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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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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去请了弟子署的人帮忙打扫,那几人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一言不发,帮着二人洒扫好了庭院,替换了日常用具之后便逃也似的走了,估计是怕他们与衡息的恩怨牵连到自己,粘上麻烦。
下午二人如常参与了护山大阵的排演,果不其然,衡息带着一行人遥遥地对他们做了个抹脖的动作,恶劣地笑着。
陆墨故意看看他们,又看向衡妙师姐的方向,再看回去的时候,衡息果然别过脸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了。
陆墨翻了个白眼,径自拉着江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大阵名叫天罡北斗七星剑阵,乃是由百名弟子按北斗七星方位,依太清无极步法游走,使出玄元剑法,以此模拟星辰变换,联手往复,圆转如意,生生不息。众人灵力和谐流转中,气之阳会合气之阴,与天地沟通,达到天与人与剑合一之境,自生一股催天憾地的乾坤伟力。据说此阵练至炉火纯青,众人齐武便有移山倒海、劈月摘星之力。
陆墨和江淳被分在大阵下首摇光位第三队,但是因为还没有学完完整一套的玄元剑诀,更没有开始练步法,所以就只能在一旁见习。督训的是剑枢灵明真人的执事弟子衡阳,二十几岁,身姿如剑,目光如电,雄姿英发,气势十分凌厉,因此虽未有长老在场,众弟子们也不敢有半分造次,全都乖乖练着,口中的剑诀整齐划一。
这回陆墨可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步法和剑路,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拿手里的剑轻轻比划。他以前总以为刀法最是霸道无敌,心中还有些鄙夷那些花里胡哨的用剑之人,如今看来,剑法也有许多玄奥微妙之处,用起来飘渺俊逸,也蛮合他的胃口,好不容易来正道当这一趟细作,他可不能放过偷师学艺的机会。
见陆墨如此认真,江淳也聚精会神,一边默诵剑诀,一边将师兄们的动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晚上陆墨神色如常的手把手教江淳写明天师父要教的道藏选篇,教完照例喝着茶看着他练习。
江淳写完一行字就往陆墨脸上看一眼,很快发现他支着头走神了。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案上的一豆灯火,仿佛里头流动着金子,平日里舒朗的眉毛皱在一块,嘴唇微微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淳快快地写完搁下笔,拉了下陆墨的袖子:“师兄,我写完了。”
陆墨回过神来,看了看铜壶滴漏,还差一刻就到未时了,他检查完江淳的字,捏了捏小孩的鼻子,道:“歇吧,不早了。”站起身去水缸里舀水洗脸。
江淳打了个哈欠,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跟着陆墨洗漱。
江淳自己洗了脸,洗完陆墨拿布巾给他仔仔细细地擦一遍——江淳每每擦脸总是胡乱抹一通,睡觉的时候脖子里都是湿的,陆墨不得不仔细照顾着。江淳把衣服脱完就跑上床了,陆墨在床边把两个人罩衫和衬衣一一搭在衣架上,吹熄了灯,也上了床,挤进被窝里。江淳很熟练的把手脚都搭在陆墨身上,脸贴着他的颈窝。
其实两个人本不必挤在一张床上,外间有矮榻可以睡,但是陆墨嫌硌不爱睡,也不忍心江淳挨硌,于是两个人就没分开。
“师兄,那衡息果真是坏透了!”江淳迷迷糊糊的说。
折腾了这一日,孩子困倦极了,在师兄身边终于得了安稳,捏着耳垂很快昏昏欲睡了起来。
“你害不害怕?”陆墨一条胳膊横在肚子上,一条胳膊枕在自己脑下,丝毫没有困意。
“我才不怕,”江淳蹭了蹭脑袋,闭上眼睛说,“我就是怕我保护不了师兄……”
“嗨,你也不想想你师兄我是何等的聪明伶俐神通广大,就凭他,还难为不了本大爷。”陆墨轻轻嗤笑了一下,捏了一下江淳的小鼻子。
“也对,师兄最是厉害了……”江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终于睡着了。
陆墨默默在心里捋顺整个计划,这次不是像在山下整治两个拐子那么简单了。要做的事情很多,风险也极大,他需要帮手,但绝不能牵连江淳。
……要是阿七在就好了。
“少主。”
这么想着,阿七的声音果真响了起来。陆墨感慨自己果然是离开圣教太久了,这思念实在深切,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少主?”阿七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上方,陆墨吓得一激灵坐起来:“阿七??”
“属下来迟,还望少主勿怪!”阿七从床边退开,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陆墨刚想说话,江淳就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赶紧取自己的枕头给他抱着,从床上下来。
看着一身玄元弟子服饰的阿七,陆墨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七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陆墨:“少主,阿七来救你回去了。”
陆墨一瞬间简直要热泪盈眶,回抱住自己的玩伴,几乎压不住喜悦的声音:“好阿七!”怕说话声吵醒师弟,他拉了阿七的手:“走,咱们去外边说。”
陆墨拉着阿七到了外间,在条榻上坐下,春暮天气回暖,夜里没有那么冷了,屋子没有关门,月光悠悠的罩住半个客厅,很是明亮。陆墨亲自倒了杯凉茶给阿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阿七低头示礼,一闻茶味儿,却皱起眉:“这里的茶怎堪少主入口。”
陆墨摆摆手,不在意的喝了一口,问:“是父亲派你来的吗?咱们的旧部整饬得怎么样了?我在这里每日听闻正道和朝廷合围追杀圣教的消息,真是提心吊胆。”
“是属下自己来的。从上山算起已经来了五天,属下脱队时教主还在春平城,正道的人暂时还未发现我们,如今属下也不知道教主的情况。”阿七摇摇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什么?!!”陆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阿七默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垂下眼睛。擅自脱队是很大的罪过,少主发怒是应当的。
“不是,璋华山这么多护山阵,你没有教中支持,是怎么一个人上来的?”陆墨不可思议的看着阿七,护山阵法由术枢和器枢两大执枢长老四位监司长老以及上百名弟子合力维持,任何想私闯山门的都会被这些阵法绊住,阿七何时这么神通广大,能独力破阵了?
“属下除去了圣教印记,趁他们布道擢徒的时候混上来的。”阿七见少主没生气,立马扬起讨好的笑来。他竖起左臂,撸起衣袖,露出小臂上裹着的层层绷带,他一圈一圈的揭下绷带,细瘦的手臂上一个茶碗盖大小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暴露出来,已经结痂,看得陆墨头皮发麻。
“蠢货!为什么不用易容膏!何用毁去圣教印痕!”陆墨使劲儿敲了一下阿七的脑袋,大骂起来,果然阿七就是个死脑筋,出逃时每个人都配有隐藏身份用的易容膏,只消去百草长老那里领些抹在文身上便可,怎么也用不着毁去皮肉。
“属下担心有疏漏,”阿七神色有点委屈,本以为能得到褒奖,没想到惹得少主这么生气,只得讪讪地把绷带缠上,小心地解释,“彻底毁去便无后顾之忧。”
他把衣袖整理好,从怀中掏出易容膏递给陆墨,“而且属下擅自脱队,未及领取少主物资。省出的这一份,少主可暂用些时日。”
“你你你……笨蛋!蠢人!” 陆墨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拉过阿七的手臂,拽开袖子仔细查看。
见陆墨一脸痛苦纠结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阿七眼神微动,脸上又灿烂了起来,邀功道:“属下并非亲手割去的。属下打听到他们在诛杀一种妖兽,特地找到那些妖兽巢穴,引妖兽咬去的,这样便一举两得,他们在那里发现了属下,便带属下回来了。”他似是看出了陆墨的痛惜,想安慰,却没安慰到点子上。
听完这句话,陆墨一口老血终于吐了出来。这和自己亲自动手有任何区别吗?!要是有个闪失被妖兽吃了怎么办?怪不得他总觉得阿七有哪里变了,原来是变得丧心病狂还傻得冒烟了!
少年用力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这么骂下去,阿七也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对付阿七只能用那个办法。
他扶着阿七的肩,望着对方:“好阿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更要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帮手,是我的剑和刀,必须要惜命,不要让自己再受这样的伤了,明白吗?”
阿七果然非常受用,用力点头:“属下明白!”
陆墨松了口气,向后靠在了硬屏上。
“少主,我们何时动身回去?”阿七坐正了身子,一脸期待地问陆墨。
“先不着急,”陆墨揉了揉太阳穴,“既然你是未得命令擅自脱队而来,想必父亲也没有要立即救我回去的意思。我们可以先在此处安安稳稳地潜伏着,等到外头情势稳定再出去。”
阿七惊讶道:“不愧是少主,您跟教主说的话分毫不差。”
“那你还自作主张上来!多危险!”陆墨忍不住又敲阿七的头,真是个榆木脑袋。
“那属下便在此处陪着少主。”阿七吃吃地笑,一点儿不觉得痛。
“不过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做一件大事,你来帮我,就好办多了。”陆墨去取来了纸笔,预备将计划写下。
“少主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