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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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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安妮便来探视,见休面色红润,摸摸额头时,烧也退了下去,不觉松了一口气:“好得倒也快。昨天吓坏我了,从没见你脸色那么差。对了,你给公爵弄的什么药,今早我见他精神大好,直夸你的药管用。”
休微微一笑:“他是心绞痛,我给他配制的是硝酸甘油,治心绞痛很见效。”
安妮好奇道:“你懂的东西怎么那么多,哪里学的?”
“有的从书上,有的从旅行中得来。至于医术,都是跟着麦姬学了一些。”
安妮忙问道:“我知道麦姬医术高明,你以前不是说去东方旅行时曾有许多冒险经历吗,又怎会遇见麦姬?”这个问题已在她心中盘旋良久,终于有机会问出来。
休的眼前似拉开了一幅三年前的画卷,悠然神往道:“三年前我在东方流浪,一个外国人在异国他乡的确十分艰辛……”
安妮奇道:“那你靠什么为生?”
“猜猜看?”
“经商?”
休摇头。
“当教师?”
休还是摇头。
“做医生?琴师?建筑师?……”安妮猜了一大串,休只是摇头。
“那到底是做什么?别卖关子啦!”安妮搜索枯肠,再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休的回答让她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杀人,我以杀人为生。但我只杀那些该死的人,土匪、海盗、贪官污吏……我一共杀了二十四个人,无不是十恶不赦,为害一方的强徒。有的是帮助当地官员追缉凶徒,有赏金可拿,我便靠着这些钱为生,有的却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来到印度时,当地的土匪十分猖獗,劫掠后常大肆屠戮,老人儿童无一幸免,妇女被掳去为奴为婢,摧残至死,壮年男子则被胁迫入匪帮为匪。百姓提及匪帮无不色变,只因他们来去如风行踪诡秘,加之印度的官员与其沆瀣一气,故危害极巨。”
“那时有四大匪帮势力极大,松那特城附近的狂沙帮嗜血成性,接连屠戮了三个村庄,烧杀抢掠杀人如麻。我路过时所见皆是断壁残垣死尸遍地,便下定决心要为地方除去这一大害。狂沙帮的首领替浦是匪帮的灵魂人物,只要除去他,匪徒间争夺利益必然内斗,再难成气候。于是我与另外几个村庄合作,定下计谋诱匪帮出击,在混战中将他刺杀。此人武技强横,若非出人意料地偷袭,实在很难成功。”说到此处,仿佛又看见当年那场血战,眼中闪过一道火焰般的光芒。
安妮听得入了神,忙问:“后来又怎样?”
“替浦死后,狂沙帮果然因内斗而土崩瓦解,地方因而暂获安宁。但替浦有个结义兄弟名叫拉赫,号称‘松那特之狼’,心狠手辣不在替浦之下,一柄弯刀招数奇诡快如闪电,命丧其手之人不计其数。我们击杀替浦时他刚好不在帮中,使我们的行动容易了很多,但也因而留下祸根,从那以后,他一直如影随形般追杀我。我与他正面交手三次,都不能破解他的弯刀,最后都是凭智谋侥幸得脱。”
休吁出一口气,忆及那三场殊死的战斗,心中尤有余悸。安妮更是紧张得掌心冒汗,她深知休剑术的厉害,连他都自叹弗如的对手,可想而知有多么可怕。
休沉浸在回忆中,续道:“我虽然屡次逃脱,但拉赫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杀,从东印度一直到西印度,我施尽浑身解数仍不能摆脱他。最后一次被他追上时,我们已深入西印度沙漠。当时二人面临缺水的困境,都知道只有杀了对方喝下对方的血,才有可能活着走出那片无垠的沙漠。我别无退路,因为他虽亦为我所伤,同伙却正在赶来,我的伤更重,血流掉了,很快便要支持不住。本以为只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所幸天不亡我,傍晚时一场风沙席卷而来,天地变色。我们被这场风沙吹散,我在一个沙丘下熬过了那一个惊魂的夜晚,风沙止息后连夜向西奔逃,才终于摆脱了这只嗜血的狼。”说到这里歇了一歇,安妮已吓得俏脸雪白,拍着胸口直呼好险!
“经过一天恶斗,流了那么多血,又遭遇风沙,虽捡回一条命,但已虚弱不堪。太阳一出来,沙漠中的温度迅速升高,我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若非神灵让麦姬在这个时候出现,我肯定已经死在了炽热的沙漠中。” 休的眼中罩上了一层迷雾般的色彩,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死神在他身边徘徊,虚弱和焦渴已令他极度绝望,那种绝望足以令人疯狂。但是忽然间,在他的神志即将被吞噬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驼铃声。那仿佛天际传来的清脆铃声唤回了他仅余的生命力,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梦游般向着那铃声走去。奇迹出现了,他看见一队骆驼商队,正以悠然的步伐在对面的沙丘上走过,就如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他向着那支队伍疯狂地挥手呐喊,不知道自己虚弱的声音他们能否听见,但他已无力走得更远,同时在灼热的阳光中颓然倾跌,失去了知觉……
昏迷了多久?他不知道。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当他终于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个圆圆的帐篷,他睡在一席柔软舒适的褥子上,周围静悄悄地。他想坐起来,却全身痛得厉害,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痛得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惊异地发觉伤口被包扎得妥妥当当,并且穿着整洁的长袍,更让他吃惊的是,这袍子丝绸质地色彩艳丽,分明是女子服饰。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一个容颜清丽脱俗,星眸含笑的绝色女子掀开帷幕走了进来。那一刻,连他也产生一种惊艳的感觉。就像微薰的风,轻轻带来的淡淡花香……
那个女子看着他微笑道:“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他竟然一时间茫然无语,或许太意外,或许太恐惧……或许,心中终于有一块大石落地。那个女子温柔清澈的目光,让人没有丝毫害怕的理由;尽管他的秘密泄露了。
她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一些促狭,轻轻笑道:“被我看到了很不高兴?不喜欢我给你选的衣服?你穿女子服饰明明这么美丽,为什么要扮作男人?为什么会在沙漠中流浪,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不是我侥幸捡到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她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光打量他,激起了他的斗志,也是轻轻一笑:“被美女看到了不算吃亏,所以我没有不高兴。你选的衣服很合我的肤色,况且好久没穿过本色的衣服,我非常喜欢。我扮作男人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是秘密,也就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受这么重的伤,因为被‘松那特之狼’拉赫追杀。如果你没有救我,我肯定已经死了。还满意么?”
他一口气答了那个女子的一堆问题,她明丽动人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笑道:“聪明的女孩,我暂时满意了。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你是谁,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休,是你的化名吧?没想到带领松那特人民剿灭狂沙匪帮的英雄,竟然是一个弱女子!”
休笑着纠正她道:“既然是英雄,就不应叫做弱女子。你也很聪明,小姐,只听到拉赫的名字,便能猜到我的身份。”
她笑得更灿烂了,如昙花盛放,点头道:“不错,你不是弱女子。我要代表松那特的人民感谢你。休,你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仗剑游侠四方,锄奸斩恶的少年英侠,早就想见你,没想到见你竟是在这样一种戏剧的情况下,更被我发现一个传奇般的秘密……聪明的休,你又知道我是谁么?”说罢调皮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存心考较的狡黠。
休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魔力?……麦姬,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名字。”
她的脸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讶,难以置信道:“你一直昏迷不醒,又怎知我的名字?”
休微笑道:“这个帐篷是用作婆罗门教祈祷施法之所,况且这里陈设豪华,不同于一般的魔法帐篷;我早就听说婆罗门教四大长老之一的赛门有一个绝顶聪明且绝世美貌的女儿,叫做麦姬;能在沙漠中带领这样庞大的商队旅行者,非富即贵,于是我便猜测到你;最后,你的戒指,确认了你的身份。”他指着麦姬右手中指戴着的一个指环,上刻着“魔力”两字。
如此细微之处他都能观察到,麦姬不禁油然叹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今天第一次有了衷心佩服他人的感觉。”
休一笑,牵动伤口,又忍不住皱了皱眉。麦姬上前扶他躺下,道:“你在这里很安全,养好伤再想法对付拉赫不迟。”
休道:“谢谢你,麦姬。”
麦姬嫣然一笑,飘然而出。那一刻,休有了一种漂泊不定,终于到家的感觉,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让他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休沉浸在回忆之中仍未醒来,安妮等待半晌,见他一直出神,不觉问道:“以后呢,以后怎样?”
休喟然长叹,把思绪拉回现实,缓缓道:“麦姬救了我。她带领的商队刚由那里经过,于是救了我,并且把我带回了德里,在那里一直待到伤势痊愈。那段时间,她带我在德里及附近各处古迹游览,让我对印度及其文化产生了浓郁的兴趣。他们的恒河文明源远流长,每天都有无数虔诚的信徒在这条圣河中沐浴,祈求幸福安康;从古至今的各个王朝,修筑了无数的宫殿和城市,红色花岗岩筑成的宫殿如迷宫一般庞大;雄伟的喜马拉雅山横亘在边界上,雪山下是钻石一般清澈无边的湖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向往之色,可见印度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连在一旁倾听的安妮都被他的描述深深吸引,唏嘘道:“你的经历也太传奇了,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以后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就来替你写!”
休微笑点头,脑海中却又忍不住神驰万里,回到在印度的那段岁月。其实,他的经历还远非那么简单。
麦姬确实把他带回了德里,因为他的伤很重,一直需要人照顾。他们在沙漠中继续旅行了五天之后,拉赫带着一帮剽悍的土匪出现在了驼队面前。他的伤本不及休重,加上体格强健,竟已恢复如常,纠集了一帮匪徒,仍在到处追查休的下落。
土匪截住驼队时,大家都十分惊慌,只有麦姬镇定地来到队伍前与拉赫交涉。拉赫骤然见到这样一位绝世美女,凶光四射的眼中闪现出一道贪婪的光芒,但见她镇定如恒,虽是女子却颇有大将之风,倒也不敢十分放肆。
“来者可是‘松那特之狼’拉赫?”
麦姬一口道出他的姓名,更让拉赫有些吃惊:“小姐怎知我的名号?”
“拉赫纵横印度,威震四方,小女子虽然孤陋寡闻,却也早已听说过拉赫的大名。我父亲常夸印度有两位英雄,一位是替浦,另一位便是拉赫。”
“令尊是谁?”拉赫听她谈吐不凡,也知对方必是印度上层人物,因匪帮与印度上层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也客气起来。
“我父亲便是婆罗门教长老之一赛门。”
拉赫又吃一惊,赛门是印度国教婆罗门教四大长老中势力最盛的一个,在印度权势薰天,他的名字在印度便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早就听说他的女儿才华横溢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又客气几分:“原来是赛门长老,失敬。小姐便是赛门长老的独生爱女麦姬?”
“正是。”
“不知麦姬小姐这几天可曾见过一个浑身负伤的人经过?”
“受伤的人?没有见过。沙漠中气温昼夜相差极大,若是浑身负伤,恐怕早就支持不住,死在哪个角落了吧。”
“小姐当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此人长相英俊,叫做休道格拉斯,是一个外国人。”
“没有见过。你找他有何事?”
“他暗杀我大哥替浦,我誓杀此人为大哥报仇!”
“原来如此。前几日刮过一场大风沙,或许被风沙掩埋了,也未可知。”
拉赫眼中闪过一道奸佞的光:“小姐,我敬重你父亲,这才以礼相待,小姐为何不肯以实言相告?”
麦姬淡淡道:“小女子并未有任何欺瞒。你若是不信,尽可以让你的手下搜搜看。不过,若是搜不着,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拉赫眼珠一转,打个眼色,便有几个匪徒纵马上前,竟真的搜查起来。其时休作女子打扮,混在几个侍女之中,虽然戴了面纱,但若那些匪徒竟敢掀开面纱查看,一切就完了。
眼看几个匪徒渐渐逼近,休便有满腹智计,此刻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暗道难道天不佑我,终于难逃此劫?自己一个人死不打紧,连累麦姬和这一队商人,又于心何忍?见匪徒已至面前,掀开一个侍女的面纱色迷迷地看了几眼,便欲纵马直取拉赫,趁他不备拼个同归于尽。
忽见一骑急驰而来,马上一匪大叫:“首领,南面有人发现那小子的踪迹!”
拉赫闻言立刻掉转马头,众匪也跟着向那个方向驰去。拉赫远远叫道:“麦姬小姐,得罪了,他日拉赫必登门谢罪!”
众人绷得如弦般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麦姬的脸色忽变得十分苍白,可见她刚才亦很紧张,不过强自镇定罢了。急趋至休面前问道:“你怎么样,可还坚持得住?我们就快出沙漠了,到时到了城市之中,便不用再担心这帮匪徒了。”
休适才强忍伤痛骑在马上,此时面色雪白,勉强点头道:“不要紧,大家只管赶路就是,但千万不要露出惊慌之状。那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南面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之说。麦姬抿嘴笑道:“我怕拉赫追赶,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两天前便派人往那个方向前去,散播你在那边现身的消息。还好他们及时获得了这个假消息,否则就完蛋了。”想起刚才惊险的情景,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休笑得有些痛楚,轻咳两声道:“你果真设想周到!佩服佩服。”
麦姬嫣然一笑:“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懂用计谋!”
休假装肃然道:“我甘拜下风。小姐的智慧,实在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麦姬笑道:“算啦!你也不用捧我了。还是赶快赶路要紧。万一拉赫发现受骗,那就真的完蛋了!”
一路上麦姬悉心照料,休的伤一日一日好起来,加上进入城市,地方上派卫队护送,不必担心拉赫再来骚扰,伤势越发好得快了。期间二人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社会政治,纵情谈论,许多观点不谋而合,东西方文化的碰撞,竟让二人大生相见恨晚之感。
休又把自己的经历如实相告,原来他在伊朗境内与真正的休•道格拉斯相识,但在来印度的途中,休染上黄热病而亡。临死前,他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借给路易丝,掩护她重返法国复仇。于是路易丝便只身来东方寻找一位能为她易容的医生。
麦姬被她的坎坷经历所感动,当下将自己的老师,印度一代医坛宗匠阇罗迦介绍给她,为她改头换面。难得这新的一张脸依然神赐般完美无瑕,连阇罗迦本人亦叹道这是他生平最成功的一次手术。
手术后,休亦无须再担心拉赫的纠缠,因她的容貌已彻底改变,再无人能识。与麦姬在德里期间,休也以本来面目示人,感觉如鱼得水,这一对绝世美女,便如姐妹一般亲密无间。
但好景不长,一日两人正在房中下棋,麦姬的父亲赛门从外地归来,未打招呼便径入爱女房中,想给她一个惊喜,却骤然见到女装打扮的休,神采照人风华绝代,霎时间色授魂与,便起了歹念,意图娶她为妻。
赛门在印度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连皇帝都忌他三分,他想做的事情又岂有人可以阻止?麦姬虽百般劝阻,但赛门一意孤行,逼不得已,休只得又女扮男装,在麦姬的帮助下逃离印度,辗转回到欧洲。她本要麦姬返回印度,但麦姬不放心她孤身涉险,坚持陪她至今。其间二人同生共死患难无数,早已情谊深厚更胜姐妹。
休身体康复后,便与安妮等日日外出游玩,晚间与凯特秘密联系,筹划复仇事宜。转眼间已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沙利文依然在查欧文的下落,但凯特等尽力掩藏身份,岂会轻易被他查到。休也不道破自己已经知道真相,毕竟他是路易派来的人,休不欲自己的身份泄露,况且还要进行那么多秘密的复仇计划,自然要将他蒙在鼓里了。
麦姬也曾写信来问她事情的进展,提醒诸事小心,她回道计划正在进行,其余亦不多言,恐信件落入他人手中,审慎至此。
这日晚间,休、安妮、威廉、劳尔四人在偏厅用餐,一边吃饭一边热烈地讨论着白天游玩的趣闻逸事,忽见一侍从匆匆行至休身旁道:“广场上有一女子自称麦姬,求见伯爵。”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休面色凝重致歉,已匆匆离座而去。她素知麦姬行事稳重,若非有重大变故决不会亲自赶来。
大步行至广场,果见广场上一女子俏立于斯,高挑的身材,一袭骑马装,愈发映衬出她凹凸有致的骄人身姿,正是麦姬。
休急趋上前道:“麦姬,你怎么来了?”
麦姬回头见是她,神色惊惶地执着她手道:“拉赫已经到了法国,你一定要小心!”
休神色一变,眼中精芒闪动,冷笑道:“他居然这么阴魂不散,追到法国来了?”
麦姬焦虑道:“若他只是来为替浦报仇,也还罢了。但要命的是他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子!”
休双眉一轩:“他怎会知道的?”
“他投靠了我父亲,这次是奉我父亲之命来法国,一是为了杀你,二是要把我带回印度,想必我父亲告诉了他你的本来面目。虽然他不知道你就是路易丝,但若他对别人说出你是女子,我们辛苦经营的一切便都将付诸东流!他……他还说,我父亲答应他,只要他能杀了你,或将你掳回印度,他就会把我嫁给他!你千万要小心,他也许很快就会追来这里……” 说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休忙将她扶住,问道:“怎么了,麦姬?”
麦闭目喘息道:“我花了两天时间,日夜兼程,累垮了六匹马才赶来,大概撑不住了……”
休一语不发,将她抱起疾步入内,进了大厅,便叫仆人准备清水和清淡的食物。安妮等人亦已来到大厅,见她抱着麦姬进来,安妮的脸色当即一变,劳尔的神色也是一变。
休顾不得那么多,疾步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将麦姬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这才有空仔细端详麦姬。只见她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发丝凌乱,十分憔悴,不觉一阵心疼。用毛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她脸庞,再用银匙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水,麦姬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些红晕。
休放下杯子,用手指轻轻掠开麦姬额上的几缕乱发,抚着她脸庞道:“麦姬……”长叹一声,竟是说不出话来。
麦姬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不用谢我,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无谓的话语吗?”
休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过一会柔声道:“你好好休息,不用再担心拉赫,他在法国翻不起浪的。”
麦姬微微颔首,慢慢闭上眼睛,经过两天的跋涉,劳累已极,很快沉入了梦乡。
休再陪她一会,直到她深深睡去,方才打开门走了出来,脸上神色变得十分冷峻,眼中闪耀着火焰般的光芒。毕竟,拉赫是她生平所遇最强的一个敌手,要怎样才能破解他快如闪电的弯刀?如若不能破解他的弯刀,结局只能同前面四次交手一样,而如今,她已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必须作一个了断。
门外安妮、威廉和劳尔等在那里,见她出来,都围了上来,安妮问道:“出了什么事?”
休微笑道:“麦姬的父亲派人来要接她回印度,她不愿回去,这才来叫我帮她想办法。”
安妮虽是半信半疑,但见她不愿多说,一时也不好再追问。
休独自走到风笛的平台,在凛冽的山风中,凝神苦思。回想与拉赫的四次交手,他诡谲的刀法迅捷如电,虽然也有破绽,但在他的快攻下,根本无暇理会这些破绽,只能忙于招架,即便如此仍凶险百出。他的破绽已不成其为破绽,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抓得住。
比快,自己肯定快不过他,比臂力,更是何止相差一筹。不禁暗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子,这先天的差异是无论如何也补救不了的。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以求胜算!
正在不得要领心中烦闷时,忽觉一人从背后抱住自己,安妮的声音响起道:“你怎么了?为什么麦姬一来,你就变得心事重重?”
休暗叹一声,松开安妮的手,将她拉至面前道:“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妮看她神色凝重,也就点头道:“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休道:“我在印度结下的仇家,现在追来了。”
安妮惊道:“拉赫?”
休缓缓点头。
安妮急道:“那就叫詹姆斯公爵赶快在奥维涅搜捕,以免他对你不利啊!”
休摇头道:“一般的士兵顶什么用?他们尚且不能困住我,何况是拉赫?我不想让其他人插手这件事。败在拉赫手中,是我平生的奇耻大辱,当年被他一路追杀,这段恩怨我也早就想了结。所以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出手!你要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泄露给任何人。”
安妮急道:“可以前你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来是要杀你,又不是比武那么简单!不行,必须出动军队追捕他,你不可以有任何损伤!”
休执着她的手道:“安妮,军队抓不到他的!你相信我,这是我的意愿,我要亲手打败他。回法国这些日子,我不断找人挑战,也从未间断过剑术修炼,你要相信,我已不是当年那个败军之将了。好吗,安妮!”
安妮凝望着她焦虑的眼神,轻声道:“胜败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休决然道:“如果不能洗雪这个耻辱,我一生都会因困于这次失败而不能踏上颠峰,你明白吗?”
“但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吗?”
“我不能保证不会受伤,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一定杀不了我。以前他都杀不了我,更何况是现在?”
休凝视着安妮,她惊惶的眼神显示出内心的交战,半晌,她终于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仍不放心地道:“你千万要小心呀!”
休的脸上浮出一片微笑,轻轻拥着她道:“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从明天起,我要去绿潭边练剑,你带着威廉和劳尔自去游玩,就说我的病复发了,要卧床休息,不要让他们起疑心。”
安妮只得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休果然来至绿潭练剑。麦姬休息了一晚,恢复了精力,也陪她一道前去。
清晨的阳光下,绿潭边碎玉飞溅,水雾缭绕,休挺拔的身形在潭边纵横移动,手中的剑似幻化作无数青影,撒下点点银光。
麦姬抱膝坐在旁边一块山石上,俏脸上掩饰不住忧虑。
练了半晌,休的心中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凭目前的剑术肯定仍胜不过拉赫。有些焦躁,将剑霍然插在地上,缓步走向麦姬。
麦姬拿出一块丝帕,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问道:“有进展么?”
休皱眉摇了摇头,径自在潭边坐下,望着潭水出神。麦姬知她正想到关键时刻,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地陪着。
匆匆过了两天。要想在短短数日内大幅度提高剑术,自然不可能,是以休只是不断地回忆与拉赫交手的情形,想抓住他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但拉赫的快,足以掩饰他所有的破绽,他的快让人无喘息之机,更遑论反击。
唯一的胜算,只能在于比他更快,也就是说,必须抢得先机,然后处处压制拉赫,让他施展不开快刀。但抢得先机必须有强大的力量,否则力量不足,就算千辛万苦地抢得了先机,他只要拼力扛下先前的一番疾攻,等自己后力不继时,他便会展开魔鬼式的反攻,那时无力抗击,惟有再次败北,甚至丢掉性命。
休苦苦思索,两天之间容颜已大见憔悴,安妮和麦姬看了都是暗暗心疼,却又不敢去扰乱她。
这一天,休练剑已到了黄昏时分,依然没有什么进展,又坐在潭边暝思苦想。金色的阳光斜斜射来,映着她近乎痴狂的面容。
麦姬静静地看着,暗自心酸。忽见她神色一变,凝望着潭水似有发现。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激荡的湖面漂浮着几段手指粗细的树枝。正纳罕不解,又见随瀑布冲下一段差不多粗细的树枝,尽管从高处坠下,因有水面的浮力,倒也完好无损,但在潭水中央一个旋涡处,树枝被旋涡吸入,忽然“喀”地一声断为两截。
麦姬心中似有所悟时,只见休脸露喜色地站了起来,叫道:“麦姬,我想到了!”
麦姬惊喜地道:“想到怎么破解拉赫的弯刀了?”
休一边点头,一边拔出插在地上的剑,道:“跟我来!”便向着那棵橡树走去,麦姬急忙跟随。
见她站在一根粗如臂膀的树干前,双手持剑全力劈下,剑刃深入树干,要将树干劈断却显然不能。麦姬正在疑惑,只见休拔出剑来,忽然旋转一周,同时双手握剑,又是一剑劈出,只听“喀喇”一声,那粗壮的树干竟被齐齐劈断!
麦姬又惊又喜,看休时,正提着剑笑吟吟地抚摩那光滑的断面。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休道:“你也看见了,开始我全力一剑,只能将这根树干劈开,却不能劈断。但借着旋转的惯性,再加上我的腰背之力,集全身的力量于一点,终于一剑奏功。”
“就像那个旋涡折断树枝一样?”
休脸上一片讶异:“好麦姬!虽然不懂剑术,但竟能明白我悟到的剑理!”
麦姬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我也不过看到你注意那个旋涡,才往那个方向想罢了。还是你最厉害,这样也能让你想到!”
休笑着掂掂手中的剑,道:“这把剑太轻了,还不够充分发挥旋转的力量,对付拉赫,我要换一种武器才行。”
“换成什么?”
休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要同他以刀对刀!只有用刀才能克制他的刀,不过我要用的,是日本幕府将军送给我父亲的礼物——雷藏宝刀!”
麦姬望着她焕发出强大自信的脸庞,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返回城堡时,刚进广场便见广场上人影晃动马匹嘶鸣,一队骑兵正向外急驰而去。休立知城堡中必然出了大事,心中叫糟时,一个仆人瞥见她回来,急忙上前禀道:“伯爵,您可回来了!大事不好,公主被悍匪掳去了!”
休心中一沉,自己千算万算,还着凯特注意拉赫是否在奥维涅出现,就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拉赫的存在,以防他泄露自己的身份,仍没料到他竟能这般神出鬼没,潜至城堡周围掳去安妮作人质。
念及此处不禁脸色铁青,疾步入内时,麦姬拉住她手道:“不要自乱阵脚。你知道拉赫的意图,就是要让你失去方寸!”
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便进了大厅。
只见詹姆斯正在大厅中发号施令,着骑兵分路搜捕营救公主,劳尔和威廉神色惊惶,都是身上溅血,只用绷带草草包扎,可见事情刚发生不久。
劳尔见休回来,急趋上前道:“伯爵,公主被一个自称拉赫的外国人掳去了!我……我和威廉都不是他的对手……”说罢羞惭地低下头去。
休见他面色苍白,知道拉赫没取他们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不忍苛责,温言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他是冲着我来的,挟持公主也只是要逼我去见他,不至于对公主不利,放心。”
詹姆斯此时亦走过来,目光闪烁道:“伯爵不是贵体违和么?”
休淡淡道:“已是大好了,多谢公爵关心。拉赫有留下什么话么?”
詹姆斯盯住她双眼道:“他要你今晚到山下的帕里湖单独见他。”
休不理他寒光闪烁的注视,已知这老狐狸又起了疑心,但目前无暇顾及,径自问道:“帕里湖在何处,离此多远?”
“下山后往东行约四法里。”
“我便单独去会他一会。为了公主的安全,请公爵不必派人跟随。”
“公主和伯爵若在我的领地内出事,叫我如何向国王陛下交代?我已经派人在那一带布下天罗地网,确保公主和伯爵的安全,请伯爵配合。”
休心中暗自愠怒,知道詹姆斯不过想探听内情,但时间已不容拖延,只得强忍一口气,将与拉赫结怨一事大略说出,接着道:“公爵可以放心,只要我单刀赴会,拉赫就不会对公主不利。”
詹姆斯犹豫半晌才道:“既如此,我派一百骑兵在那周围接应,只要伯爵一救出公主,我的人便可将悍匪围捕。如此方能确保公主和伯爵的安全。”
休知道这已是他作出的最大让步,点头道:“便依公爵之见。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公爵允准。”
“伯爵请讲。”
“我听说贵堡有一件宝物,是日本幕府将军送给汉普顿公爵的礼物——雷藏宝刀,希望公爵暂借此刀与我,同拉赫一战之后立即奉还。”
詹姆斯眼中厉芒一闪,点头道:“好,希望伯爵执此刀旗开得胜!”
至密室捧出这一把绝世宝刃,郑重地交与休。休拔刀一看,刀身雪亮,隐泛青光,微近肌肤,便已寒气逼人,刀柄上用金丝镶嵌着两个中国字,正是“雷藏”,赞道:“好刀!多谢公爵。”提刀上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