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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怼好过暗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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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音到长信宫时,正见秦央一手提着布袋,弯着腰一个一个的捡死老鼠呢。
难闻的气味,让婳音险些没吐出来。缓了缓,她掩住嘴鼻,向前走了几步,嗡嗡地喊道:“秦贵人,你怎么自己做这些?”
秦央回了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想搭理她,转过身去继续捡死老鼠。
应该是宫女们都跑了,她只能自己收拾了。人都是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除了她以外。
婳音虽然是来寻死的,但也不是个好逸恶劳,有难不帮的人。
“也给我双筷子,我帮你一起捡。”婳音已经撩起了宽袖,摘下了碍事的步摇,做好了干活的准备。
秦央终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迟疑了片刻,将手里的布袋递了过去,示意她拿着袋子就好。
婳音被袋子里的气味熏得一个踉跄,全程仰着头,跟在秦央身后,撑着袋子。
待所有猫鼠的尸体都捡到了袋子里,秦央拿出来一根布绳,手脚利索地打了个绳结,拎着满袋子的尸体,抬脚便走。
婳音跟了上去:“秦贵人,你去哪啊。”
秦央不说话,婳音就跟在她后面,自说自话道:“秦贵人,你是不是要去处理这些尸体啊?这些尸体是别人放在你宫门前的吧,这不像是老鼠被毒了之后,逃窜出去的。因为放得太整齐了。”
婳音叨叨了一路,秦央也没说一个字,一脸冷然地停在了秋澜宫门口。
秋澜宫里住着两位嫔妃,一个是跟皇贵妃同一时期入宫的良妃,一位是徐婕妤。两人位份都在她和秦贵人之上,婳音不解她来这做什么?
难道,这毒老鼠是她们放的?婳音猜测间,秦贵人已经在宫门口开始解绳结了。
“这老鼠是徐婕妤和良妃放的吗?”
“是良妃,徐婕妤跟着倒霉。”
婳音终于听见秦贵人说话了,声音很好听,却十分冷清。婳音恍惚记得,好像上一世她们就没说过话。
秦贵人已经将老鼠倒在了宫殿门口,还拿着筷子,一只一只整齐地码好,比在她的宫殿前摆的还要整齐。
婳音看着这无法落脚的宫门口,替秦贵人觉得解气的同时,也对无辜的徐婕妤深表同情。
秦贵人做完一切,拍了拍手,潇洒地回了宫。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秦贵人看着婳音问道。
“我跟你忙活了一大气,不管顿饭啊?”不为了这顿饭,她还不来呢。
回来长信宫,婳音才感受到冷寂,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堪比冷宫。
“这帮宫女,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了,总管嬷嬷也不管吗?”按理说她刚得了赏赐,虽然也得罪了人,但也不至于都跑光了。
“留下的也有二心,我都给赶走了。”
听她这样说,婳音才明白,但是好歹留一个伺候自己的啊。
“你没把你贴身丫鬟带进宫吗?”一般嫔妃入宫,都是可以带一个丫鬟的,毕竟被服侍习惯了。
“没有,我进宫前,把她嫁人了。”
秦贵人简单回答了一句,便换了短打衣衫,去了宫里的小厨房。
婳音愣怔了片刻,跟去了厨房。一般跟进宫的丫鬟,不满五年不允许出宫。很多贴身丫鬟就这样被耽误了,陪着主子,在宫里成了老嬷嬷,一辈子未嫁。
没想到,这秦贵人看似冷冷的外表下,竟然有这般温情细腻的一面。
秦贵人葱白般的玉手,动作利落地切菜,剁肉,淘米。一看就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秦贵人,你以前炒过菜啊?”婳音也帮不上忙,只好蹲在一旁,看着秦贵人忙活,她陪聊。
说是陪聊,基本上都是婳音在说话:“我也没带丫鬟进宫,因为我没有丫鬟。”
这倒让秦贵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婳音父亲的官职虽说不算高,可也是四品大员,不至于连个丫鬟也没有。
“说来你也不信吧。”婳音恬淡一笑:“我娘死的第二年,我爹就娶了现在的大娘子。大娘子容不下我,我就跟着薛姨娘去了陆徉县的祖宅。薛姨娘与我娘生前关系特别好,跟亲姐妹似的。她自己无儿无女,所以把我当亲女儿般。”
秦贵人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活,专心地听着婳音聊着闲话。
“她娘家是开镖局的,算是半个行走江湖的,经常给我讲一些江湖趣事。她本人也是不拘小节,豪爽大气,我很是喜欢……”
突然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糊味,随即味道越来越浓,眼看着从锅里冒出浓烟来。
“锅,锅!”婳音指着炉上的锅,大叫道。
秦贵人也反应了过来,赶忙盖上了盖子,用水熄灭了炉子里的火,两人被浓烟呛了出来。
婳音咳嗽了半天,好容易缓了过来,看见秦贵人脸上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不禁嘲笑起她来。
秦贵人冷笑了一声,把她领到旁边的水井旁,婳音终于止住笑声,因为自己跟她差不多。
“菜都糊了,我去内府司买点。”
每日膳食都是御膳房给做,但是最近饭菜都被下了毒,秦贵人便在宫里的小厨房,自己做了。食材每日是可以跟内务府领的,但是每日只能领一次,再要就得花银子买了。
“等等,”婳音拦住了她:“还买什么买啊,你去我宫里吃点吧,姜媛媛的小厨房,做的菜可好吃了。”
孟梓湘和姜媛媛,无聊地坐在院子里的榕树下乘凉。见到婳音回来了,抬腿就要各回各屋。两人都被她给讲怕了,不想再听了。
“媛媛,媛媛,”奈何姜媛媛被婳音给叫住了:“快,给我们弄点饭吃,饿死了,午饭都没吃。”
紧接着,二人才看见了后面跟来的秦贵人。
大家互相见了礼,姜媛媛去吩咐人做饭,孟梓湘则拉过婳音悄悄地问,怎么把她给叫来了?
“秦贵人宫里,就剩她自己了,刚才她做饭的时候,把锅给烧漏了,我就叫她回咱们宫里来吃了。”
婳音话落,两人都难以置信地异口同声道:“啊?连饭都要自己做?”
这也太惨了!人都是向来同情不如自己的,所以本来不待见秦贵人的孟梓湘和姜媛媛,纷纷投去了关爱的眼神,伸出了善良之手,想要拉着秦贵人的手,安慰安慰她。
奈何秦贵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没有伸出手来配合她们。
场面略显尴尬。
“接着说说你姨娘的事吧。”秦贵人没在乎自己冷了场,转头对婳音说道。
没想到秦贵人对她姨娘如此感兴趣,欣然同意:“我姨娘功夫很好,她自幼学武。我跟她到陆徉县的时候十二岁,她就非要教我功夫。可我根本不是学武的料,马步都扎不稳,后来姨娘也就放弃了。”
“怪不得你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秦贵人挑了挑唇角,婳音惊奇地看着她,她竟然笑了。
“对了,秦贵人你功夫好,是自幼跟秦将军习武吗?”孟梓湘好奇地问道,世家女子习武,真是少见。
“不是,我在军营里学的。”
“军营?!”三脸震惊。
秦贵人居然待过军营!怪不见她一股子利落劲,性子还这般冷。三人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你姨娘行走过江湖吗?”
秦贵人对婳音姨娘的兴趣,如此浓厚,婳音才听出点缘由来,反问道:“秦贵人是对江湖感兴趣吧?”
面对婳音的戳穿,一向冷静自持的秦贵人,终于露出了羞涩的神情。看来果然是如此。不过这样一来,婳音便更加觉得秦贵人悲哀了。
一个深宫中的女人,竟然渴望江湖。
可口的饭菜上齐了,秦央发现,三人很喜欢斗嘴,却不似其他妃嫔那种,表面露微笑,实则暗里讽。
而是直来直去的调侃,却又不伤感情。难得的干净欢乐的氛围,秦央不自觉多吃了一碗饭。
衍庆宫,承光殿内,焚着助眠的沉香。
祁跃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揉了揉额角,声音略显疲惫:“小连子来报了吗?”
赵得力吩咐奴才给殿里换了冰块,好驱散热气,刚进来,就听见皇上发问,赶忙回答:“来报了,常昭仪去帮秦贵人收拾死老鼠了,然后又带秦贵人回自己宫里用膳。因为,她跟秦贵人做菜之时,将锅底烧漏了,冒了好大的烟。”
祁跃被那句“锅底烧漏了”逗笑了,脸上一抹嘲讽:“宫里这帮人啊,最势利的便是奴才!”
皇上的话让赵得力心里一颤,没敢接话。
“不过她俩竟然自己做菜,也是够窘迫的。内府司的菜有问题吗?”祁跃一下就猜中了其中的关键。
“秦贵人在内府司领的菜里有毒,毒死了一名宫女,暂时没查出是谁干的。要说这常昭仪也是个心善的,别人躲秦贵人都来不及,她却主动去照拂。”赵得力觉得皇上能如此关注一个娘娘不容易,没准是看上了,他便适时地帮着说几句话。
祁跃星目微敛,垂下眼帘,削刻般的脸颊上,嘴角轻扬,挑起一抹冷笑:“刚入宫或许还能保持一份赤城,时间长了,没有一个不肮脏龌龊的。”
祁跃眼中蓦的迸发出恨意与阴鹜,不过瞬间,便消散无踪了,换上了一副不在乎的无畏神色。
“去内府司关照一下吧。”
玉立挺拔的身姿,自案前站起,大步去了寝殿内室,准备就寝。
赵得力马上领会了皇上的意思,他指的“关照”必然是,别再让菜里面有毒。恐怕这关照的不是秦贵人,而是去帮忙的常昭仪。
惦记着吃毒药的婳音,又去秦贵人的长信宫蹭饭了。
刚领了饭菜的秦贵人,怀疑她就是掐着饭点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