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Scene16.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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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不想打架》
文/系田
夏日祭。
远方的巫女随风起舞，脚腕上的金色铃铛叮叮作响。
“晚上好。”
龙之介拉开狛治家的纸门。
“砰—”
少年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
“哇—龙之介，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准备好呢！”
龙之介挑眉，望向身前揉着前额嘟嘟囔囔的少年。
他依旧穿着和平时无异的衣服，半点儿不受节日气氛干扰。
“等一下人就多了，我觉得提前点比较好。”
“……”狛治抬头，看见龙之介的披风下意识愣了愣。
“你怎么也没穿浴衣啊？”
这个“也”字非常微妙地体现了主人的心思。
龙之介佯装无知，伸手抚平少年刺猬般翘起的短发。
“我不喜欢穿木屐。浴衣和其他鞋又不配，所以算了。”
他说得状似坦荡。
可要是仔细观察就会明白，龙之介正在说谎。
因为只有说谎时才会下意识把理由补充完整，对龙之介这样寡言的人更是如此。
可狛治是个小傻瓜，或是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下意识松开紧攥衣角的手指，松了口气似地粲然而笑：
“噢，没事。我也不喜欢穿浴衣。这样我们走在一起就有伴啦。”
龙之介跟着他笑了笑。
本来是为了避免狛治尴尬而准备的谎言，倒成为他施恩的证据了。
“谢谢你了狛治。”
狛治被龙之介突然的道谢唬了一跳，忙不迭低下头，连脖子根也红了。
“也……也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对了……“
他话锋一转：“晶子姐姐不跟我们一起吗？”
“与谢野还有事。”
龙之介这样说，不着痕迹阴影处瞥了一眼。
“噢—也没听说晶子姐姐最近和哪个男人走得近啊。”
少年的嘀咕一字不落飘进龙之介耳朵里。
他失笑：没想到这小家伙年纪轻轻，懂的还挺多。
“走吧。需要我牵你的手吗？”
狛治：“？干嘛呀，我又不是孩子了。”
龙之介没睬他的反驳，自动自发地包裹住他小小的手。
“待会儿人多，如果你走丢了，我可不保证还能找到你。”
说罢，他探头朝里屋的狛治他爹道别，兼信誓旦旦的保证。
“先生，我会照顾好狛治的，请您放心。”
“嗯。”男人掩唇，把咳嗽压在掌心，“你们玩得开心点。”他说。
*
龙之介和狛治走后不久。
等待多时的于谢野从拐角绕出。
“咚咚咚—”
她敲响了狛治家那扇摇摇欲坠的纸门。
“谁啊？是狛治忘记带东西了吗？”
“晚上好，先生。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
倚窗的男人转头看见意料之外的身影，惊讶从他无神的瞳孔一闪而逝。
“与谢野大夫，你怎么……”他自嘲地勾唇：“我这副身体……”
晶子掂了掂肩上的斧头，笑容沉稳又自信。
“没关系，等我治好了你的咳疾，我们就能一起去花火大会了。”
狛治他爹：“？”
*
街上人头攒动。
如狛治的预言，着装与众不同的他们很快成为视线的焦点。
“对了龙之介，我好像从没问过你家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狛治耸了耸肩：“没什么，我一开始觉得你家境很好。但富人家的少爷很少有打架像你这么厉害的。”
龙之介于是回忆起那如海市蜃楼般，似远似近的，大正的家。
他眼中流露怀缅：
“我家是制药的，芥川制药。以前我身体不好，多亏家里用药吊着命。”
狛治仰起头，像是无法消化得到的消息般，眨巴眨巴眼睛，静默。
好半晌，他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真的吗……我都没看出来。”
龙之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我现在觉得你在素流道场挺好的，强身健体比面对不感兴趣的药材有意思多了。抱歉，我强迫你做了不喜欢的事。”
狛治一听这话，倒是歉疚地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龙之介。我从医馆离开前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揍过你一顿，我们两清了。”
龙之介的眼前浮现出狛治被打趴在地，倔强不肯服输的模样，忍俊不禁。
狛治却会错了意：
“啊，你是在嘲笑我很弱是吧！告诉你，我在庆藏大叔的教导下已经脱胎化骨了。”
“脱胎化骨……”
龙之介咀嚼这个他不太熟悉的“成语”，须臾恍然大悟。
“你该不会是想说脱胎换骨？”
狛治噎住，喉结一滚，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好一会儿，少年恼羞成怒跺跺脚。
“啊，那里有卖红豆沙馅儿饼。龙之介，你喜欢吃的对吧？”
龙之介皱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
在这个轮回里，他并没有向狛治透露类似的信息。
少年的脸上也覆上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感觉。”
话音未落，他就像只灵巧的猴跑开了。
卖豆沙饼的小摊离这里不远，龙之介站在原地，能清晰捕捉狛治的一举一动。
“砰—”
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花火。
“哎呀—”人群激动地叫起来：“是今年的惊喜节目吗？”
“我还以为要再过一会儿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前拥挤。
龙之介是海洋里不得不合群的沙丁鱼，随着人潮往狛治相反的方向流去。
转瞬，他就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了。
“！”
*
片刻后，龙之介发现了被源陆学徒围堵在角落的狛治。
他暗叫不好，三两步冲上去。
没等跑近，一个身穿考究白西装的男人出现在视野。
那男人像是只在夜晚露面的白色幽灵。
连龙之介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源陆的学徒们一瞬间作鸟兽散，脸上还残留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龙之介和白西装的目光隔空相遇。
白西装像是早有准备似地，摄人的梅红色竖瞳眯了眯，勾唇而笑。
龙之介：“……”
空气中浮动着微妙的气味。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男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与谢野口中那个有皮肤病，不能晒阳光的男人。
不能晒阳光的—鬼。
[我从没见过哪只鬼有这样完美的拟态。]
“龙之介！”
发现了龙之介踪迹的狛治兴奋地大喊，把后背大大咧咧暴露在白西装面前。
“……”
龙之介深吸口气，勉强勾了勾唇角迎上去。
“狛治，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这个大哥哥救了我。”
龙之介能感觉男人审视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一个鬼吃了越多人，能力越强，拟态也就越接近于完美。]
贯入鼻腔的异味越来越重了。
龙之介古怪地瞥了狛治一眼，见他脸色如常，甚至崇拜地凝望着白西装。
难道这股味道只有他才能察觉？
因为，异能？
“谢谢你救了他。”
龙之介朝白西装点了点头。
他和与谢野曾成功通过鬼杀队的选拔。
但藤袭山的鬼们，长着犄角，形如烂泥。
没有哪个这么人模人样。
这场还没吹响号角的战斗没有绝对胜算，更何况狛治还在这里。
他牵起小家伙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
龙之介的背僵了僵，脚步不停。
“龙之介，那个大哥哥叫我们。”
狛治扯了扯他的袖子。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西装像是看出他的抗拒，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芥川大夫是吧？我救了你的朋友，难道不该有什么报酬吗？”
龙之介下意识把狛治护在身后，语气冷硬：
“你想怎么样？”
“嗯？你怎么好像认识我？”
步步逼近的白西装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龙之介：“与谢野和我提起过一次。”
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观察地形。
他们身处在一条冗长阴暗的巷子，隐约能听见巷口鼎沸的人声。
“噢？芥川大夫对每个病人都这么上心的吗？真是……看不出来。”
逼近一步。
“因为阁下长相英俊，所以与谢野特地和我提了。”
带着狛治靠近巷口一步。
“是吗？真可惜。我本来想收芥川大夫为己用的。但……”
龙之介看清男人红瞳中暴涨的杀意，他内心警铃大作，来不及转头就朝身后的狛治大喊：
“狛治跑，不要回来！”
龙之介的叫喊破了音，嗓间一阵难以抑制的痒意。
他把狛治挡得严严实实，后脚跟在地上一擦，扬起尘土无数。
“……龙之介？你在说什么？”
这个傻子！
“异能—罗生门！”
由他披风化作的黑兽张牙舞爪地冲出去，前往的方向不是白西装，而是……
“龙之介，你……放我下来啊！”
泛着红光的鞭子卷起狛治小小的身体，朝巷口的那一抹光亮无限延伸。
“呵，为了这个小屁孩宁愿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吗？”
白西装的眼中溢满讥诮，他压低声音：
“天真。血鬼术！”
“扑哧—”
男人刹那鼓胀的手臂撑破造价不菲的衣服，原本光滑的皮肤上长出无数尖锐的倒刺。
狛治倒吸口冷气：“……这……这是什么……”
怪物的触手直冲龙之介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借墙壁之力高高跃起。
“呵。”
白西装轻蔑一笑，明明已经到龙之介跟前的手臂360度急转弯。
糟了！他的目标是狛治！
只听刺啦一声，狛治身体周围的鞭子被连根斩断。
“啊—”
少年惨叫着从高处坠落。
该死！
“这次，你会怎么选呢？芥川大夫。”
白西装像是个资深导演，对戏剧的每一步走向都了如指掌。
芥川龙之介也是这样。
如果他现在去救狛治，势必分心。
那么……
龙之介双目充血，不假思索地从墙沿跳下朝狛治冲去。
当他终于把少年揽入怀中的同时……
“龙之介小心！”
一阵撕裂躯体般的剧痛。
芥川龙之介低头发现胸口破了个大窟窿，正滋滋流血。
“龙之介！”
巷口光亮处，与谢野的惊叫声变了调。
她和身体康健的狛治他爹大步流星跑进来。
“呵，人太多了。下次再见吧。”
龙之介的耳畔传来男人意犹未尽的嘲笑声。
“……”
“龙之介，没关系的，我可以用请君勿死治好你。我现在就……”
“嗯。”
龙之介心无旁骛地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狛治，他咳嗽两声，虚弱地笑了笑：
“狛治，这里不是很安全。你和你爹还是早点搬去……别的地方吧。”
从他口中涌出的鲜血落在狛治陈旧的，洗得发白的背心上，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砰—”
绚烂的烟火倒映在龙之介逐渐混沌的瞳孔中，短暂绽放后逝去。
他轻轻闭上双眼，耳畔最后回荡的是狛治的痛心疾首的惨叫。
“龙之介—”
*
“喂，你们两个快醒醒！”
睡意朦胧中，有人用力推了推龙之介的肩膀，他幽幽转醒。
入目所及是一列空荡荡的车厢，身旁的与谢野晚他一会儿恢复意识，现在正毫无顾忌地擦拭着嘴唇。
“你们两个是今年新进的鬼杀队成员？”
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如雷声轰鸣。
龙之介和与谢野面面相觑，好半会儿嗫嚅嘴唇：
“……是的，你是……？”
“我是鬼杀队的炎柱。让你们昏睡不醒的魇梦已经被除掉啦。真是辛苦你们，刚入队就碰到这种棘手的事。”
炎柱语重心长地拍拍两人的肩膀：
“好好回去休息呀，过几天见。”
见他挎着刀转身要走，龙之介连忙出声叫住：
“等等，您只碰到了一个鬼吗？”
这不符合实际。
他明明记得还有个桃红色短发，叫猗窝座的，不是吗？
炎柱的双眼瞪得像铜铃大，他握紧了刀柄，跃跃欲试地问：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别的更强的鬼吗？”
龙之介：“……”
炎柱下车后，龙之介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狛治他们怎么样了。”
情绪沉淀失败的与谢野激动地叫开：
“我还想问呢！你昏迷之后，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缕烟缠住了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龙之介低头沉思。
看来他又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大正。
问题是—江户的狛治和他爹这次还好吗？
*
芥川龙之介失魂落魄地告别与谢野回到家中。
熟悉的房屋结构和布置映入眼帘，对他而言却恍如隔世。
母亲一见他，眼含担忧地迎上来，把他左瞧右瞧。
“怎么样龙之介，没受伤吧？”
“我没事。父亲呢……”
他模糊地记得与谢野提过，他为了参加鬼杀队选拔的事和父亲吵了一架。
母亲愣了愣，好不容易才从犄角旮旯捡起这段回忆。
她狐疑地瞥了眼自己儿子。
“你怎么了？又不是没和你父亲吵过架，怎么这次隔了这么久还耿耿于怀？”
龙之介语塞。
说起来从鬼杀队往返，至少也过了一星期。
他确实不该提起这件事。
好在母亲没计较，她的眉梢沾染上生动的喜色。
“你父亲啊，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对方本来是很难攀关系的药材提供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我们芥川制药的名字，就主动找上门了。现在还在呢。 ”
“是吗？”龙之介漫不经心地回答。
母亲见他神情恹恹，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你好歹是芥川家的少爷，偶尔也露露面吧？”
“……嗯。”
*
龙之介在二楼父亲的书房外驻足。
“……我听说您有个儿子？”
“是啊，犬子正好出门去了。他和我不同，是个喜欢匡扶正义的热血青年。”
“……”
龙之介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骄傲的口吻谈论自己。
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是这样，那我今天就告辞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见到……芥川少爷。”
哗啦—
男人拉开门，毫无防备地和龙之介打了个照面。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洒进来，一抹红晕爬上他小麦色的脸庞。
“！”
“！”
看清对方长相的龙之介身体不住地颤抖。
沉默不期而至。
察觉了古怪的芥川父走到门口，见到归家的儿子，难掩喜色。
“这就是犬子—芥川龙之介。”
“我知道。”
话音未落，男人蓬勃的手臂勒得龙之介肋骨都疼。
他语带哽咽：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龙之介！我们快来打一架吧？”
“？你在说什么？”
“因为打架的疼痛能告诉我不是在做梦啊！”
在父亲震惊的注视中，龙之介的下颚搁在男人的肩窝，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好久不见了，狛治。但我现在并不想打架。”
只想紧紧抱住你。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Scene16. 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