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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灵机子微醺着走出来的时候,月已爬上中天,他神色如常,只有面上泛起一点红晕。灵珠子把他送出来,道:“师兄,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这些酒力还不算什么,难得今日喝得尽兴,你不要送了,回去歇吧,我这就回松海峰了。”灵机子对陆墨和江淳招招手,脚下开始腾聚云雾,“过来。”
      江淳恭恭敬敬的对灵珠子和衡微行礼:“师叔师兄,弟子告辞。”
      灵珠子摆摆手,“去吧。”
      衡微站在灵珠子身后,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点心碟,冲着江淳陆墨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们两个下次再来吃。
      陆墨跑到灵机子身边,又想起手炉还没拿,匆匆的又跑到台阶那里拿,弯腰捧起来之后一阵小旋风似的跑回灵机子身边,堪堪赶上云彩升腾起来。
      灵机子不留情的弹了陆墨一个脑瓜蹦:“仔细点,冒冒失失的,要是把我的浩然炉弄丢了,可要打你的手板。”
      “哎哟,师父,我哪儿敢呀,这不是惦记着了嘛!”陆墨两手抱着手炉,不能揉脑门,苦哈哈的告饶。
      江淳抱着拂尘,静静看着陆墨吃瘪的模样,冰雪样化不开的脸,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松海峰,三人回到灵机子的卧房。灵机子没让他们做什么重活,只吩咐他们把自己的衣服搭在衣架上理好,再点个熏球放在被子里,便可回明台峰了。
      衡常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牵出自己的白鹤让他们骑着回去。
      那只鹤能听懂人言,极有灵性,两人起初很是害怕,陆墨紧紧抱着它的颈子,江湛抱着陆墨的腰,两人贴伏在这灵禽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瑟瑟发抖,它竟然有没有飞得不稳,几息之间便落在了明台峰弟子署大门口。
      陆墨和江淳从他身上爬了下来,道了声谢。那鹤只抬起翅膀,啄了啄羽毛,目送他们走进自己的院子,这才抖抖羽翼,飞还松海峰。
      江淳一路跟着陆墨到了他的房间。
      陆墨累极了,到了里间点起灯就开始扒衣服,见江淳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把他拉到榻边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
      “……”江淳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墨的脸,盈盈烛火勾勒出那人的眉目,显得深邃而柔和,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师兄。”
      “快说快说,你师兄快累死了,再晚一会儿我该睡着了啊。”陆墨动作迅速地换好了汗襦。
      “今天的习字功课……”江淳有些犹豫,上山半月以来,每日静养之外,还要研读参悟心法,但他却一个字也读不懂,幸好陆墨读过书,于是每日教他习字。
      这每天难得和师兄静静独处的时光,江淳既期待又珍惜,可是师兄今日已经这么辛苦,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哦,我倒忘了,走走走,去习字。”没想到陆墨竟然强打精神,披上外衣端着灯火走去了外间。
      江淳一愣,心里的高兴竟压过了搅扰师兄休息的愧疚,立刻跟了过去。
      陆墨已经展开纸墨,拿着字帖正端详今天练哪几个字。
      江淳一面磨墨,一面不露声色的观察着陆墨。
      小少年半抬着眼,因为疲倦失了白日骄扬的神色,烛火下的轮廓却显得格外精致迷人,那认真凝重的表情让江淳回忆起曾经被人牙子追击时他运筹帷幄的可靠稳重。
      遍寻世间,大概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有趣的人了。
      “就写这几个字吧,江,海,河,清,淳,刚好有你的名字,江淳。”陆墨恶笑着使劲儿揉了揉江淳的脑袋,权当报复他不让自己睡觉之仇。
      “好。”江淳只顾看对方的笑,不知所云的点点头。
      “我先写一遍,你看好。”
      其实陆墨不爱读书写字,但是他身为通天教少主,不但必须通读教内经书,未来更少不得要处理文书、寄信发函,必须练上一手好字。因此他那些长老师父们专门为他抓了一位有名的书法大家教他写字,那位号称“书痴”的阮梦龙先生起初是抵死不从的,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在这虎穴狼窝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好不情不愿的教陆墨念书习字。虽然一个不用心教,一个不用心学,但陆墨好歹练着刀法,手上有些腕力,经过一番折腾,习出来的字终是有了个字模样,他的楷书写得瘦劲有力、张扬锋锐,也算有些骨气,可堪入目了。
      几个字落笔,陆墨很得意,起身让出书桌,拉着江淳坐下:“好了,赶紧练。”
      江淳面无表情,心里默默念着陆墨教给他的话:“肩端正,腰挺直,腕悬平,凝神静气,拇指与食指中指执笔,无名小指在下格住……”一点点调整姿势。
      陆墨掰平了江淳的肩,“身子不要前倾,坐直了。”他面上板着脸训,心里却偷着笑,把当年在阮先生那里受的恶气都往师弟身上撒。
      江淳坐得直绷绷,待要落笔的时候又忍不住往前探肩,好不容易手指位置摆对了,手肘又落到了案上。
      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把陆墨惹得大笑:“好师弟,不愧是我师弟,一天没练又回去了!”
      江淳又羞又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日跟着师父学武一点都不紧张,偏偏跟着师兄习字时,总是错误百出。
      他的额角甚至沁出一层细汗,越是想做好,身体越是不听使唤。
      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学成师兄的字呢?江淳咬着牙暗恨自己无能,运笔愈发没有轻重起来。
      “哎呀,不笑你了,师兄来帮你。”陆墨见江淳鼓着脸的样子尤其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附身扶着他的肩拿起他的手,慢慢书写。
      夜深万籁俱寂,只有微风入竹,沙沙作响。江淳思绪皆空,唯有肩上手边的触感格外清晰。一缕师兄身上特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他忽然感觉心安。
      无论何时,师兄都是这样体贴可靠的存在啊。
      不知不觉,习字功课已经结束,这时候陆墨已经困倦至极,懒得收拾书桌,回了里屋吹熄了灯便躺下了。
      江淳默默爬上去,陆墨已经睡着了。
      尽管上山以来一直这样住在一起,可今夜不知道是不是更深露重的缘故,躺在那人的旁边,江淳的心里竟泛起一种新鲜又欣喜的感觉,这感觉非常陌生,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小孩开始默默思想,那些有亲人的人夜里是否也是这样与家人同榻而眠?是否也会像这样呼吸交融、肌肤相贴?师兄肯同他这样亲近,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把自己当作了亲人?是了,那日在师父面前他说自己是他弟弟,一定是已经认他做弟弟了。江淳有些兴奋和无所适从,居然毫无困意。
      自己和师兄,靠得好近啊。
      江淳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轻轻地捻了几下,睡意渐渐上来。
      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要捏着耳垂才能睡好。
      不知道师兄的耳垂捏起来怎么样。江淳半睡半醒,不知不觉已经把手伸了过去。
      入手果然凉滑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陆墨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什么,翻过身背对着江湛。
      江淳吓得屏住呼吸,全身僵住,但他仔细听了听陆墨的呼吸,仍是平稳悠长,并没有醒的样子,这才放松下来。
      两个人之间空出来半个人的空隙,凉风灌了进来,江淳瑟缩了一下脖子,拢了拢被子,想了想,悄然拱了过去,贴上陆墨的后背,将手搭上他的腰。
      师兄应该不会介意自己抱着他吧。
      江淳这么想着,心安理得的搂着怀中温然的身体,将脑袋贴在陆墨的后脖颈。原来这就是拥抱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的踏实、安稳,这样的令人沉醉满足。
      这样的……令人心中欢喜。
      江淳一边捏着耳朵,一边搂着陆墨,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陆墨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领着江淳回到了符离的总坛,阿七和阿大在宅子正堂那等着他。
      “阿七!”陆墨高兴的招呼了一声,牵着江淳走了进去。
      阿七和阿大双手握拳贴在胸膛,对他福了福身,齐道,“少主。”
      “我爹呢?我带回来一个弟弟,我要让我爹收他做义子!”陆墨搂了搂江淳,把他带到阿七和阿大面前,“以后你们待他要像待我一样好,明白么?”
      阿大眨了眨独眼,迟疑了一下:“少主,这事不好这么草率,还是等教主回来再做定夺吧。”
      阿七却笑着说:“这有什么,少主开心便好。”
      陆墨上去揽着阿七的肩,高兴道:“好阿七,你这回够义气,下次糖人还分你吃。”
      “多谢少主。”阿七笑着颔首。
      “我儿何时回来的?”门外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一个玄衣男子从外头跨了进来,约莫二十七八,眉如石棱,目若点漆,形貌伟岸,丰神俊阔,眼角带着浓浓笑意,正是陆峥。
      “儿子拜见父亲!这许多天不见,爹想我不想?”陆墨像头小牛钻进了陆峥的怀里,磨蹭了一会儿,道:“你猜怎么着,我这几日去了白道第一宗派玄元宗走了一遭,还捡了个弟弟回来,”他拉过江淳的手,放到陆峥手上,“爹,你收他做义子可好?”
      “哦?你不妨先给我讲讲这孩子的来历。”陆峥看了江淳一眼,坐到椅子上,将陆墨抱起来放到腿上。
      “他叫江淳,之前是个孤儿,失怙失恃,无依无靠,很是可怜,是个善良仗义的好孩子。”陆墨看着江淳,“而且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心性坚韧非常,日后武功进境必定不差,待我们俩长大了,我做爹的左膀,他便是爹的右臂!”
      陆峥抚着下巴,但笑不语。
      “爹,成是不成?您就答应了儿子吧!”陆墨抱着陆峥的胳膊,耍起脾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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