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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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总是夜夜笙歌，欢声笑语，即使是寒冬仍不阻一屋的热闹欢庆。
“呵呵呵呵，”玉环的笑声清脆如莺，“禄山你就是会逗人开心。”
“禄山只会逗贵妃娘亲开心而已。”
说话的人长得膀阔腰圆，满脸胡须，一副憨厚愚钝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绝看不出他竟是手执重兵，身兼三镇节度使，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管内度支、营田、采访处置使的安禄山。
玉环入宫已久，却一直无所出。禄山为哄她高兴，竟说要认她作娘亲。虽是胡闹，但是玉环年轻贪玩，却也答应了下来。禄山受隆基重用，经常和兄弟史思明戴着贴身随从出入宫中，每次进宫必去探望玉环，不时带些新奇的玩儿给她。隆基见他样子憨厚，既然哄得玉环高兴，便由得他们了。
禄山笑道：“贵妃娘亲近来脸色更加红润光泽，看来那枝千年灵芝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不枉孩儿千方百计地找来。”
“什么千年灵芝？我怎么没听说过？”玉环疑惑道。
“什么？没可能啊，我献给皇上时，明明听到他吩咐高公公拿给太医煎了送到后宫去。”禄山一脸吃惊，又转过头问贴身随从：“轧荦，我有听错吗？”
轧荤道：“主人，我听到的也是这样。”
禄山对玉环道：“后宫之中，除了贵妃娘亲，还有谁配得上这千年灵芝呢？会不会是您喝了都不知道呢？”
玉环脸色一沉，一种熟悉的不安感再次笼罩着她。
白色的幔帐中，一个单薄的倩影倚在床上，愣愣地望着窗外。久治不愈的伤寒令她已很久没出外了，唯有透过那扇窗看一下外面的景致。春去秋来，又是一个冬梅盛开的时节。
霜儿捧着一盆炭入来，一边为炭炉加炭，一边道：“娘娘，风大，还是把窗关上吧。”
采苹道：“再让我看一会儿。”说着咳嗽了几声。
霜儿见她一直一动不动地遥望远方，仿佛在等待什么，心中不禁一痛。
皇上已经很久没再来过了。
霜儿拿出狐裘披风，为她披上。采苹淡淡一笑，道：“别那么紧张，其实喝了张太医的新药后，感觉好了很多了。”
“娘娘又何必深究呢？”高力士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呷了一口茶，道，“只要万岁人在你那里，你又有什么好担心？”
玉环拍案而起，道：“但他心不在我这里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你老实告诉我，到底那支千年灵芝是不是送去了上阳宫？”
力士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茶杯，道：“梅妃伤寒久治不愈，张太医决定用灵芝作药引尝试新药方。万岁爷不过是念及旧情遣人送了支灵芝过去，娘娘又何必介怀呢？自从我故意引皇上去上阳宫那天后，皇上再也没见过她，她不会再对娘娘有什么威胁的。”
玉环冷笑：“可我要的皇上的全心全意，天下间没哪一个妻子愿意自己的丈夫睡在自己身边，梦中却是另一个女人。”
力士站起身，正色道：“娘娘，奴才希望你明白，你的丈夫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奴才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腊梅开得正盛，微风吹过，落英缤纷。
白衣剑客站在梅花树下，剑随影动，舞起了满天落华。江璃靠着隆基倚在一棵梅花树下，高声背诵道：“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及釜。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这是隆基教她的《诗经》里的一首。
慕毅的剑法很好，听他说，隆基的剑也不差他很多，但江璃从没见过隆基舞剑。隆基微笑的样子，有种朦胧的雅致，他说：“做大事的人，文韬比武略要重要得多。威武摄人是辅助，德智服人才根本。”
……
“人来啊！捉刺客啊！”
外面忽然人声噪杂，采苹不情不愿地从梦中醒来。透过纸纱窗，看到外面火把闪烁，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时霜儿进来，一边点亮了房中的蜡烛，一边道：“娘娘，外面好像说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采苹咳了几声，问：“那么皇上有事吗？”
“娘娘放心，华清宫离这里很远，皇上应该没有受惊。”
采苹点了点头。
忽然，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大胆！你们怎么擅自闯入上阳宫？不知道这是梅妃的寝宫吗？！”
一个侍卫大声喝道：“我们有关于刺客的事要问娘娘！你这狗奴才快去通传！”
霜儿听到，不禁恼道：“真是人走茶凉，区区一个侍卫也敢在上阳宫如此放肆。”
采苹叹了口气，道：“更衣吧。”
“见过梅妃娘娘。”做做样子的行礼，无论语气神情都丝毫不见恭敬。
采苹坐在上首，黛眉微蹙，“嗯”了一声，却不说“平身”。那班侍卫们却也不好自行免礼，唯有尴尬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话。
刚才大声吆喝的侍卫似是领班，道：“娘娘，刚才有当值的人发现有男人在上阳宫出没。我们搜查时，在梅林发现了一只男人的布靴。”
梅林就在上阳宫旁边，梅妃的房间推开窗便是梅林。侍卫没有明说，，言下之意却是很明显。
采苹却神色不变，不愠不恼地道：“刺客捉到了吗？”
“没有。”
“知道布靴是谁的吗？”
“……不知道。”
话音刚落，采苹忽猛地拍案，吓了侍卫们一跳：“什么都没做到那你来这里干嘛？！是想让刺客跑得更远吗？！”
“臣不敢！”他没想到梅妃会忽然发难，不禁有些不知所措，“臣已经派了人去追查，臣只是奇怪为什么刺客会出现在上阳宫，想问清楚娘娘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
“好笑！”采苹冷冷地打断他，不怒自威，“本宫怎么会知道刺客想什么？难道要本宫替你们查案不成？你们若是没本事维护后宫安全，你们就自己请辞，免得浪费朝廷俸禄事少，危及皇上全事大！”
“臣无能……”他一时无言以对，汗珠沁出额头。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由远及近的吆喝传来。
采苹心中冷笑：还真是快啊。
身穿龙袍，霜华风骨的男子一脸冷峻地昂首走来，一屋的人连忙跪下行礼。隆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也没看采苹，便问那侍卫领班：“事情怎么样？”
“已经派人继续追了。另外，在梅林发现了一只男子的布靴。”说着，让手下把布靴呈上。
隆基接过，望了一眼，转过头盯着采苹，原本就冷峻的脸再盖上了一层严霜，一对星目里压抑着深刻的痛，不知是悲是忿。采苹也不闪避他的目光，淡淡地凝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把他吸入未央的夜。
良久，隆基转过身，冷冷地对领班说：“朕记得朕曾经下过旨，后宫上下一干人等不得随意进入上阳宫打扰梅妃养病吧。”
领班低着着，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可是今次情况特殊，臣也是为了……”
“下次若没有朕或梅妃的命令，”隆基打断他，“再闯进来，你们就横着出去吧。”说完也不看他，便径直离开了。
“皇上，你真的不追究梅妃姐姐，真的太好了。”玉环笑道。
“她什么也没做过，朕追究她什么？”
玉环怔了怔，道：“嗯，玉环也觉得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为什么会有男人出现在上阳宫呢？”
隆基忽地按住了她正在按摩他太阳穴的玉手。玉环吓了一跳：“皇上？”
隆基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正色道：“是你做的吧。”
“皇上，臣妾不明白你说什么？”
隆基叹了口气，语气软了点：“算了，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玉环猛地抽开了他的手，不忿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是我做？那个江采苹到底灌了什么迷汤给你？”
“她没有给迷汤我！我是了解她！她根本就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人！”
“为什么不屑？！她当年和那个慕毅不是也……”
“啪！”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谁，是谁跟你说这样的话的？！”隆基气得声音也发了抖。
慕毅，那个禁忌的名字，他的魔咒。
为什么连她也用这个名字来诅咒他？
玉环捂着火辣的脸颊，望着他冷笑：“她们说江采苹乃梅精化成，从前我不信，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你！”隆基气恼，然看到她双目含泪，却始终忍着不肯流出的样子，心中一软，便道，“今晚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说着便起身离去。
玉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一阵无力与不甘。
为什么？那么多晚的欢愉，却始终敌不过那人淡淡的一眼。锦衣玉食，一家荣贵，三千宠爱在一身，她似乎得到了天下女子都乞求的东西。然她所要的，她却始终无法得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