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字号》观塘

1、蒙难

　　京城大院的门堂里，管家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用手帕擦着额头，冷汗已湿了一身。面前站着衣着华贵，姿态优雅，脸部轮廓分明透着威严，年龄不到30岁的大奶奶。
　　管家：大奶奶，我跟您说您可千万别急，要挺得住。
　　大奶奶佟冷君微微扬了扬下巴，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的说：你讲吧。
　　管家：大爷，大爷他被判了夷三族！
　　佟冷君虽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老爷可能被判间侯。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被灭门！她的身体已不受支配，瘫倒在椅子上。
　　管家跪着爬向大奶奶，眼里噙满了泪水：”大奶奶，官差很快就会上门来，抄了家。您赶快和家里上下吩咐一下吧！ 没时间了”.
　　佟冷君不动眼珠的将头转向管家，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满眼的愤恨却不能发泄：兰管家，我感谢你这些年对杨家的勤恳付出！你带着所有伙计丫头离开这里，能带走得都带走，一样不留，越快越好！
　　管家抬起头还要说什么
　　佟冷君：不必再说了，这是您帮我做的最后一件差事！去吧！
　　佟冷君不再看管家，站起身子，腿部还在发抖，但心已铁铸。她用手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来到大院，一声：杨权佐
　　声音响彻大院各个脚落，老奶奶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年纪16，7岁的小伙子。满脸愁容的走到佟冷君面前：嫂子，您有什么吩咐？
　　佟冷君：把各房立刻叫道祠堂，你和昌栗把老太太也扶过来，越快越好！
　　杨权佐满脸狐疑却不再问，立刻通知了各房。
　　佟冷君跪在杨氏祖先灵位前，双手合十。很快祠堂内进满了人，二姨太太杨贾氏怀里抱着两岁大的男孩站在大奶奶身后。佟冷君10岁大的二儿子牵着4岁大的妹妹站在二姨太旁边。旁边又站着16岁大的小姑子杨倩瑗。小叔子杨权佐和大儿子杨昌栗扶着老太太迈进门槛。
　　佟冷君站起给老太太请安哭着说：“！您要撑得住“然后转过身子点了一柱香跪叩在祖先前
　　“杨氏祖先在上，我大房杨权章不孝，不幸蒙冤文字狱，被判夷三族“！
　　她缓慢而艰难的说出最后几个字！
　　全家听到这几个字，齐刷刷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佟冷君。
　　老太太：大奶奶，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佟冷君：，权章被判了灭门。官府很快就会过来抄家然后将我们缉拿入狱。
　　老太太咬紧牙关没有晕过去，手上的佛珠转动不停。
　　“杨氏祖先，请保佑您的子孙媳妇们在黄泉路上走的顺顺荡荡，我杨权章一房对不起全家老小，在此佟冷君拜祖谢罪。“佟冷君三拜后起身转向老太太
　　“我佟冷君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谢谢你这些年对我视亲女儿般的恩情，我只能来生再报。权佐，倩瑗我也有幸成为你们的嫂子。“说到这里眼泪如雨而下，用手绢擦了擦，再将目光移到二姨太身上“二妹子，这辈子你跟我争风吃醋，愿来世我们要是再做女人只侍一夫”。最后眼神从大儿子杨昌栗移到二儿子杨昌元，最后到小女儿蓉儿身上。
　　佟冷君张开手臂：“乖孩子，过来，到娘这来。”
　　三个孩子挂着眼泪跑到佟冷君身下
　　佟冷君揽过他们，摸着他们的头，脸凑过去，眼里的泪水涌的更猛。
　　“我这辈子最值得我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你们三个，如有来生，再让我做你们的娘。”
　　大儿子站在一边，摸着眼泪。小女儿拽着佟冷君的衣角一边哭一边问：“娘，你要去哪？我也跟你去。“
　　二儿子昌元却不哭，只是悲伤地望着母亲哭红的眼睛。
　　“孩子们，杨氏家门不幸，被灭了门。”佟冷君对三个孩子讲
　　“什么是灭门？“ 小女儿问
　　“就是全家都得死。”二儿子抢着回答
　　“我们大人要随着你们的父亲去另外一个世界，奶奶可能也得去。你们孩子不用去，但你们将不再是大宅门里的老爷和小姐，而要给人做奴隶去。孩子们，你们想给别人做奴隶吗？“
　　大儿子摇头，小女儿听不懂，仍是继续哭。二儿子哼的一声“凭什么让我给别人做奴隶？死也不肯。“
　　“好样的！孩子们。但是官上不会放了你们。娘这里有几个糖片，你们兄弟三人都吃下，随后为娘的也吃下，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相聚。乖，把手都伸开。”
　　大儿子乖乖伸出了手，小女儿好奇也伸出了手，二儿子转过身。
　　“冷君，你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呀！作孽啊，杨家作孽啊！”老太太捶胸说。
　　“，媳妇不孝了。昌栗，张嘴。“说着就要将盒子里的小药丸往大儿子嘴里放。
　　杨昌栗已是11岁，知道这是毒药，娘是要他们几个死。却不敢违命，哭着闭着眼睛张开了嘴。
　　二儿子杨昌元忽的一扇，将母亲手里的药盒打翻在地“我们不死，凭什么要我们死？“
　　“佟冷君，你心肠真狠！“二姨太抱紧自己的孩子说
　　此时官兵带着刀拿着封条已经冲进了杨家大院，三五个官兵冲到祠堂，将一家老小团团围住。
　　官兵押解全家出了祠堂进大院，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几个丫鬟和伙计并没有离开，这时看见主子们出来，都一一跪下辞行。老管家躲在厢房后面摸着眼泪，朝着大门拜了三拜。全家老小被押解到囚车上。
　　“老奶奶，大奶奶，对不住了！我这也是听差办事！”
　　说话的这人正是5年前被杨家从雪地里救出得孤儿钱九，如今当上了府侩。
　　二姨娘：“原来是你，亏得我们当家的当年救你，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真是农夫与蛇。当年就该让你冻死在雪堆里。“
　　佟冷君回头看了二姨娘一眼，二姨娘不再言语。
　　钱九：二姨娘，我们也是秉公办事，您也别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得罪您嘞！
　　囚车咣咣铛铛的穿过大街小巷，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都小声议论：好好的一个杨家大院就这么毁了？！
　　有人说是杨家得罪了老佛爷，也有人说是杨家大房加入了某王爷篡夺王位的阴谋，被判了灭满门，还有人说是杨家商铺老字号里出了一款料子，设计上出了问题，犯了文字狱…
　　佟冷君闭着眼睛头伸出牢车，面目不屈不悲，享受着人间最后一缕夕阳。
　　囚车驶入大狱，所有的愤恨与罪恶被黑暗压下。
　　第二天囚车拉着已经换上囚服的杨氏全家老小到荒郊山后的执邢场。孩子们被留在囚车里。大人们被拉出来，按一字站好。几个侩子手拿着鬼头大刀准备执手。
　　杨权章转过头对孩子们大声说“ 孩子们，记住你们永远是杨家子孙！”
　　府侩钱九递了一个眼神，几个侩子手知道有事儿就凑了过去
　　“哥几个，大奶奶给了一些银子说给咱哥几个买酒喝，就只求哥几个喝了酒，不胆怯，手起刀落，利落点，别让他们遭罪。”
　　说着打开两坛老酒，侩子手闻到酒香，每人灌了一大碗，手里提着刀走向死囚犯。但这脚步像是踩了棉花，手腕也没了力气，大刀落地，眼钱模糊不轻，不下两分钟，几个人纷纷倒地。
　　钱九跑到杨权章面前单腿跪下：杨老爷当年救我一命，我怎能不之恩图报。
　　杨权章在狱里已被用了大邢，身上脸上染着瘀血，到处淤青：“你救了我们，你怎么办？官府不会饶了你。“
　　“我是孤儿一个，命早就交给了老天。”说着用力刀一一揭开他们的刑具。
　　前面有两辆马车，一匹快马，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往东北去吧。那里虽说是荒蛮，但可以保命。我已经和你们府上的香儿打好了招呼，她在车上等您呢。我也就此告别。杨老爷，您保重。说着又是一拜，驾马进了林子。
　　佟冷君跑过去抱过孩子。
　　杨权章因为身体太弱只能进了马车，佟冷君带二儿子和小女儿跟着坐一车。
　　老太太，二姨太抱着孩子，小姑子，大房里的大哥儿昌栗一车。
　　杨权佐骑马。
　　香儿丫头是佟冷君屋子里，12岁起就跟在大奶奶身边，奶奶对她不薄，就在两个月前还给她寻了一个可靠的人家。香儿自是对杨家感恩戴德。她也是最机灵的一个，听到管家与大奶奶的对话后就私自将奶奶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收了起来，运到城外的舅舅家。
　　这时香儿正兜着运出来的财宝和两双被褥等着他们。身边还跟着一只小狗。
　　杨昌元看到香儿身边摇头摆尾的小狗豆粒，又看了看车里大包小裹的东西对母亲说“娘，我只要两件衣服就行，其他给带的都扔到车外，但是我要带上豆粒。”
　　佟冷君：乖，真是个重情义的，好样的。
　　佟冷君又转向丫头香儿：香儿，我替全家感谢你。
　　香儿：香儿不敢当，大奶奶赶紧扶老爷上车吧，别耽误时间了。我这边已经和家里人辞了行，我会一辈子守在您跟前的。
　　佟冷君：香儿你的路还长，听话回去。
　　香儿：我走了谁伺候全家老家？
　　佟冷君咧了咧干裂出血的嘴唇，眼里又是热泪。从包裹里拿出一串项链和一个手镯，塞在香儿手里。然后将香儿推出老远，放下车帘，对前面大声说“赶车！“
　　香儿坐在土地上苦着脸，看两辆马车扬着尘土向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