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天使不在的十二月》古德拉克

7、米兰达警告

　　今年，友客鑫的冬天也很难过。
　　九月的拍卖会闹了个全城皆知，三号那天晚上的枪战还留在民众的记忆中，像一道鲜活的伤口，周围的皮肤组织依然红肿，一旦触及就会隐隐作痛。
　　听说□□来了一次大放血，连最上面的头头都换人了呢！什么？有人问，你是从哪听来的这种不靠谱的新闻？电视上都没报道！
　　说道电视上的报道啊，另一个人说，你们都看了吗？幻影旅团的尸体解剖视频！
　　那个人啧啧地咂起了舌说：“看了！现在怎么连这么刺激的画面都敢放上新闻？斯克福电视台是不是想收视率想疯了？”
　　“转移视线吧。”一个人冷冷地评论道，“你没听说吗？今年拍卖会以来，意外或者事故致死的居民数量已经上千了。这地方是不能待了，政府根本不管我们屁民的死活，我已经在找别的地方的工作了。劝你们也快点跑路吧。”
　　“找？去哪儿找啊。现在哪里都找不到工作，像咱们这样的，还能勉强在友客鑫找到不需要太多资格和证件的活儿……”
　　“但是他说得对，”另一个人说，“今年冬天，我住在桥底下的朋友，已经走了好几个了。”
　　寒风吹过，这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纷纷沉默下来。
　　不知道是流感还是其他的什么传染病，这些居无定所的人们无力招架，得了病就只能硬扛着。抗着，或者死去。在这样冷酷的寒夜，一条人命比宠物狗还轻。
　　然后，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有天使降临在了友客鑫！
　　上帝的使者从天而降，要拯救深陷水火的庸碌之民。传说他不收任何费用，施展的是货真价实的神迹。他们本是不信神的，如果有神，自己的命运又何以堕落至此？但是都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境地，那便去试一试也无妨。
　　这样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友客鑫底层的民众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很少有人知道，谣言的源头是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商店。
　　但是，谁在意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呢？没准只是教会终于良心发现，开始了冬季的布施，被谣言传得太夸张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能治愈百病的神术？就算有，哪里轮得到他们？
　　但是，但是，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这是一个骗局——
　　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其中一个伙伴就中过招。制药公司发出了广告，说这个活钱多事少，而且还很轻松。实际上就是招募他们这种无家可归的人去当小白鼠，那个伙伴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想去试试。
　　所以，他们来到了队伍之中。

　　“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面对乌央乌央的来客，诺艾尔的内心充满了喜悦。
　　他还记得，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如何给他泼冷水的：「我敢打赌，你不到一个月就会哭着滚回来。」
　　最开始诺艾尔也对自己的使命十分忧虑，他只是一个低阶天使，就算拥有了“弥赛亚”的能力又能怎样呢？他不是弥赛亚，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拯救世人。
　　于是他只能在硬纸板上写明自己的来意，期待着能有人找到他。
　　也确实有人找到了他，雪莱·博通——那个女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兴许是被眼前这过于超现实的景象所震撼，盘踞在这间民宅的三只蜘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使把那群民众一个接一个地迎进屋来。芬克斯讲了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所以，我们算啥？他这个诊所的接待人员？”然后收获了飞坦的一记眼刀。
　　飞坦刚才一直在观察，这个自称是“天使”的家伙对人并不设防，行为举止也完全像一个标准的天使，虽然怎么看都蠢得要命。
　　但是，他的能力却是货真价实的。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伙帮人恢复了断肢、治好了癌症。虽然在面对“请把我变成亿万富翁”的请求时面露难色，但最让飞坦吃惊的是他竟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会试试看。”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治疗生病的人也就罢了，但一味地迎合人们的请求，这得是有多么愚蠢才能做得出来的行径？如果这就是天使，也难怪世界会是这幅鬼样子。
　　他很好奇，如果一个人对“天使”请求说，帮我杀掉另一个人，帮我复仇，他又会怎么做？
　　还是这样满口答应吗？
　　但此时，他已经对眼前这幅荒唐的景象失去了兴趣。淡淡地对身边的伙伴说了句：“走了。”
　　侠客和芬克斯瞬间了然。
　　侠客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的，我还以为这次总算能搬出那个基地了……”
　　“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了。”飞坦说。
　　金发青年轻轻扬了扬嘴角，在一群请求神明相助的人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最后看了一眼被人们围在中间的那个洁白的身影，说道：“那我去联系一下玛奇他们，就说集合地点不变。”
　　飞坦无声地点了点头。三人离开了这“得之不易”的豪宅基地，回到破旧的废弃大楼，没有丝毫的留恋。
　　拯救世人的天使？
　　说是个笑话还差不多。

　　诺艾尔之前很兴奋，现在很苦恼。
　　兴奋是因为有这么多人来找他解决自己的烦恼，苦恼的是，随着烦恼的种类增加，他已经开始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比如刚才，有一个人说自己非常痛苦，因为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他的人。
　　诺艾尔听他苦苦讲述了足足半个小时，却还是束手无策。
　　“天使大人，请你让她也爱上我吧！”那个人如此请求道。
　　但这不是他的工作呀！超越他的职权范围了！
　　负责射出爱情之箭的天使是丘比特，但丘比特在天堂的地位可比他高，他怎么敢去打扰人家呢？！
　　但他姑且还是记下了对方的姓名，并说自己会想想办法。
　　不知不觉中，一整天过去了，排在门外的队伍不见变短，反而越来越长。
　　诺艾尔很想叹气，但是他立刻又给自己鼓足了劲儿：怎么才这样就要受不了了呢！你可是要拯救世人的弥赛亚，你要振作起来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身上逐渐暗淡的光芒又闪烁了一下，变得饱满起来。
　　“天使大人，我家的房子被□□炸坏了，您能帮我修好吗？”
　　“没问题！”诺艾尔将手指点在那人的眉心说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帮您脱离苦海！”
　　“愿天父与你同在,阿——”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发出了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都让开！！”
　　一个霸道的声音喊道：“谁让你们在这儿聚集了？！回去回去，都快回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一脸不耐烦地把人群赶回家，有些人不愿意走，被其他的制服强行拷走了。
　　然后为首的制服走向了诺艾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手里拿着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冷冷地对面前的“天使”说：
　　“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开口说话，那么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来到地球的第一天，诺艾尔被宣读了“米兰达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