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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Scene12. 病 ...

  •   《芥川不想打架》
      文/系田

      “与谢野,我有个请求。”

      龙之介的脸沐浴在夕阳中,轻声说。

      “嗯?”

      与谢野疑惑地转头,看见男人抿成直线的薄唇。

      “什么事?”

      龙之介出乎意料地沉默。

      一扇摇摇欲坠的纸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龙之介近乡情怯般,颤抖的手迟迟触不到纸门的边缘。

      少年狛治等得不耐烦,一阵风似地抢在龙之介前头刷地拉开门。

      “爹,我回来了!”

      他昂着脖子,雄赳赳如一只打架获胜的鹅。

      屋里的男人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咳嗽,面色苍白地回头。当他看清儿子身后的陌生人,浑浊的眼珠掠过一丝讶异。

      “你回来了,狛治。”

      他边说边佝偻着背,蹒跚地朝屋外走来。

      与谢野不着痕迹打量这个逼仄的空间,除了木桌和小床再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她不忍地别开目光,却发现同伴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

      “你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

      关于男人惨死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入脑海,龙之介头疼欲裂。

      他闭眼敛去瞳孔中汹涌的情绪,做个深呼吸,尽量说得若无其事:

      “没什么。”

      病弱的男人一路跋山涉水,总算走到咫尺距离。

      他的视线在龙之介和与谢野身上停留片刻,腼腆地笑了笑。

      “狛治,这两位是……”

      “噢,他们就是救了山田婶儿子的人。爹,我跟你说,他们特别厉害……”

      男人打断了儿子的喋喋不休,喜上眉梢:

      “是吗,那个可怜的孩子得救了。真是太好了,咳咳……”

      龙之介下意识朝前迈步,如做过千百次那般意图扶住男人瘦可见骨的手臂。

      “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突然龙之介停住了。

      他回过神,因自己的失态流露出些许羞恼。

      “先生,我叫芥川龙之介。”

      “与谢野晶子。”

      狛治的眼睛里写满疑问,他咋咋呼呼地叫起来:

      “你不是说认识我爹吗?”

      龙之介俊朗的面容顿时皱成一团,尽管是短暂的瞬间,仍被狛治逮个正着。

      “啊,你骗我!”

      出于谎言被当中戳穿的窘迫,龙之介的脸皮微微泛起红晕。

      他喉结滚动,装腔作势地咳嗽一声,面不改色地把怀里的东西递过去。

      “巨大”的床单瞬间淹没了狛治小小的身躯。

      龙之介看他兀自挣扎的模样,鼻腔中短促地嗤笑:

      “好好照顾你爹,我先走了。”

      与谢野古怪地睨同伴一眼,顺势道:

      “是的,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天谢谢狛治。”

      狛治爹焦急地喊:“你们不留下喝杯茶吗?”

      话音未落,龙之介和晶子已经走到视野的尽头。

      一旁狛治毛茸茸的脑袋好不容易从床单下钻出来,他愤愤不平:

      “爹,你干嘛要请骗你儿子的人喝茶啊!”

      男人不轻不重地赐给狛治一个毛栗。

      “我可不记得你有资格批判别人。”

      而且那个龙之介的身上透出一股……

      让他熟悉的气息,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

      龙之介和晶子肩并肩走在人影零落的街上。

      “没想到江户人民这么早就各回各家了,和咱们歌舞升平的夜生活真是天差地别呀。”

      她瞥了眼无动于衷的同伴,饶有兴致地问:

      “所以,你想让我救那个少年的爹?”

      龙之介低低地“嗯”了声,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晶子:“你和这家人到底什么关系?”

      龙之介脚步微顿,脸色晦暗不明:

      “我欠他们一条命。”

      *

      两日后

      与谢野晶子在出事地点附近的医馆找了份差事。

      她和龙之介救人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找她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可这位小姐有自己的规矩—非意识不清的病患不治。

      小地方的人们不懂与谢野的坚持,那些药石无医的病患却有了盼头。

      医馆的主事想把龙之介一起召于旗下,可男人拒绝了。

      有消息说他连奉行的邀请都没有答应。

      这天,与谢野刚大刀阔斧看完个命悬一线的家伙,正扭着胳臂和前来帮忙的龙之介撞个正着。

      大小姐看同伴悠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嚷嚷开了:

      “你该不是准备靠我养活吧?就算我们住在一起……”

      晶子声音不小,哪怕这会儿医馆人声鼎沸也没顶住她冲天的怨气。

      病患:“……”

      同僚:“……”

      一时间馆内看客纷纷侧目,难掩八卦的表情。

      江户年代,普罗大众默认唯独结了婚的夫妇才能同居。

      可……与谢野大夫不是未婚吗?

      昨天还听她埋汰之前碰上的那些瞎眼男呢?

      龙之介接收到周边探究的视线,自岿然不动。

      他面无表情地反驳:“你现在住的地方是我找的。”

      与谢野一哽:“……您说得对芥川少爷,是小女子错了。”

      确切来说,他们现在暂住的房子是奉行听说他们的善举后特意准备的。

      但关键是,芥川龙之介怎么就熟门熟路地找到这片辖区的老大了?

      与谢野按下不表,聪明地转移话题:

      “你又去找那个小家伙了?”

      龙之介“嗯”了声,不愿多谈。

      与谢野不知道同伴和狛治的渊源,只觉得他对这两个人过分上心。

      连着两天送水果蔬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龙之介看上了其中一个呢。

      她撇撇嘴,重新在诊桌前落座。

      刚一坐定,一个穿布背心肌肉蓬勃的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龙之介:“庆藏师傅。”

      与谢野狐疑地看男人的嘴唇动了动,眸中沉静的湖泊泛起些许波澜。

      女人不由陷入沉思……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与谢野大夫吧?”

      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与谢野跟前坐下。

      “我是,您来问诊?”

      庆藏搓了搓手,神情间竟有些和外表不符的局促。

      “不是我,是我的女儿恋雪。”

      “您可能听说了,我只医治重症病患。您的女儿……”

      庆藏:“我的女儿卧床不起很久了。”

      与谢野:“精神方面?”

      庆藏不情不愿:“……意识……还比较清醒。”

      与谢野不置可否,心里却早下了判断。

      身在江户,如果被看见她对个活人磨刀霍霍,估计江户大牢就是她下半生的归属了。

      就算龙之介认识奉行也不管用。

      “不好意思,我……”

      芥川:“您的女儿,我可以帮忙看看。”

      与谢野:“……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芥川制药的独子,对医药方面虽有涉猎,但无甚兴趣。

      与谢野还是头回看见他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当下看了他好几眼。

      庆藏刚被神医拒绝,正心如死灰,这会听见有人愿意接手,激动地握住面前青年的手连连道谢:

      “谢谢您,谢谢您。您就是芥川大夫吧,您愿意救我家恋雪,真是……我无以为报。”

      龙之介被男人用力握住双手,他皱了皱眉,云淡风轻:

      “您不用这么客气,需要我现在上门看看恋雪小姐的情况吗?”

      庆藏受宠若惊,呆愣片刻,直到青年起身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与谢野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疑窦丛生。

      芥川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热情?

      总不会是被江户人民的朴实感染了。

      正想着,少年狛治拎着个菜篮子晃晃悠悠进了门。

      他扫视一圈没瞧见要找的人,旋即问道:

      “晶子姐姐,龙之介呢?”

      与谢野暧昧一笑:“你来晚了一步,龙之介去给个美丽的小姐看病了。”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少年狛治脸上的失望立刻铺天盖地。

      “噢,这是我爹让我送给龙之介的猪肉,没事我先走了晶子姐姐。”

      小家伙公事公办把篮子往与谢野桌上一放。

      与谢野往血淋滴答的篮子里一瞧,连忙拦住他。

      “等等,你给老娘过来。”

      狛治看了看女人微勾的手指,不情愿地挪动步伐。

      “你还有什么事吗,晶子姐姐。”

      光是听这小子叫自己姐姐也没问题。

      但凭什么他称呼芥川就是“龙之介”三个字?

      难道自己看起来比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还要老吗?

      她半真半假地威胁:“说,你为什么光叫我姐姐,不叫龙之介哥哥。你不是前两天还觉得他是骗子吗?现在这么亲近。”

      少年狛治昂首挺胸,对答如流:

      “那是因为龙之介对我和我爹都很好,虽然不知道原因。而且,他也不允许我叫他哥哥……”

      他越说越轻,到后来跟喃喃自语没区别了。

      与谢野晶子却听得一字不落,她恨铁不成钢。

      臭小子立场一点也不坚定。

      狛治凑近了与谢野,小心翼翼地问:

      “晶子姐姐,你能不能破例帮我爹看看病啊?”

      狛治他爹,常年咳疾,虽然没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也缠绵病榻许久了。

      与谢野含糊其辞: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狛治不依不饶:“还要过多久?”

      与谢野摸摸少年的脑袋没说话,她心想等你们和龙之介再熟一点。

      就算看见我拿着大砍刀也不会怀疑我是在害你们的时候。

      *

      夕阳散尽最后一点余晖。

      与谢野倒数着下班的时间,虚无的脚步声在她的桌前停留。

      “您好,与谢野大夫。”男人声音礼貌而清朗。

      一心盼着回家的女人没好气地抬头:

      “你没听说我只医治重症患者?”

      男人不恼,轻轻地扯动嘴角:

      “我就是重症患者,与谢野大夫。因为……我有皮肤病,一晒阳光就可能会死。您……能治吗?”

      与谢野惊奇地打量男人那双梅红色的竖瞳,空气中浮动着微妙的气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Scene12.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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