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挫》蘑菇挖墙角

47、晏府旧事8

　　这天，晏府在办宴席，红帷高挂，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旁人路过晏府时，甚至能听到里面隔绝不了的靡靡乐声和高谈论阔之音。
　　“晏老爷！恭喜恭喜！”
　　“晏老爷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祝令郎前途无量！”
　　“恭喜老爷，令郎实在优秀，我家那个能有令郎几分能力，我都能高枕无忧了哈哈哈。”
　　有不少人朝一身黑衣金绣长袍的蓄须中年人敬酒，中年人都乐呵呵地接下了：“客气了，小儿今日成礼，承蒙各位远道而来，各位吃好喝好，不必客气！”
　　不远处，女眷聚集的另一边，晏夫人也在和各桌的夫人谈笑着，脸上浓妆艳抹，头上戴满金首饰，身上穿着和晏老爷相同配色的华服，端的是一派珠光宝气。
　　“晏夫人，这都酒席过半了，令郎怎得还没出来？”穿粉衫的夫人笑问道。
　　“唉，阿珏可能是还没准备好，毕竟第一次看到这么重大的场面，我叫下人去催催。”晏夫人心里也有疑虑，但她面上不显，半开玩笑地解释了句，然后唤来婢女，“去，看看少爷怎么回事。”
　　婢女刚想去找人，就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发冠高束，一身红衣朴素无华，只在衣摆处用银丝绣了些祥云花纹，但走动间却隐隐能看到衣袖间金色闪过。他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忧色，朝内张望着。有人认出了青年，和他打招呼：“这是珏儿吧？这么些年不见，都长成俊秀郎儿了啊。”
　　“李叔好久不见，成礼您赏光前来，珏儿感激不尽。”青年不卑不亢地回了个礼，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珏儿还有事想问母亲，就不打扰您喝酒了。”
　　晏夫人看到他矩步方行，端方识礼的样子，正欣慰地笑着，就见对方一路谢辞宾客，直朝自己方向而来。
　　“怎么了？阿珏？”晏夫人疑惑道。
　　“母亲，”晏珏先是和这些贵夫人打了招呼，然后朝晏夫人道，“珏儿有事问母亲，能请母亲跟珏儿来吗？”
　　晏夫人见他脸色不对，于是告别了女眷，跟着晏珏往人少的偏殿走去。
　　晏珏一向对事游刃有余，晏夫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副相较以前来说可以算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心里对晏珏叫自己出去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脸上闪过一丝算计。
　　“母亲，从晨起开始，我就没看到弟弟了。我找了他平时会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您知道弟弟去哪了吗母亲？”晏珏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和焦急。
　　“母亲听闻阿琢最近在准备你的贺礼，可能今天他也是如此，”晏夫人安慰他，“说不定很快他就来了，你先回去宴席，别让客人等急了。”
　　“不是的母亲，”晏珏摇了摇头，更急了，“阿琢昨天就把贺礼给我了，这几天他的状态都很不对，今天直接消失了，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好好好，阿珏你先别急，先回宴席上去，母亲派人去找一找。”晏夫人试图稳住他，劝道，“今日毕竟是你的成礼，不好离席太久，过于失礼，你且在席上等一等。惜莺，你去叫燕香带人找一找。”
　　“是，夫人。”婢女依言退下了。
　　晏珏被晏夫人拉着，犹疑不决往前走，没走几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母亲，你糊涂！”晏珏停下脚步，甩开晏夫人的手，“神兵怎么可能如此轻易锻造！你这样是白白害一条命！”
　　“你胡说什么！我的儿子当然配得上绝世神兵！阿珏你也先别急，阿琢他是自愿的，我们晏家养他十几年已经是尽心尽力，问心无愧了。阿珏你现在就去宴席，也不用去找他，过几刻你就可以拿到神兵了。”
　　晏珏闻言满脸悲愤，他深深地看了晏夫人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唉！阿珏你去哪！给我回来！惜莺你快去禀告老爷，燕香你去找人拦住少爷！”晏夫人一下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晏家有一个巨大且齐全的炼坊，此刻所有人都聚在前厅共同庆贺，把酒笙歌，炼坊根本没什么人。晏琢就站在熔炉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里面燃烧的熊熊火焰，脸色平静。
　　里面温度很高，他站的地方不算近，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
　　晏琢在等着，不是等人来阻止自己，而是等着炉里的火烧到最旺的时候。
　　那个人也阻止不了了，即使能够发现，门口拦着的那些人应该也足够抵挡一阵子。
　　这几天，他把许多要做的事情，要准备的东西都尽量备好了。虽然怪不舍的，但如果是为那个人而死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将命还回去而已，应是如此。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
　　“哥哥，”晏琢喃喃自语，“凡人寿数有限，变成兵器也算是能陪你到永远了吧？”
　　记忆戛然而止。
　　晏清托着脑袋，闭着眼，缓和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一下子接收太多东西，他感觉心沉甸甸的，就像堵着什么一样。
　　“大人？”晏清突然大声道，“你在的吧？”
　　无人回应。
　　似是已经缓过来了，他睁开眼，再次出声：“或者我该说，哥，你在的吧？”
　　依旧没有回应。
　　晏清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转身一抱，不出意外地抱到了一片温暖。
　　被抱住的人一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僵住了。
　　“这不是在么，好好的装哑巴干什么？”晏清蹭了蹭这人的脖颈，然后眷恋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让我往后回忆了呀，大人。”他轻声问道。
　　也不知等了多久，被抱住的人，也就是韩笑，才缓缓将手放在了晏清背上。
　　“晏清，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问
　　“山上的日子很幸福，姐姐对我很好。”
　　“那就不要追究从前。”
　　“为什么呀，我看我从前也过得挺好啊。”
　　“不好。”
　　“后面是怎么样？”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韩笑低垂着眼，神色淡淡。
　　“现在这样是怎么样？你因为我的祭剑感到愧疚，所以让我有一个新的人生来弥补？”晏清睁开眼，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一片衣料，看到了里面深深浅浅藏着的金线，“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对不起。”韩笑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带着歉意说道。
　　“算啦，毕竟你是为我好。”晏清松开了他，“我们走吧，大人。”
　　他看着眼前人，笑了笑：“这次出去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吧？哥哥？”
　　“肯定能离开了。”韩笑以坚定的语气承诺。
　　“那我们走吧。”晏清说着就往晏府大门走去，韩笑也默默跟了上去。他在晏清身后，所以并没有看到晏清的神情带着一丝沉重和阴郁。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