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生》金针菜

59、十. 奚人胡逊

　　契丹大军出征，所缴获物资，理论上全部归属天皇帝，不得先自私藏，要统一上报，然后，由皇帝论功行赏。可能是欺侮二王爷新上任，经验不足，这报上来的数字很是混乱，也难怪他没有了头绪，不过难不到一块“甄豆腐”。

　　真理儿只用了一天时间，将各部报上来的数字，给归在一张纸上，各项数字清清楚楚地排列在一起。这个，货比三家，牛，羊，人口……一比，就比出问题来了。二王爷整理数字无能，整人倒没啥问题。

　　三天后，各部重报数字，竟然比原来多了三成……呵呵。

　　大圣大明天皇帝一行，已越过了古北口，大元帅率众将领，前去迎接。临行仔细嘱咐图图，此去大约三、四日，你尽量在帐中莫要外出。

　　图图怀孕已有四月，虽然穿上衣服仍不显怀，但整日有些疲倦贪睡，所以，两天来，倒真的一直呆在帅帐。

　　却说，那天，赵家嫂子送来的腌瓜没有了。图图就让真理儿，去讨些回来。真理儿一人常去赵家走动，又是青天白日，两人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图图正在帐里看书呢，巴哥急急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此次郎奴随二王爷，去迎接皇帝，巴哥被留在帐中。

　　“胡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图图看他一脸急赤唰白的脸色，心里不知怎么“格登”了一下：“巴哥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刚有守卫来报，看见梨儿姑娘，在军营门口被人给拖走了----”

　　“啊？”图图惊得跳起来，一想不对，“既然在军营门口，为何不阻止？何人敢这般大胆？”

　　巴哥的脸色有异，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图图憋足了气，大吼：“磨蹭什么？你是快说呀，想急着人啊，豆腐到底被谁给拖走了？”

　　“回胡姑娘的话，是…是……奚部的胡逊大人，他说，他说……士兵们，不敢上去拦他……”

　　胡逊？图图脑中虽乱，却立马浮现出一个头扎小辫，耳挂金环，形象极其粗鲁猥琐的人来。奚原与契丹同族，后各自分开，独立成族，他们的部落现在箭苛山一带。耶律阿保机当上契丹首领后，多次率军出征，将整个奚族五部收服，编入契丹。

　　随契丹军制，大凡需用兵，他们的部落也要出战，这次来的奚部带队将领，正是胡逊，他是奚部大首领的儿子，为人十分骄横，对奚归契丹所制，大有不满之意。真理儿查出的隐瞒缴获数字中，大部分为他所藏。被元帅催缴后，他大为恼怒，连这次众将领前去迎接天皇帝，都称病没去……所以，耶律德光才会提醒图图，尽量呆在帐中，但是想不到，他居然对真理儿下了手。他是大奚部的首领，如今军营里，职务最高的军官，守门的士兵如何敢动他？连巴哥也是大感棘手。

　　图图从内帐，取了把兵器出来，平静地对巴哥说：“你带我过去---”

　　巴哥看她手中拿的一把金鞘马刀，汗又出来了：“胡姑娘，这刀…这刀……”

　　图图举一下手中的马刀：“这刀是元帅留在帐里的，刀身轻巧，换别的，我还拿不动……别废话，你快带我过去找人----豆腐她没事，便罢！若豆腐有事，我和你们没完！”

　　巴哥不敢再多嘴。

　　还没走到胡逊的驻地，远远就听到一片喧闹的大笑，间杂着女子的哭声……图图“噌”地将刀拔了出来，刀鞘碍手，欲扔，黄灿灿还带宝石镶嵌，多舍不得呀？一回手，塞给巴哥：“你拿好了----”

　　这下，人也不犯困了，只觉一股怒气，从脚底心往上涌……图图撒开腿，往前跑，急得巴哥直囔：“胡姑娘，你慢些…可不能摔着了-----”真摔了，自己也该赔上命了，爷难得发火，一发可没得余地。

　　所幸，图图习惯了利索打扮，倒没有啰嗦的裙裾等给拌倒。

　　黑色的大毡帐前，挤着很多奚部士兵，正手舞足蹈地往里挤着，开心地叫嚷。冷不防，从后面窜出怒气冲冲，手拎金刀的图图，还有身边巴哥等好几个身穿翰鲁朵服装的低声呼喝，让他们避让，有乖觉地偷偷溜了，当然也有不自觉地……

　　有个喝醉的，大笑：“哟，又哪来一个…这婆娘，比里面那个看起来更水灵，更带劲！过来，陪大爷们乐乐……”伸手要来拉人。

　　图图眼皮都没撩，举刀，几只手指就掉了下来……那人痛得在地上乱滚，血腥气冲得图图直想吐，可这个时候只能强忍着，心说，这刀好使，切手指比切豆腐更不费力！

　　旁边奚部的士兵一看，不肯了，纷纷抽出兵器。巴哥大喝一声，举起手中刀鞘：“金刀在此，谁敢动手？”

　　这一下，场上倒有大半人，当场就跪下了，还有些偷偷溜走，剩下约三分之一的人，还倔强地站着，却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眼睁睁看着图图拎着滴血的金刀，进了黑帐。

　　胡逊正将真理儿压倒在地上，剥衣服呢……听到外面动静，他刚起身想拣落在旁边的兵器，却被一只小巧的靴子给踩住了，金刀放在他脖子上。

　　“你是何人？”

　　“你胆子不小！”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

　　图图回头看衣衫不整的真理儿：“有没有？”看到她摇头，心里松口气……再扭头，那胡逊已往边上挪走。伸手，就劈了过去……

　　“图图姑娘，不可以----”巴哥吓得急叫，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胡逊“嗷”地一声，用手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里淌下……他一看急眼了：

　　“哇呀呀……你这婆娘竟敢伤人？俺砍了你！快来人-----”

　　巴哥急忙拦到图图身前，金刀鞘伸出：“将军，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外面已经乱了，那三分之一不肯下拜的奚兵，听到胡逊喊叫，就要往里闯，巴哥带来的翰鲁朵们拦住了，不让，双方就要动手……翰鲁朵虽然勇猛，但只有十几个，奚兵却有百来人，还有不断闻讯赶来的，顿时将黑毡帐围得水泄不通。

　　早有几个胡逊的手下，跑进来，替他将耳朵扎了起来。图图解下一件外套，让真理儿穿上……巴哥小心地护在她们前面。

　　胡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巴哥，今儿的事，你也看到了……这婆娘敢砍下我半只耳朵，这债怎么算？”

　　巴哥对视着他：“你不能动她！你我都知道，她是大帅要娶的夫人----”

　　胡逊狞笑：“我当然知道，她就是一个汉人女子！可我不知道，耶律家何时能与萧家外的女子通婚了？巴哥，你小子还学会骗人了？”

　　图图回头：“你还想怎样？”

　　“哈哈----我要怎样？问得好！小娘子，你回去问问耀屈之---他想怎样？我好好地将妹子送给他，他不要，编什么不近女色的鬼话，唬人……呸！他不近女色，哪里又来的你？怎么，我胡逊的妹子，难倒还比不上一个汉女？嘿嘿，小娘子，也不用你亲自去问他了……你们俩个，都乖乖地先跟我回箭苛山去，伺候得大爷我高兴了，连这砍耳的债都不和你算…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爷也舍不得将你割成一条条的。你只要拿出伺候耀屈之的功夫来，同样伺候你家爷爷……哈哈，能让不近女色的大元帅神魂颠倒，想来内功不错……”

　　图图涨红了脸：“放你娘的屁！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跟个矮瓢葫芦似的，猪尾巴都装脑壳上了，一张嘴就是大粪！”

　　巴哥忍不住咳了起来，这胡逊身矮头小肚大，顶上照奚人习惯，扎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子，被图图这一说，还真是形象。

　　胡逊却是大怒：“不识相的婆娘，敢骂你大爷？来人，替我抓下，扔到棚子里，让人奸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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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空中响起一阵凄厉的鸣镝声，伴随着一支响箭，插到帐前地上。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我是萧翰，胡逊，你快将人放出来，不然与你没完---”

　　率兵团团围住了黑毡帐的，正是前北府宰相萧敌鲁大人的长子萧翰将军。奚五部投降契丹后，直接归萧敌鲁领导，他为人正直，五部首领都与他交好，甚至后来，有立功绰约的奚人被赐萧姓，归入他帐下。奚人对萧敌鲁尊崇，见是他儿子萧翰出来阻止，原先紧张的局势顿化。

　　图图出来，看到帐前立着一名精壮的青年将军，正是当年的义兄，不由鼻子发酸：“翰哥哥----”

　　谁知，萧翰看她出来，脸上不带表情，退后几步，顾自带着手下，走了……留下胡图图，站在原地，发呆。

　　一日后，天皇帝率大批人马赶到，被接入平州城内。二王爷得到消息，急忙赶回军营，胡逊带了三百余人，已连夜逃走。

　　契丹皇都，太子府，书房。

　　敬新磨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属下无能，没有接回图图，被---二王爷趁夜抢了回去…正是‘放偷日’的时候……”

　　一身白衣的耶律倍坐在太师椅上，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起来吧，阿不罕----这怪不了你。”

　　“耀屈之明明是个小人，他动图图的念头，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偏偏信任他，还让图图住到他府中。如今，他看你病重，就露了本性…兵权，图图，他都抢走了……图欲你再谦让，是什么结果，你还不明白吗？”站起身来的敬新磨，余怒不消地抱怨着。

　　耶律倍皱眉，举手示意他停下：“阿不罕，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一次！别再说二弟的坏话……兵符是我亲自取出，让父皇交给他的，他自身也有这个实力，前方的战绩也是证明。图图，图图…只是个意外，以后不要再提了……”

　　敬新磨狠狠地，对着空气一下一下地挥掌：“我做不到！图欲----我做不到！你没看到图图的样子，图欲……你不心疼图图，我还心疼！二子，他明明是个混蛋，还射了她一箭，若不是她命大，早已经死了，你还让我去哪里找人？图图跟着他，根本不可能幸福！我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他身边，你若不管，我会自己想办法……”

　　耶律倍雪白瘦削的脸孔绷紧了：“阿不罕！”

　　很少有的高嗓音，吓住了正对着空气撒气的敬新磨，老实地停下动作。

　　心口被什么东西扯着，一下一下，让耶律倍的后背直冒冷汗，可他不想让对方看出来：“不准！不准你去打扰他们---你记住了，阿不罕！”

　　“你-----”敬新磨气得咬牙。

　　“再说一次，不准再去找胡图图……阿不罕，这是命令！是我对你的命令！！！”

　　泪水气得在敬新磨的眼眶里打转：“你命令我？为了怕我再去找图图，怕我去拆散你那亲亲二弟的姻缘？图欲……你明明知道，你娘根本容不下图图！你自己都怕保证不了她的安全，才情愿放图图在外面…现在，难道图图在契丹就不再有危险了？你还让那混球带她回来？”

　　耶律倍茫然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亮度，他甚至看不到阿不罕眼睛里的泪光：“不一样……二弟一直没有孩子，图图有了身孕，母后不会急着对她下手，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我也会暗中护着她，阿不罕，这个时候，图图如果还在外面，才是危险的。”

　　敬新磨终于落下了，他成年后的第一滴泪水：“那你呢----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