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月出东山lyc

53、第五十二章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

　　“看起来是要两个人一起死啊。”无没什么表示，“谢谢你们这么贴心让我自己选了。”
　　四周出现了死气构成的屏障。看来是彻底逃不了了，不过这正中岳芷兰下怀。
　　周南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棍子。岳芷兰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两人都不敢贸然进攻，毕竟没人知道无会如何占据他们的身体……
　　这时候无突然倒下了。岳芷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向四面八方撑起了屏障。墨绿色的雾气不断地拍打着屏障，岳芷兰的虎口震得生疼。是墨绿色的妖气，而不是黑色的死气，看来这是无本人的力量，或者说所谓的“灵魂”。直接舍弃了原来的身体，看来无对新的身体是志在必得。
　　这么一来倒也简单了。
　　屏障渐渐出现了裂痕，手也开始无法维持原本的高度。岳芷兰死死盯着外面妖气的流动轨迹。就这样看准时间……
　　屏障彻底破碎了。岳芷兰正要迈出那一步，整个人却飞了出去。
　　她被谁推了出去……只能是被周南安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一刹那她看见了绿色的妖气一下子涌入了周南安身体里。周南安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
　　难道说……
　　“不可能让你……”周南安前半句话甚至没能说完，可他还是对着岳芷兰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跑吧……”
　　……他看出来她的企图了。这个屏障的防御是绝对性的，会因为使用者力量不够而消失，但绝不会因为承受不了攻击而破碎，除非是使用者主动减弱了力量。岳芷兰不知道周南安知不知道这一点，但她知道周南安看出了她想要让无控制自己的打算。
　　可是只能这样啊。岳芷兰能保证两个人不会全部死掉，但是她不能保证全部存活。让周南安活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周南安松开了棍子，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墨绿色的妖气在撕扯着他的双手。照现在的情况，逃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手腕突然被抓住了。岳芷兰回过头，看见了满身灰尘的夏云天，和灰色的世界。
　　是的，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了。不止变成了灰色，一切事物都静止下来了。
　　“是我的通灵，我把时间停下来了。”夏云天微微有些气喘，“前几天才觉醒，还不太会用，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岳芷兰回头看向周南安。周南安就那么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想过去看看周南安，却没能挣脱夏云天的手腕。
　　“离开我你也会被静止的。而且……”夏云天深吸一口气，“芷兰，跟我离开这儿吧。”
　　“不……”
　　“无马上就会占领他的身体。你一定没办法下手杀了他，但是那样你就会被杀死。所以……逃跑吧。”
　　岳芷兰叹了口气。
　　“他不会被控制的。他就算杀了自己也不可能被控制。不过小周的话，杀了自己的同时肯定也会把无拖下水的。”
　　“芷兰……”
　　“我会离开的，但是在那之前……小夏，时间停止的状态下是可以施术的吧？”
　　“可以……但是效果要等时停解除之后才能发挥出来。”
　　“没关系。能让我走到他旁边吗？走之前我想帮他一把。另外……也想最后看他一眼。”
　　夏云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头:“尽快，时间有限。”
　　“嗯。”
　　岳芷兰走到了周南安身边。周南安跪在地上低着头，岳芷兰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定很痛苦吧，遭受着这种折磨。
　　岳芷兰深吸一口气:“小夏，谢谢你。还有……”
　　“对不起。”
　　夏云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手刀砍晕了。他倒了下去，时间也恢复了流动。
　　“芷……兰？”周南安艰难地抬起头。在他的视角，岳芷兰是一瞬间移动到他面前的。
　　岳芷兰双手在胸前合拢作祈祷状。黑色的洞口在她身后出现，一股腐坏的味道飘了出来。洞口一瞬间扩大到了几人高。浑浊的河水从洞口中奔涌而出，围绕在周南安身边的妖力一下子散开来四处逃窜。但河水就想永无止境一样，迅速将妖力淹没其中。
　　周南安以为他明白了岳芷兰要做的事情。可是岳芷兰一动没动。黑色的屏障在他们身边展开。此时周南安才真正明白过来。
　　“忘川河”是需要一心一意维持的，可是此时岳芷兰还能使用这之外的术，说明她并没有维持“忘川河”。“忘川河”的代价是使用者的灵魂和□□，而所谓的维持，正是要控制术的力量以维持灵魂和□□不完全消失。
　　没有维持，也就是说……
　　“芷兰……快停下！”说着周南安咳出了一口血。妖力的侵蚀让他内脏剧痛。
　　“没办法……不用全部力量根本赢不了啊。”岳芷兰笑了笑，“还有……你不是知道停不下来吗。”
　　他当然知道。“快停下啊！你会死的！”
　　“必须要死一个啊……只有这样另一个才能活下去。”周围的屏障颜色越来越淡，岳芷兰本人也开始变得透明，“你知道的吧，不然……你就不会把我推出去了。”
　　啊，是啊，在无面前两个人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可是不应该是你……”
　　“我不能看着你死。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但是……”岳芷兰的眼泪落到地上，没有留下一点水渍，“对不起，小周……我就自私这么一次……”
　　“芷兰……”周南安试图站起来，可是内脏的剧痛让他连跪着都快做不到了。他试图握住岳芷兰的手，可是他的颤抖的手只是从岳芷兰的掌心穿了过去。他什么都没握到。
　　这一刻，周南安忘记了未来，忘记了无。他只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要离开他了。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你不在的世界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
　　“小周……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岳芷兰是这样告诉他的。
　　“小周……一定要活下去。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有……不要总是想我。
　　“你不应该……为了一个死人……而活着……”
　　岳芷兰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向下掉，可她还是努力笑了出来。
　　“再见了，小周。认识你……很高兴。”
　　岳芷兰消失了。变得彻底透明了，好像融化在了空气里。河水渐渐被吸回洞口中，妖力也不复存在。还没有人赶到这里，雪地中除了昏迷的夏云天就只有周南安一人。
　　周南安愣愣地看着岳芷兰最后的存在的地方。他没有哭，因为还未及流泪他就倒在了雪地里，嘴角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他不希望岳芷兰用命救回来的人就这么死掉。可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真的只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

　　“那之后父亲找周南安谈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那之后周南安就离开了岳家，整整两年毫无音讯。两年之后他回来了，带走了他女儿。那之后他就彻底消失在了人们视线中。”讲完了这段沉重的故事，岳山河叹了口气，既有着如释重负的成分也有着深深的无奈，“不过我知道，父亲是恨他的……没遇到他的话，芷兰也许能普通地过完这一生。放周南安离开是他最后的宽容了。”
　　“我就是在那两年间嫁过来的，也就在周南安回来接女儿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陆子衣苦笑，“表面上看着就和你爸说的一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那时候总觉得他……已经死了。”
　　是心死了，岳侠想道。那是他最爱的人啊。
　　“虽然你们是来问芷兰的……不过这也是你师父的故事，南安。”岳山河看向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南安，“觉得你师父怎么样？”
　　“……”南安沉默片刻，“没有印象中那么强。”
　　“怎么说？”
　　“自己说的人不应该为死人活着……”南安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下，“什么道理都懂，什么都做不到。”

　　“……决定了吗。”
　　“是。”
　　“那就别再回来了。”
　　“……是。”
　　周南安本可以直接传送走，可他还是先走出了岳家的大门。风雪很大。
　　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这片雪原了。

　　火车行驶着，在铁轨上一路颠簸。窗外是一片绿色的平原。远处是黑色的大山，山顶上厚厚的云层，山脚下是红色房顶的村落。近处是一座座小小的坟墓，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几个花圈，有点甚至连墓碑都没有。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只是这种不温不火的多云天。
　　终于下定决心要定居了。说到定居，这个地方显然就是最好的地方了——他最初的故乡，也是他和她重要的地方。
　　稍大的孩子们都拜托许少清带过去了，之后就在那里度过余生吧。还能活多久呢……十年？希望能活到无出现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来找他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可以寻仇了。他现在这幅破布一样的身体能做到的事很少，可他还是要做下去。
　　“爸爸……去哪？”周陌扯着周南安的衣服奶声奶气地问。
　　“小点声，别吵到小璃睡觉。”周南安一手抱着熟睡的夏璃，一手摸了摸周陌的头，“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以后爸爸就再也不离开小陌了。”
　　“不去、外面？”
　　“嗯，不去了。”
　　“不看……爷爷？”
　　“嗯，不看。”
　　“爷爷，不喜欢，小陌。”周陌爬到周南安腿上，“爷爷，不喜欢爸爸。”
　　“……啊。是啊。”
　　“因为……妈妈、不在。小陌想要……妈妈。”
　　周南安沉默。
　　“爸爸、去找妈妈，这样，爷爷就喜欢小陌，和爸爸……”
　　是这样的。只要能找回来，一切都会好的。但是，已经找不回来了。
　　“嗯。爸爸一定会找到妈妈的。在找到之前，小陌一定要好好地长成大孩子。”
　　“长成大孩子……妈妈回来？”
　　“嗯，会回来的……”
　　“爸爸、哭了……”
　　“没有……”周南安擦了擦眼睛，“爸爸……没有哭……”
　　周南安低下头去，捂住了脸。他流浪了两年，走遍了各个空间，杀光了所有能杀的妖，救了所有能救的人。他以为忙一段时间就可以忘记了，他想忘记，因为芷兰说不能为了死人活下去。一天不忘记她，他就一天没办法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 不行啊……芷兰……忘记你……
　　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