正是历史课，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秦始皇的后期暴政之事。下午的课大家都懒洋洋的，好几个眼皮支撑不住地已经摇头晃脑了。

　　忽然有人举起了手，历史老师以为他有急事，于是停下来让他说，原来举手的人是朱喻明。

　　只见朱喻明不疾不徐地站起来，“马老师，我的看法有些不同。秦始皇的历史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幼帝登基，完成四海一统的大业，这样的千秋伟事是没有人敢质疑的。为什么后世如此宣扬他的暴政，是因为他推崇法治，与周天子的孝道、儒家思想不同，这在当时儒家盛行的时代不为大众接受。但是，从今天来看，我觉得他的法治是很有意义的。而且他最被诟病的一桩焚书坑儒事迹，也只是因为此举惹怒了儒学派，所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文人，他们就是这样极力抹黑秦始皇的。我觉得秦朝衰不在始皇，时者运也，扶苏被陷害而亡，胡亥成功上位才是毁灭这个王朝的关键。我个人觉得，对始皇的贬，是十分有争议的。”

　　话音落下，连马老师在内的课堂都安静了下来，昏昏欲睡的同学们都端正地坐了起来。

　　秦臻好奇地回头看，他坐在最后一排中间，朱喻明同桌是一个男体育生，和那个高高大大，黑黝黝的体育生同桌不同，朱喻明文文气气的，完全是一副书生模样，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平时也不活跃但是成绩极好，大多时候就是在自己位置上看看书。听说朱喻明理科成绩其实也非常好，只不过因为他有色盲，所以最后没有选理科。

　　在男生如此之少的文科班里，他就是众多女生倾慕的对象。他对历史尤为感兴趣，可以倒背如流十几代皇帝的更迭，对著名事件也是研究颇深。

　　马老师虽然不年轻，但是不迂腐，听他说完自己的观点，即使和书上观点不符，也和他刚刚讲的大相径庭，他也丝毫不恼怒。

　　他眯眼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带头鼓起了掌，教室里掌声回荡，朱喻明害羞地挠了挠头，脸也红了。

　　秦臻好奇地望着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学霸，此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秦臻觉得他的样子和刚刚侃侃而谈的模样相去甚远，觉得有点好笑，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只不过，没有想到，她一笑，眼波流转，平添几分媚态，在明媚的阳光下，晃了朱喻明的神。

　　就这一笑，让一个少年在盛夏心动了。

　　“秦臻同学。”

　　课间休息，秦臻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小憩，忽然感觉有人在叫她，还是很陌生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居然是朱喻明站在她旁边。

　　这就奇怪了，平时在班级也没有人和她聊天，与大家的关系虽然说没有像之前在五班那样剑拔弩张了，但是肯定还没好到可以课间闲聊的地步，况且还是习惯沉默的朱喻明。

　　“怎么了？”秦臻望着他，好奇地问。

　　秦臻和她们没能到分享八卦、一起看帅哥的地步，见面点头之交还是可以的。她们也发现，这个据称举报了老师和校长的女生，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人又高又白又瘦，有时候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和她们班的班花都不相上下了，而且她几乎不说话，一天都在认认真真地学习和记笔记，这样相处下来，她没有过分亲近的意思，但是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客气的了。

　　“哦，我可不可以借你这次月考政治的答题卷看一下，我记得上次老师表扬你的答题格式了。”朱喻明看着眼前玲珑剔透的女生，刚刚趴在桌上睡觉此时脸上还有两道淡淡的划痕，更摄人心魂，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脸红得流下了汗。

　　“哦哦，好的。”原来他是向自己借答卷，秦臻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她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想想之前自己的读书生涯，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现在还有大学霸主动问她要答题卷参考，她心里有点雀跃，嘴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

　　从书包里找出答题卷，递给朱喻明的时候发现他脖子都红了，人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秦臻觉得有点不对劲也没有多问，朱喻明接过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今天下午还你可以吗？”

　　“哦没事的，你可以周一再还我的。”秦臻觉得朱喻明又有礼貌又客气，也对他笑了笑，本来因为他今天发表的观点就对他叹为观止，一改往日刻板的印象，此时更觉得这个男生是一个值得交流的伙伴。

　　朱喻明觉得有点遗憾，本来是想借着卷子的由头周末再约她讨论讨论，他也没有向女生示好的经验，扶了扶眼镜答应了。

　　“额，如果你有什么历史啊地理啊，或者数学问题问我都可以的。”朱喻明转身离开，又添了一句，有些赧然地对秦臻笑笑。

　　秦臻对他的过分热情有些没由来的担心，面上感谢了他，点了点头，说有机会一定请教。

　　也许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她对人际交往不抱有信心，别人的示好第一感觉不是开心而是慌张，她始终给自己设置了一层外壳，她不走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窗台外，路过灌水的许其劭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没怎么听清里面的对话，看着那个高瘦的男生红着脸有些低眉顺眼地和秦臻说话，后者还微笑着和他相谈甚欢，他握紧了手里的水杯，眉头皱起，心里陡然觉得不舒服了，沉着脸回到了班级。

　　第二天，秦臻一早就起来了，周末秦勇和姚莉都在家，她在卧室里再整理了一遍笔记，匆匆吃过午饭，借口学校上课之后就背上书包出门了，确实是上课，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课，想到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天空蓝湛湛，白云也显得憨态可掬，毒日头此时都显得可爱了起来，秦臻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刚走到校门口，就瞥见站在转角处的许其劭，太阳洒在他的侧脸上，眉眼间都是温柔的模样。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许其劭居然比自己到的还早。

　　秦臻一怔，发现许其劭的目光和她相接，马上低下了头，脚步匆匆走到他面前，始终感觉有一道目光跟随着她。

　　“试卷带了吗？”许其劭一开口语气冷冰冰的，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

　　“带了的……”秦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回答问题都不敢看他的脸。

　　“走吧。”许其劭好像有话要说，顿了一下却只说了两个字，秦臻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却发现没有走进学校大门，而是往后门走去。

　　秦臻看路线离学校渐渐远去，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我们不是去教室补课吗？”

　　许其劭听到她有一丝迟疑的声音，心里有些好笑，难道怕被他卖了不成？之前夜里哭着找他的理直气壮哪去了，又想到那个对她殷勤的男生，脸又板了起来。

　　“去我家。”许其劭冷淡回应。

　　“啊……”秦臻脚步愣在了原地。

　　“我……那……会不会很打扰你父母……”秦臻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心里纠结又紧张。

　　“我一个人住。”许其劭没多说，径自往前走去，又冷冷抛下一句：“你如果不想补习的话就算了。”

　　秦臻没来得及细想“一个人住”的含义，听他不悦的语气，马上呆呆地跟在许其劭后面走，两个人一路上无话。

　　公交车来了许其劭才出声：“记住路线，我只带你走一次，之后时间要是过了，课就不上了。”

　　许其劭一板一眼的样子活生生一位严厉的中年教师，秦臻乖巧地点头，四处看看想记住路线。

　　周末的公交车很空，有位置空着，许其劭也拉着扶手站在过道闭眼沉思。秦臻不敢自己去后排坐下，就站在他身边，一边要控制住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在公交车颠簸的时候往许其劭那倒去；一边又要看着一站站名字，心里顶着他不爽的压力，真有点佩服他无时不刻不存在的冷静和闲庭信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