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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扁舟谁家夜 ...

  •   次日早上,长夏来伺候磨墨时,嘴角总是微翘,说不出的喜气洋洋。举手投足都发飘,好像踩着云彩似的。
      我问他,“见到田不征了?”
      “回王妃。信奴婢亲手交给田公子了。”
      “我竟忘了将信封上。田不征看到那半张词不定怎样取笑我。都是昨天被你们两个混的。”
      “好我的王妃娘娘,奴婢才将王妃的信送去,大内就有旨意下来。田公子连夜走了。真是晚到一步都不赶趟儿。”他笑着取了一个龙泉窑的小注子,往砚台上点了几滴水,伸头看我要写陆羽的茶经,便用布巾将水又拭去,道,“求王妃您早上喝剩的半盏水仙,奴婢给您磨一个香茶墨,蘸着茶墨写的茶经保管透着茶香,天衣无缝。”
      我不禁暗暗赞叹,这家伙真是机灵巧透。
      他取了浓浓的茶底,小心滤清渣滓,倾在砚池里,一边研磨,又道,“田公子不会取笑您的。因为他不识字。您的信他看不明白。”
      “啊?”我大为惊诧。那样的人品相貌,竟然不识字?真是难以想象自诩风雅的建王竟留爱于一个文盲?
      “奴婢刚开始也是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田公子出身的家族渊源高古,据说一直到先秦那会儿。家门历来分成文武两脉,文不涉武,武不沾文。田公子是他们家族的剑术奇才,他自己不愿意习文是为了能全神贯注研习剑法。王爷说,这是古人才有的一种大德,是为纯。”
      我回思昨天那少年人的气度,看人的眼神都是笔直专注,的确是那种心无旁碍之人。
      “你说你昨天刚去他就走了。那岂不是没说上两句话?”
      “哎呀,王妃,奴婢是哪牌名儿上的,配跟田公子对脸说话儿?”他说着脸忽然晕红起来,抿了抿嘴唇,放轻了声音,道,“不过,就是看多一眼,都是好的。”

      我心一紧。我也听过类似的话。

      虽然那天在停车场,郑小京的哥哥郑小北什么都没跟我说,就把人领走了。但是从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明戏。人家不想再看到我出没在他弟弟身边。
      其实我比他更不希望自己和郑小京有什么纠葛。我和他绝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睡男人对我来说是个乐儿,我不能把一个娱乐项目搞得既危险又复杂。
      所以转身我就给自己安排出差!去上海找老朋友叙旧兼谈点买卖。希望凉上他一个星期,他也就明白了。自然消失,这也是这种游戏的一个公认的规则。
      但是我又错了。郑小京和我以往碰见过的人有一点不同,他有足够时间、精力、金钱和好奇心追踪我,挖掘我。
      我头天到了上海,他第二天就出现在我住的酒店游泳池边。笑嘻嘻看着我在水里差点没呛着的狼狈相。
      “你游的真帅。”他若无其事地说,既不问我怎么来上海了,也不解释他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我想我要是再质问你怎么来了我才是大傻逼呢。心想来就来吧,我也不能拦着,让我再刻意躲着你好像我怕了你个小屁孩子似的。就说,“你游不?”
      他乐了,一把脱了身上的T恤,就穿着大裤衩子跳了下来。
      他的身体对我来说是鸦片,害怕又想要,想要又害怕。
      不敢多看,我翻身游出去,自由泳扭脸呼吸的时候可以看到身后有片水花也在奋力追赶。我游到池边,冷眼看他快游到了,就一蹬墙又游出。这样来来回回几趟,把他越拉越远。最后我都到池边了,他还在泳池的中间扑腾。
      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这个追逐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年龄组的。
      忽然我看到水花没了,他一沉,手臂划拉了一下,又沉下去。
      不好。丫溺水了。我急忙游过去。他好像是抽筋了,正在那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我及时赶到架住他。他慌急间扑上来死死地搂住我脖子,几乎把我也带沉底了。我忙说,“抓住你了,别慌。”心想你再扑腾我就要把你丫打晕了。但是他听了我的话,松了手劲儿,我一托,身体自然就漂起来。我半搂着他,把他拖上岸。
      他呛了水,一顿狂咳,我问他,“游泳池的水好喝吗?”
      他不说话,就是脸红。
      我问他,你咋了,抽筋了?提着他腿帮他松筋儿,说,“腿放松,别紧张。”他看着我,忽然说,“那天,你也是,让我放松,别紧张。”
      我靠,我最近十年脸都没那么红过。这死孩子在说什么啊。这是公共场所啊。我扭头看看。只有几个外国人。我说,赶紧去冲澡。他乖乖要站起来,我一看,又赶紧把他按住。这家伙穿的不是泳裤是条四角内裤,湿了以后简直没法看。
      我拿浴巾给他牢牢围在腰间,他笑嘻嘻地伸了手坦然让我伺候。我气得照屁股上轻轻踹了脚,说,“赶紧滚。”

      接下来,如果我去谈正事或和朋友在一起时,他就自动消失不见。我一落了单,他就跟只猫似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出现在我视线内。但我假装不注意,他就在远处默默呆望着我。
      某个黄昏,我在东方新天地某个小资咖啡馆里,操着我那剩不多的两句法语和个法国妞搭话。扭头就看见他坐在角落处,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
      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一个狠毒的念头,当着他面把这个洋妞弄上手,让他对我死了心赶紧滚回他哥那里。我开始下点功夫,和洋妞扯了两句萨特和波伏娃的陈年情史,又说法国哲学家都有男性魅力,法国总统萨科奇的现任老婆前夫就是一特别英俊的哲学家云云。讲得她春心荡漾了。两人用眼神确认了奸情,起身我搂着金发少女滚圆的腰往外走。经过郑小京的身边。
      彼时正是夕阳西下。一缕斜光穿过玻璃天花板,温和地笼罩在他身上。他望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神一贯清澈,照得见一切牛鬼蛇神。
      我一下就泄了气。我想起我那天怎样在床上贴住他细瘦的身体,怎样说“放松,别紧张。”在那么□□的时刻,他的喘息声呻吟声还是很单纯,干净。
      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思很龌龊。出了门,我假装临时想起一个事,和洋妞道歉吻别。扭身回到咖啡店。
      他正在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要走。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他看我回转了,眼睛一下就亮了,小脸上直放光。
      我叹息,这个孩子连假装绷着劲,装着不在乎都不会吗?什么东西都明明白白摊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个透。
      “你想干嘛?”我问。
      “不干嘛。”他说,“就是想看见你。”

      “还求王妃千万别和旁人说。”长夏见我半晌都沉吟不语,有点惊恐,跪下来道。
      我回了回神,哂笑道,“这算什么事?也值得我和人说?起来吧你。”
      长夏一边爬起身,一边嗫嚅道,“若是让王爷知道。奴婢就活不成了。”
      我心想,这个建王府,王爷喜欢男色,连下头的小太监也暗恋王爷的禁脔。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再想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过了几日,宫里忽然传了旨意下来。建王已平定建州女真人的骚乱,女真人上表重申对明朝皇帝的臣服,并纳岁贡,进献辽东海东青五十对,天鹅一百对,明珠十八斗,白马八百匹。龙颜大悦。后宫设了家宴,特请我进宫赴宴。
      宴席设在傍晚。吃完中午饭我就开始准备。因上次德妃的事,连着太后的话里都带出嫌我不打扮,让我这回为了穿戴的事好是费了番心思。既不能太花里胡哨,又不能漫不经心,烦得我半死。忽见全忠亲自托了个朱漆盘子来。
      我想起先前是他给肖府传的消息。看来此人在宫中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且后宫及皇室内部各种关系和背景知之甚详。从他这里打听些东西出来料应对我有些益处。
      “回禀王妃,有件东西呈上给您过目。”他奉上盘子。
      上头用了浅黄袱子搭着,我一掀,里头是个锦盒,打开看,里面小心放置着一尊不到一尺高的白玉观音。
      我们玩玉的时候老说粗大明。就是说明朝的玉器从料到工,上不及宋,下不及清。不招人待见。但眼前这尊玉观音却非比一般。洁白无暇,柔腻如脂。而且雕的手艺也高,观音的神态安详,嘴角似笑非笑,打着莲花座,一手抚膝一手结印,姿势飘逸,衣褶流畅,就连脖子上的璎珞都颗粒宛然。不用说必是珍宝。
      “这是何意?”
      “回王妃。奴婢给您准备的给宫里德妃娘娘的礼物。”全忠微笑道。
      我恍然。这是要向德妃示好用的。
      “之前德妃娘娘有意提点。这就当您的谢礼。”
      我想了想,道,“带上吧。”

      坐在轿子里,我又把锦盒打开看里面的玉观音。
      其实我并不打算把这个送给德妃。此人宠冠三宫,言语虽圆滑可亲,但行事上却丝毫不容别人越到她头上。这样一个人物,想来向她示好攀附的人无数。她刚向我表露出拉拢之意,如果我就这么轻易的顺服于她,那么想来她以后更会肆无忌惮地拿我说事,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了。
      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珍惜。我不能这么贱,人家刚甩我块骨头我就扑上去摇尾巴。
      我抚摸着那温润的玉质,想,是就这么自己咪了?留着置房子置地?还是怎样?
      一路想着,就到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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